天牢的角落里蜷缩着几个男人,看模样像是城外的乞丐,沈珂手底下的人给他们喂了些东西。
入宫十载,我怎会不清楚,接下来的事情。
我怀了你的骨肉,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冲着沈珂撕心裂肺地喊。
果不其然,他朝我走来了。
小腹狠狠挨了一脚,一股温热在两股之间。
生命的流失,连着五脏六腑的绞痛。
沈珂不甘心地又补了一脚,将我踹入乞丐堆,有不安分的手接踵而至。
你以为我在乎?
他高高在上看尽一室污秽,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
身子摇摇晃晃,像汪洋里的一叶扁舟。
忽然很想笑,这般想着这般做着。
沈珂的眉头皱起,我知道他见不得我这般。
得了示意,有人扯着我的头发,从乞丐堆剥离,又有人拿着刑具,明晃晃在我面前。
一刀刀肉从身上剥离,沈珂瞧着很满意。
我从未尝过这般的痛,几番晕死过去。
他却要我亲眼看着,酷刑行了四夜三天。
不知不觉血流了一地,我的意识也涣散了。
千里草,何青青,杨花落,梨花开。
折花赠妹妹,妹笑我亦笑。
哼唱着小时候的歌谣,嘶哑恐怖的声音出不去,在天牢里徘徊。
最后一眼,我看见沈珂跌跌撞撞奔向我。
我明目张胆在他左右,他料不到。
我叫谢琳琅,是天盛的大公主。
二十年前,大庆天盛平分天下。
天盛国泰民安,大庆虎视眈眈,一场战役,八岁的沈珂来了天盛,做了质子。
当初因见不得他被侍女欺辱,带他回了公主府,算个伴读。
沈珂心思活络,我被他的讨好迷的晕头转向。
朝夕相处了七年,那歌谣便是他教于我。
及笄那日,跪了一夜,父皇好不容易允了我同沈珂的婚事。
就在大婚当晚,我凤冠霞帔,绫罗帐外等。他领兵百万,天盛宫内屠。
那晚过后,两国合,大统成,沈珂做了大庆新朝的皇,一时风光无限,我只能藏在乞丐堆里仰望他。
沈珂爱权势胜过我我不怪,但他千不该万不该脚底下垫着我父皇母后的尸骨。
身边侍奉的嬷嬷拿命做法,将我那双引人瞩目的碧眸换给了神志不清的小乞丐。
沈珂满皇城地搜捕谢琳琅,而我顶着一双黑眸,大大咧咧入了宫。
我在赌,赌与沈珂的那七年。
他若真心早已交付,我定要他万劫不复。
两全其美,天下没有这般好事。
大约是赌对了吧,沈珂的后宫里清一色的可人儿,眉眼,唇齿皆像谢琳琅。靠着那张脸我入宫便是盛宠,连封号都是谢琳琅的闺名。
沈珂几乎夜夜宿在我这儿,我却夜夜不能寐。
夜越深,父皇与母后的脸越清晰。
杀意无数次涌起又消退,我清楚杀不了他。
蛰伏,是我唯一的出路。
幸不辱命,沈珂遇上了小乞丐。
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只可惜,最后也没问他一句,痛吗?
大抵是痛的......
谢琳琅昏死过去,孟婆汤混浊又清澈。
“我以为,人死后就不会痛了。”
有声音自柴堆后传来,一身华服的男子提着自己的头颅走出。
“皇家薄情,琳琅是个例外。”
沈珂冲三七行了谢礼,抛去华服,大步流星进了孟婆汤,又小心翼翼拢谢琳琅入怀。
三七重新抱了把干柴,这汤怕是得熬许久。
沈珂与谢琳琅一生重杀戮,理应沦为畜牲道,此生相爱又折磨至此,罢了罢了,就做一对儿泥沙里的馒头蟹吧。
一把干柴入火,火苗吐着信子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