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里？”
陆非凡的电话向来如此，开门见山。
以可人对他的了解，他能这么问，人一定已经在学校了。不过，他这个时候来学校做什么？不用上班吗？还是说，又请了两个小时的假回学校来拿材料，再顺便来调戏一下她？
想到上回那个让她丢人丢大发的马卡龙，她便又怒上心头，顿时没好气地回道：“在学校，你上班还不务正业，小心老板扣你工钱！”虽然老板就是他亲爹，扣不扣钱都没差。
“不好意思，我现在不巧就在务正业，奉了老板娘之命来接你。”
“接我？”可人看看时间，今天并不是周末，干妈这时候要带她去哪里？难道又是哪家新餐厅开业邀请，所以带她去尝尝鲜？
“嗯，接你。”陆非凡的声音听起来相当的愉悦，遣词用句上也没平日里那么惜字如金，“你现在在哪里？我就在你宿舍楼下。”
可人看了一眼卫然：“我和朋友刚从社联大楼出来，可能没这么快回去。”
老师她是叫不出口，同学也称不上，她给卫然找了一个目前最恰当的定位，朋友。
陆非凡立即做出安排：“你们就在那等我，我五分钟后到。”不等有任何的异议，手机里只剩一阵收线的忙音。
可人不满地对着暗了的手机屏幕皱了下鼻子，回头对卫然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家里突然有安排，哥哥来接我回去，我改天再请你和笑笑喝下午茶。”
“没关系，来日方长。”卫然表示理解，陪她一同走回社联大楼里，九月的下午在室外还是烈日灼人，等人的话还是待在有冷气的空调房里比较合适。
感激于他的体贴，可人开始为了方才暗暗松口气而感到内疚：“你不用在这里陪我的，非凡哥一会儿就到了。”
卫然道：“反正我现在也没事，不耽误。”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你和你哥哥关系一直都很好。”
“是啊，从我出生，我家和他家就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可人甜甜一笑，才说了一句，又立即嘟起小嘴，不知是在吐槽还是在抱怨：“也从小被他欺负。”
因为关系好，他才会那么有恃无恐地欺负她，反正她不会记仇，也不会反击，呃，应该是说不会有效反击。
卫然看着她，所以，只是关系很好的邻居，兄妹，青梅竹马？
这句话，现在问终究还是太早。若是问下去，他也还没想好各种可能的答案自己该如何应对，以及——下一个问题他想问些什么。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找着话题。五分钟不到，陆非凡的身影随着一股热浪一同出现在了自动玻璃门内。
高挑笔挺的身影在入口处驻足不过三秒，就在两百多平米的一楼大厅中迅速定位到了目标所在，两只大长腿在周身不断增员的花痴队伍的注目礼下一步一步地朝还在侃侃而谈的叶可人迈去。
可人背对着大门，没注意到周围人目光的变化。卫然在陆非凡进来的那一刻已经发觉，朝他礼节性地点了下头。
陆非凡见到卫然，显然是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可人口中的朋友指的是卫然。
这两人本就没什么交集，交情也如他们此刻脸上淡淡的表情，有礼而疏离。
周围的窃窃私语开始多了，一种熟悉的压迫感也自身后渐渐明显起来，叶可人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头，见到行色匆匆的陆非凡已然就在自己正后方。
“非凡哥，你来啦。”她乖声招呼，同刚接起电话那会儿的神气相比判若两人。她也就只敢在看不见碰不着的时候造次，真到了本尊面前，却只剩低眉顺眼的份儿。
陆非凡“嗯”了一声，目光始终看向在她身后的卫然，他勾动唇角，伸出右手：“好久不见。”
卫然同样伸出手，不卑不亢地握上：“好久不见，学长。”
叶可人对自己被冷落这一待遇毫不在意，陆非凡的套路她早就习以为常，她在听到这两人的对话后，“噗嗤”一声，对卫然笑道：“你现在可不用再叫他学长啦，若真要算起来，非凡哥还得尊称你一声老师呢。”她这话对着卫然说，一双乌亮亮的眸子却不怀好意地瞟着陆非凡。陆非凡向来高冷，难得有一个戏弄他的机会，她怎么可以能轻易错过。
陆非凡双目微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目色中的警告不言而喻。
叶可人今天不知道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或许是因为仗着有其他人在场的缘故，见他眯眼，她就睁大眼睛，不畏强权地瞪回去。
陆非凡懒得理她，看向卫然：“回国任教？”
卫然笑了笑：“家父有心开拓国内市场，我师从潘教授，所以现在是他的助教。”两三句话轻描淡写，简洁却不失完整地回答了陆非凡的问题。
陆非凡点到为止，亦笑道：“这么说，我果真该尊你一声师长。”
“学长客气了，”卫然道：“若真是那样，那我就尴尬了。你们还是直接喊我名字吧。”他说得谦和且真诚，并没有虚于表面的客套。
陆非凡点点头，照单全收。
被晾在一旁的叶可人冷眼看着这两个大男生你来我往，蓦地发现周围不知何时已默不作声地聚焦了一大票围观的目光。
她轻咳一声，强调着自己微弱的存在感。待那俩人将目光共同移到自己身上，她自认为投机地提议：“不如我们去那家新开的茶餐厅续摊？”
这样一个好建议，非但没让她得到赞许，脑袋还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陆非凡睥睨着她，缓缓道：“续摊？看来你最近的生活相当精彩。”
可人冲他扮了个鬼脸，不接他的话。
说得越多，错的越多，她还是闭嘴的好，免得再被他抓到小辫子不得翻身。
卫然见这两人言行还是一如既往地亲密，嘴边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滞，不过很快就风轻云淡，“既然你们还有事，那我就不耽误了，反正现在大家都在同一个城市，大有机会可以相聚。”这句话说得进退得宜，很自然地结束了话题。
与卫然话别后，叶可人跟着陆非凡去拿车，原来今天陆家公司签了一个很重要的客户，这个客户正好又是陆叶两家父母年轻时朋友圈里的一个熟识，今日签约成功，例行的庆功宴也就成了故友聚会，于是就约定各自携儿女共同出席。
庆功宴是在晚上，非凡这个时候来接可人，回家准备的时间还是比较充裕。
穿衣镜前，可人仔细地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她的个头不算高，勉勉强强一六零出头，站在陆非凡跟前，足足矮了一个丸子头。她在两个人的身高差距开始越拉越大的时候，也就是刚上初中时，就已经学会在宴会上换上高跟鞋，以免在与他同框的时候自己只能有个头顶的丸子入镜。
好在因为骨架小，虽然不骨感，却依然是称得上苗条匀称的身形。
这样的体质，曾经无数次地让陪她吃遍各种甜品的袁笑笑咬牙切齿，称她是仗瘦行凶。
没有哪个女孩子不爱打扮的，尤其是在这样花开正好的年华。
可人当然也不例外。
打开衣柜，她在一排的小礼服翻来挑去，举棋不定。直到房门被人敲响，床上已经满满地铺上一堆衣裙，而她的身上还是那套从浴室出来时穿着的睡衣。
看了下时间，已经五点半了，距离宴会的开始时间还剩一个小时，她想是妈妈回家来接她，连忙踏着拖鞋跑去开门。
门开了，却看见一张不耐烦的俊颜。
“你……怎么还在我家里？”
可人傻眼，她一到家就直接上楼回了自己房间，她以为陆非凡送完她就会直接回公司了。
千万，千万别告诉她，他从刚刚到现在就一直坐在客厅等她等到了现在。
陆非凡黑着脸，拨开她还扶在门框上的手，长驱直入，进了她的房间。
“非……非凡哥。”可人跟在身后，虽然以前辅导作业什么的他也经常进她的房间，可是今天却隐隐觉得仿佛是哪里有不妥的地方。
陆非凡扫了一眼大开的柜门，凌乱的梳妆台，最后看到床上的一片“战绩”，顿时明白为何自己要等上一个半小时。
不过，这一个半小时她是只梳了个头吗？
他不满地看了她一眼，一眼过后，人已走到衣柜前，目光再度在床上和衣柜里踱个来回，伸手探向衣柜中，挑出一件粉蓝轻纱质的无袖小礼服递给一脸惶恐的叶可人。
“换上，我也回家换衣服，五分钟后车库见，过时不候。”
他走出房门，回头见她拿着纱裙对着镜子左右比划，便抬起手腕不紧不慢地说：“现在已经过了三十七秒，如果你打算直接穿睡衣去赴宴的话，大可以继续磨蹭。”
这话撂得够狠，吓得叶可人连忙奔过来一把将门关上，只听见里头窸窸窣窣一阵忙乱声，陆非凡薄唇一抿，也快步下了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