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
陆非凡一愣，随即扯了扯唇角：“有这个必要吗？”
他说这句话时，俊眉微微挑起。
胜负早就已定，可人的心又回到了他这边，他和卫然，还有什么可赌的？
而卫然却不这么想，他坚信不疑地点了点头，目光坦然地看进陆非凡清冷又高傲的眸子里，淡淡地吐出一个字：“有。”
陆非凡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却不置可否，也不去深究这个男人如此反常的偏执是出于何意，他不再理会，准备回到病房陪着叶可人。
就在他的手要转动门把的时候，身后传来卫然淡淡的，却挑衅十足的一句问话：“你是觉得没必要，还是觉得没信心？”
……
由于晚上噩梦缠身，可人早上这一睡，一直睡到了中午才被肚子里的馋虫给唤醒。醒来时还没睡饱，睡眼惺忪间就看到病房里母亲忙忙碌碌的背影，不由嘟嘟囔囔地叫唤起来：“妈，我饿了。”
李欣茹见女儿醒来，连忙走到病床边，怜爱地避开伤口摸了摸可人的小脸蛋，温婉道：“饿了想吃什么？”
可人一听有吃的，瞬间来了精神，两只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起来，“我想吃黄大师的灌汤包，虾饺皇，还有芙蓉翅羹……”
这些美食全是望江城里有名的茶点，可人可谓是如数家珍，小嘴一张就冒出了一连串的菜名，李欣茹忍俊不禁，忍不住戳了戳女儿盈润的嘴角，道：“怎么还是这么贪嘴，大夫交待过，你身上有伤口，不能吃海鲜和发物，甜食也得少吃，这些东西容易引起伤口发炎，不好愈合。”
白念了一通，可人顿时垮了嘴角，刚刚有了精神的大眼睛又无精打采地耷拉了视线，搓着被角撅起了小嘴。
“乖一点，好好忍几天，在医院就得听医生的话，万一你额头上的伤落了疤，那可怎么办？”
可人从小就爱美，果然一听到事关面子大事，这下连吃都顾不上了，连忙叫母亲拿镜子来给她照一照。
李欣茹正准备吩咐店里送餐，这时候望江城的经理打了电话来，需要她回去一趟。她往病床那望了一眼，女孩子只要一捧上镜子就要没完没了，女儿自然也不例外。有力气点菜，有心情爱美，看来这丫头的精神已经没什么大碍，如此她暂时离开一会儿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于是她和门外的安保人员交待了几句，就匆匆地赶回了望江城。
李欣茹前脚才走，卫然后脚就来看可人了。
他走进病房时，可人还在对着镜子长吁短叹。
“怎么了？”卫然关切地问。
可人一见是卫然，只委屈地皱起了眉头，哀声道：“你看，我头上的这个伤口这么大，会不会留下一道特别难看的疤呀？”
卫然还以为是什么事影响了她的心情，原来是在担心脸上的伤口，不由笑道：“没关系的，现在医学这么昌明，这种伤口恢复得很快的，应该不会留下太明显的痕迹。”
可人还是愁眉苦脸，显然是没有多大的信心，她小心翼翼地捧着脸，对着镜子看了又看，看一次就叹一口气。
卫然认真地看着那张世界上最甜美的脸蛋儿，就算真的落下了一点疤痕，也影响不了什么。她吸引他的，这张美丽的小脸是一部分，眉眼间浮现的灵动是一部分，酒窝里藏的甜美是一部分，善良的心灵是一部分，深埋在骨子里的坚强和勇气又是一部分。
这样多的美好，才有了这样美好的一个她，白璧微瑕，根本不足以令人在意。
他目色含笑地看着她，双唇碰了又碰，似酝酿着一些话，正斟酌着最恰当最漂亮的语句说出来给她听。
终于，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口吻，他一声温柔的轻唤，将她的注意力从镜面移向了他的脸。
“怎么啦？你好像有话要对我说？”
被她这么一问，卫然反倒将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淡淡一笑，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镜子上，问道：“你很担心脸上的伤口？”
可人点点头，这还用问吗？哪个女孩儿不紧张自己的脸蛋，这要是让她落了疤，她这辈子都不想出门见人了！
她虽然没有说得太夸张，但是内心的忧虑都一览无遗地尽显在脸上，卫然见此又是一笑，突然说道：“其实不需要太过担心，反正下个月我们就在首尔了，到时候我给你安排最好的整形专家，这点小伤痕根本不算什么。”
“首尔——”
可人这下才想起了交换生这件事，心里顿时发起了愁。
其实早在陆非凡去学校劝她不要去韩国的时候，她就开始动摇了。当时，她虽然没有想回到陆非凡身边，却也做好了留在江城的决定。
如果没有发生绑架这个意外，她本来是打算今天回学校后就对卫然和盘托出自己的选择。
经过了昨天那一场生死考验，她是下定了决心再也不和陆非凡分开了，既然想要复合，那就更加不可能离开江城了呀！
“卫然，我……”她想要说不去韩国了，可是就这句话，她吞吞吐吐地愣是说不出口。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卫然为她所做的一切，两个月来的陪伴，她也完全不是无感的。她就算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也超越了普通朋友，她早就将他当成了好朋友，视为知己，甚至能和袁笑笑并列在心中的地位。
只是，再重视的朋友，也只是朋友而已，和陆非凡完全不同。
“不要说出口。”卫然似乎已经明白了她想要表达的意思，挨着她在床头坐下，示意她不要继续。
两个人一下亲密了许多，可人有些不适这样的距离，连忙抱着被子往床的另一边挪了挪。
卫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眼中升起一丝落寞。
“可人，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可人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想起高中时的岁月，只觉得烂漫美好，不由甜甜笑道：“记得呀，那时候我们都是高一的学生，我让了一根梦龙给你疗伤，你伤好了以后，就回赠了我一大盒限量版的雪糕！”
卫然最喜欢的就是看她笑，自从他第一次见到她，就被这笑容里的甜美和幸福所感染。多年后的重逢，更是彻底沦陷在她嘴角漾起的笑涡中，从此便再也无法脱身。
每当她笑，他总会也跟着笑起来，就像现在这样。
他笑着说：“那时候你经常来看我打球，打完球，我们一起去吃东西，逛学校附近的小店，你也会和我聊你喜欢的明星，我记得你还送了我一张三井寿的海报。”
“是呀！你还记得呢，我小时候最喜欢的篮球明星就是三井寿了！”叶可人对篮球所有的认识都只来自于动漫《灌篮高手》，除此之外她对篮球的认知接近于零，因此理所当然地将一个动漫人物认作篮球明星，这如果换做第二个人说出来，卫然只会觉得可笑滑稽，可这话从她嘴里说出，他就觉得无比的可爱。记得当时她第一次看他打球时，也是这么对他说的：“哇塞！你打起篮球和三井寿一样帅呢！”
回忆起儿时趣事，可人就止不住了话题，“你肯定不知道，当时我们好多女生都谈论你呢，说你打球打的好，人也长得帅！当时因为和你走得近，她们就说我既和你玩，又和非凡哥那么好，都说我是绿茶婊呢！”
那时候的不痛快，现在再提起却只当做一桩玩笑闲谈，她说起来没感觉，卫然却微微动容，因为她说的事，他是知道的。
也正是因为他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才对她产生了误会，以为她当时就与陆非凡是一对，年少的骄傲和自尊主使着他不愿意去介入一段已经成型的感情中，他甚至连向她求证都不愿意，就那么草率地做出了转学的决定。
其实当时父母出国，征求过他的意愿，他原本是可以选择继续留在中国完成学业的。
所有的事，只是因为他听信了学校里的那些流言。
如果当初，他留下来，一切也许都因此不同。
叶可人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卫然的思绪却已经飞了老远，百转千回之后，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问出那个一直藏在心底的疑问。
“如果我没有离开，从一开始就一直陪在你的身边，你心里的那个人会不会是我？当时，你对我，有没有一点点的动心？”
这个问题，让兴致高昂的叶可人一时措手不及，连忙向后缩了缩，心底升起了一阵浓浓的不安和愧疚。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当初的转学是事实，她和陆非凡日久生情也是事实，这些已经发生过的事，都已经在她的生命中烙下了无法磨灭的一个印记，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地就用一个假设全盘否定呢！
迟疑了许久，她才开口：“卫然——”
卫然却打断道：“不要说你不知道。上次我已问过你同样的问题，当时我想得和你一样，觉得这种假设没有意义。但是现在我真的很需要这个答案，请你一定如实地回答我，可以吗？”
见他如此坚决，可人突然开始理解他。
卫然这么聪明，他何必一定要去纠结一个没有意义的假设呢？
所以，他争取的不是机会，而是解脱——
一个需要由她亲口向他挑明的事实。
想明白了这一点，可人就没有了半点纠结，娇娇柔柔的嗓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清晰，大大方方地看进他的眼中，认真地摇了摇头，轻声道了四个字：“不会。没有。”
卫然没有料到她竟能回答得如此干脆，虽然早就做了心理准备，但是眼中还是忍不住地扬起一阵失落。
可人咬了咬唇，既然说了，那就说得更彻底些。
“卫然，有一件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一直到昨天，我以为非凡哥要死了，我不停地做梦，梦里我又重头过了一次。我才看得清清楚楚，原来，我在十八岁那年确定自己爱上了他，可是在那之前，在我还不知道什么叫爱情的时候，其实我早就爱上他了。我从有记忆开始，就没离开过他，他的名字伴随着我的成长，我的生命。我会写的第一个字是他教的，我喜欢的第一本书是他帮我选的，虽然他总对我管这管那，约束着我的方方面面，但是我的喜好，我的思想，其实都是在他的影响之下才形成的。因此，我不想去证实离开他以后我会不会爱上另一个人，因为我根本不想离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