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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初一十五

长夜未央,繁华如梦。

声色斑斓的混凝土丛林,迷失着多少寂寞浮躁的灵魂;吞噬了月色和星光的霓虹灯海,又稀释了多少人最初的信仰和梦想。

夜幕下的江城更甚白日的喧嚣和嘈杂。

影影绰绰的车窗玻璃上映出叶可人秀丽精致的小脸,她怔怔地看着窗外,不断地回想着今天晚上那一幕幕令她毕生难忘的惊心动魄。

“小可?你还在想呀?”多年闺蜜的袁笑笑岂会看不出她的心思,“别想了,越想越后怕,给自己添堵呢。”

可人这才收回目光,回过头来看笑笑,道:“知道怕才好,这样以后才不会再吃同样的亏。”她说着,又看了眼窗外的夜色,幽幽地叹了口气:“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天黑了,世界会变得这么危险,人,也变得这样可怕。”

正在开车的卫然从后视镜中匆匆朝她看了一眼,唇齿微动,似乎想说点什么。

袁笑笑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提出了一大串的问题来:“对了,你还没说,今晚这剧情怎么就突然反转了,大老板就那么刚好是你舅舅啊?你怎么一开始不说呀?”

可人解释:“晚上来的时候,我就认出了这家店,不然我哪敢进呀。这地方我就小时候跟干妈来过一次,当时还是大白天他们没营业,所以这店里就压根没人会认得我,今天晚上那种情况就是我说老板是我的舅舅,也不会有人相信啊!”

其实说来说去,还是她们太天真,人性的丑陋和险恶远远地超出她们所能想到的范围。所以才会导致事态一步步地朝失控的方向行进。

她抚着胸口,心有余悸。她可不敢想,若不是有这种凑巧,她们今晚会变成怎样。

笑笑面色戚戚,显然和她想到了一块。

这时候,车子停了下来,两个女孩都朝窗外一看,原来是叶可人一直心心念念的那家新开业的茶餐厅。

卫然转过头,对二人说了一句:“你们等我一下。”就下车进了店门。

他出来时,手里提着两份打包袋。

“我猜你们今晚一定没有吃什么东西,现在又太晚了,距你们宿舍的门禁还有十分钟,我想还不如打包点东西带回去吃。”

“卫然,你可想的真周到。”笑笑接过袋子,十分感动。两个袋子里都装着一份套餐。一晚上的担惊受怕,她们哪还会记得饿,这下闻到了食物的香味,才发现自己原来早就饥肠辘辘了。

可人拿出袋子里配送的茶饮,想要先喝一点充饥,拿出后才发现是她最爱喝的乌龙奶茶,她知道这一定又是卫然的细心所致,心里暖融融的,忍不住又对他道了一声谢。

一路上,她们已经对他说了很多声谢谢了。

卫然看着她,诚恳地说道:“若真要感谢,你最该感谢的应该是你今晚的勇敢和机智。”

而他,却来迟了一步。

可人被他这么诚心诚意地一夸,顿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羞涩一笑,便低头抿着奶茶不再接话。

手机又响了,她掏出来后看也不看就按掉放回包包。

袁笑笑却跟发现新大陆似的,“小可,经过今晚这历练,你胆儿可肥了不少啊,连你哥哥的电话都敢拒接了?”

她没记错的话,从上车到现在,这可已经是第三次响铃了。

叶可人当做没听到,闷声喝她的奶茶。

笑笑继续说:“你没看到,他今晚走进大门的样子,简直太可怕了!像一个杀手,不,简直就是个阎王!我就坐在那,还在犹豫要不要跟他打招呼呢,他就呼啦一下从我面前闪过去了,根本就没看到我!”她以一种担忧实际上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眼神看着叶可人,“小可,你不接他的电话,真的没关系吗?”

可人一脸愤懑,奶茶也不喝了:“我还没找他算账呢!他还有脸和我计较接电话的事儿?”

“怎么啦,难道他在楼上的时候还教训你了?”笑笑开始各种猜测,毕竟陆非凡进门时的那一身杀气着实太吓人了,他今晚就是真把叶可人给揍了一顿,她也不会感到奇怪。

可人撇撇嘴,表示不想多说。

“哎呀!”笑笑却想到了最糟的结果:“小可,他不会回去向你妈妈告状吧,说你今晚去了夜总会!”

“他敢呢!要告状也是我去,哪轮得到他!”可人说得义愤填膺,心里却开始犯愁:今晚的事,她是想告状来着,可是她要怎么告啊?

是去和干妈说她被陆非凡给看得连一点渣渣都不剩了?还是说自己被他摁在墙角给欺负得透透的?

太丢人了!她怎么说得出口!

而且,以她对陆非凡的脸皮厚度的了解来看,就算她真去干妈面前狠狠地把他告上一把,对他来说也是不痛不痒,搞不好以后还更加明目张胆变本加厉地欺负她呢!

还是那句话:敌人太强大,不,是太无耻;而她,太纯良了!

她自知不是对手,所以先走为上策。

好歹今晚她是不用再担心会被他抓回去的。因为他的车没有办夜间通行证,十点以后是开不进宿舍区的。

这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可是,她却忘了有一句话,叫作: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根本不用等到十五,她的劫数在第二天就找上门了。

由于早上请了假,叶可人一直到中午才从宿舍出来,远远地就看见某人像尊门神似的杵在正对面餐厅的大门口。

陆非凡今天换了一身十分休闲的卫衣套装,笔直挺立地站在餐厅门口的台阶上,午间的阳光直射在他的身上,都散不去那一身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气。然而,即便是这样,他站在那里还是十分的惹眼,可人注意到,这时候进出餐厅大门的人流量明显比平时要多了许多,而且其中还是以女生居多。

可人一脸不屑,说他是门神还是抬举他了,门神好歹还有点表情呢,哪里像他,人前爱摆出这么一副面瘫样,而人后就……

想到昨夜,他那些不为人知的“人后”劣行,她便有一种说不出的愤懑和不甘。

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战略原则,她决定视而不见,换一个餐厅吃饭去。

然而,她却没有想过,这敌一动,她可就跑不动了。

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了不过两米,手臂就已经被人牢牢扣住,可人一回头就看到了那张做梦都不愿见到的牢头脸。她借着还未散去的怒气,大胆地将抗争进行到底:“干嘛你!”说着就上了另一只手,企图掰开扣在她手臂上的大爪子。

大概碍于身边太多人来人往,陆非凡还算配合,松开了手,然而脚上依旧我行我素,不容商榷地挡在她的前头,居高临下地瞪着她,总之是不放人就对了。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眼神大战了几十个回合,最终还是不敌周身的围观目光。叶可人首先败下阵来,不情不愿地摇着白旗:“我饿了,我要去吃饭。”她转身就往回走,直奔宿舍对面的餐厅,没走几步手又被人拖住,她顿时恼火起来,难道饭还不让她吃吗?

陆非凡只用了一句话就轻而易举地浇熄了她所有的怒火。

“走,今天带你去新天地。”

“真的?你有预约吗?”

就在刚才还壮志满怀地誓同恶势力抗争到底的某女生,此刻就在一家一位难求的无国界高端料理的诱惑下,一秒变节。

气节什么的,好吃吗?

陆非凡的车停在校门口的停车场里,原来他昨晚也没回去,从大门口徒步走回了宿舍区。

学校一共有四个大门,距离宿舍区最近的一个,徒步也需要二十分钟。

叶可人本就是奔着吃饭才下楼的,现在被陆非凡拖着在校道慢行,肚子里的空城计都不知唱了多少出。她有气无力地抬头看看天上金灿灿的大太阳,再低头摸摸自己扁扁的肚子,回头抗议:“能不能走得快一点啊!”

“昨晚走了太久,体力用完了。”

可人嘴角抽了又抽,搞了半天,他这是赤裸裸的打击报复啊!

终于挪到了停车场,她爬上车就已经不想动了,懒懒地靠着椅背星眸半阖,却久久没有听到预想中的发动车子的打火声,她疑惑地睁开眼,却见陆非凡坐在驾驶座上抄着双手看着自己,极具穿透力的眼神就像是X射线一样扫在她的身上,让她从头到脚都感到了分外的不自在。

好似她没穿衣服一样。

想到这一茬,她顿时一个跳脚,双手交叉护上胸前,草木皆兵。

“你干嘛?”

陆非凡似笑非笑:“我想……”他说着,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她双手遮挡的地方。

可人变了脸色,交叉肩膀上的双手紧了又紧,斩钉截铁怒声吼吼:“你休想!”

她一脸的义正言辞,却极为煞风景地被人捏了把气鼓鼓的脸颊。

“我是想开车。”陆非凡笑得极具内涵,意味深长地,又补上一句:“你以为谁都像你,随时随地只想着吃。”

谁说她随时随地只想着吃?

一直到坐在新天地的贵宾座上,叶可人还在纠结着这个问题,自动忽略了某人自带颜色的一语双关,努力把重点放在纯粹的字面上。

可是,就单这个字面的意思,她也完全不能接受好吗。

虽然,她现在手里正翻着菜单,举棋不定。

这家的西餐很出名,牛排选料上乘,火候控制精准;可是中餐也超级棒的,各种创意料理别出心裁,能吃出许多惊喜;甜品更是不错,据说老板为了能做出最美味的黑森林,从德国重金聘请了甜品大师过来……

……

手心手背全是肉,完全无法取舍。

陆非凡含笑地看着她这副左右为难的模样,恐怕就是在选论文课题的时候也见不到她能拿出这样认真思考的劲头来。

不忍她再这样纠结下去,他大发慈悲地拿过她手中的菜单,快速且合理地搭配出了一桌美食。

叶可人看着那些正合自己心意的菜名,顿时没了话说。

用餐的间隙,默默无言。

这就是叶可人不爱和陆非凡一起吃饭的原因,他实在太闷了啊!从小到大都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良好习惯,无论摆在眼前的食物多么的美味,享用起来是多么的愉悦,他都可以不动声色地吃完。

这样吃饭,山珍海味都吃成了咸菜萝卜。

所以,平日用餐,只要她不聒噪,他基本是可以不用开口的。

不过今天,倒成了例外。

就在可人以为她要对着一桌美食沉默到底的时候,对面突然破天荒地发话了。

“我早上去了一趟社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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