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谦走在前头，甄真跟在后头，她奇怪的打量那两个姑娘一眼，不由得蹙起眉头来，传话便传话还带两个女子过来是甚个意思？
贾谦倒是没在意，上前同那小太监寒暄得两句，又是请他吃茶又是说改天请他喝酒的，这才转入正题问得一句：“不知道公公此番出宫可是为了甚个公事。”
那小太监叫叫李顺，人机灵可就是道行太浅，叫贾谦热络一回，当下也不卖关子，捏着兰花指往那名姑娘身上一指便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二公子好福气，圣上惦记着你，特意吩咐奴才给您送过来的。”说着眉眼一挑：“奴才可是花了心思给二公子好生挑选一番的。”
贾谦好色的名声整个京都谁人不知，那李顺认了太监总管李忠当干爹，耳朵也听出老茧来了，此番得了这么个差事自是好生办着，贾谦一身二白的他便只能求个财，只要是贾谦看得上的，那赏钱自然便少不了。
李顺瞅着贾谦面上的笑意，倒是不曾注意到后头跟来的甄真，对那两姑娘呵一句：“还不快来见过主子。”
那两姑娘依旧低眉敛目的，闻言应得一声，这才跨着小碎步往前行得几步，朝贾谦行得一礼：“奴婢见过二爷。”
待人行了礼，李顺又叫她二人抬起头来，这才问贾谦：“二爷觉得可还好？”
贾谦点点头也没说话，晓得这小太监讨赏，从郑氏手里头接过一个荷包便塞到他手里：“多谢公公给爷寻得美人，劳心了。”
那荷包里头装得也是金银，轻飘飘的，李顺捏得一回晓得定然不少，不着痕迹的塞进袖袋里头，这才笑道：“瞧二爷说的，这是奴才的本份。”
甄真端坐在一旁，抿了口茶，闻言将茶碗一搁，轻咳两声。
李顺还当那个不长眼的，侧眸一瞧就见着端坐的甄真，顿时面色一僵，忙弓着身赔着笑上前请安，唤得一声：“怀真郡主。”
甄真冷眼睨他一回，倒也不认得这小太监叫甚个，却是一笑：“你回去替本郡主多谢舅舅，正缺两个洗脚丫鬟，他便送来了，改日本郡主再亲自进宫向他磕头。”
李顺顿时涨得面色通红，这两个姑娘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哪里是送来给甄真当洗脚丫鬟的，可他又不能明说是给贾谦的，只得委婉道：“郡主，她们两都是特特调教过的，当洗脚丫鬟未免太大材小用了。”
甄真“哦”一声，倒也跟着应一句：“好似真个大材小用了。”她托腮想得一回：“既然给本郡主洗脚是大材小用了，不如便送去老太太那儿伺候老太太罢。”又道：“老太太那儿最近好似人手不够，送去老太太那儿伺候也是天大的福气呢。”
郑氏也忍不住捂唇一笑，文帝送两个姑娘来那是给贾谦做妾的，可这种给外甥女婿塞妾的事儿他也不能明说，文帝不明说的事儿，这小太监便越发不敢明说，毕竟妄测圣意的事儿搞不好就要丢脑袋的。
尽管那李顺明白文帝是甚个意思，可叫甄真这么一搅也没得法子，张了张嘴，又望了一眼贾谦，到底是两头不敢得罪，只说：“郡主恕罪，奴才不会说话，还望郡主莫要怪罪。”又道：“这两人本就是奴婢，还分甚个贵贱，能给郡主金枝玉叶洗脚已是天大的福气了。”
说来说去，这人是送贾谦的，不是送威北侯府的。
甄真如何不晓得文帝是甚个心思，她同贾谦前头才出宫，他后头就送两个娇滴滴的美人来，无非就是想说：不要自作聪明，他的眼睛多的是。
想来那中宫里头自个同李天凌见面的事儿早就叫人报到文帝跟前了。
贾谦自个忍着笑，却还要装出一副沮丧的模样来，跟着附和：“既然，娘子喜欢，那便留着给娘子洗脚好了。”
说完又冲小太监李顺轻咳一声：“劳烦公公了，还望公公回宫复命多说两句好话。”
李顺神色尴尬，还以为这趟差事好办，却不想一来就得罪了怀真郡主，当下讪笑两声：“二公子客气了。”
因着甄真在此他也不多留，寻了个由头便溜了。
待人一走，甄真便沉下脸来，贾谦的脸色也不好看，说来说去，今儿个进宫的确太大意了。
郑氏却是稳坐不动，着人将那两个姑娘领下去安置，这才捧了茶碗道：“你们今儿进宫可是惹了甚个祸事？”
甄真面色一白，绞了帕子也不说话，总不能说她今儿跟李天凌拉拉扯扯的吧。
贾谦却是将甄真护在身后，嘻嘻一笑：“没什么，就是同太子打了一架。”又道：“自来看他就不爽，今儿打了就舒爽了。”
他一说，郑氏这才注意到他面上的伤，不由得面色一冷，可到底顾忌甄真在场没说甚个难听话：“你就那么点出息。”
又同甄真道：“那两个姑娘你好生着人查一查，别真个当丫鬟使唤。”
忍了忍到底没忍住：“指不定就是上头派下来的眼线。”
郑氏也极恼文帝这番作法，又是打压又是警告，还要塞人到府里头来，难不成还真叫贾释同贾诺辞去职务赋闲在家不成。
甄真也晓得那两姑娘比不得府里头的丫鬟，神色一肃，忙应下：“娘放心，我晓得的。”
郑氏气呼呼的，手头上又还有好些事儿，也不同他们耽搁，又训了贾谦两句这才离开。
郑氏一走，贾谦便蹭到甄真跟前来，心里头还想着方才那没做完的事，可甄真收了两个姑娘在院里，哪里还有那个心思，待人一走进便扯着他的耳朵道：“我告诉你，你若是敢同那两个有半点瓜葛我就废了你。”
贾谦哎哎叫起来：“娘子跟个醋坛似得，为夫哪里敢啊，光是醋都能淹死为夫……”
整个听竹居都是甄真的人，她也不怕贾谦真个背着自个去偷腥，可还是训得两句，待贾谦派人去查这两个姑娘的身份，她这才回了听竹居。
四香一见这两姑娘便心里火气，即便她们是姑娘家，可也晓得送人家姑娘是甚个意思，又见那两女子身姿婀娜，人高腰细，生得又貌美，说起话来细声细气的，便越加不喜，指了粗使丫鬟睡得屋子就往那儿一带，真将她们当作洗脚丫鬟对待了。
那两个姑娘也不曾露出丝毫不满来，粗使丫鬟的屋子最差，狭小一间还得住四人，原先就住这儿的两个丫鬟一见这二人穿得好戴得好，生的还好看，心里又羡慕又嫉妒，背地里便啐一口：“生得好又如何，还不得跟咱们一样，为奴为婢的。”
甄真回了听竹居，这两人便已经叫袭香安置妥当，见她回来，便送上来给甄真请安，也不叫她们进屋，只在廊下站着。
隔着一道门，甄真便端坐在里头，手里头捧着茶碗撇去上头的茶沫子，过得半响也不说话。
这是玉荣公主教她的，越是说得少便越是能震慑住人。
那两个姑娘也的确叫她震慑住了，怀真郡主的恶名谁人不知，此番见她不做声，便越发摸不着底，只规规矩矩的跪着等着问话。
眼见差不多了，甄真这才将茶碗往案几上一搁，声音清冷的问：“都叫什么名字？”
那两个姑娘这才逐个回答。
“奴婢叫听雪。”
“奴婢叫纳月。”
名字都是好名字，风花雪月的，想来是那些达官贵人特特打小买回来，当娇小姐养大，琴棋书画样样学了不说，还教她们学伺候男人的活儿，等长大了便好当人情送出去。
这样的人，公主府以前也养过，不过因着文帝越发多疑，玉荣公主这才将人都配了良家，曾经那个养着这些姑娘的院子如今还空在那儿。
若是以前甄真还同情这些个姑娘，身不由己的，可如今事儿落到自个身上来了，自然是如何看都觉得如何厌的。
虽她也说过不少要同贾谦纳妾的话来，可每每说得一回便不当数，此番真个有人送上来了，又觉得甚是膈应，连带这心情也变得极差。
她应得一声，不由自主的请扣案几，听雪同纳月跪在廊下听着那有规律的声响心里也跟着提起来。
过得半响这才听得甄真道一句：“带下去罢。”
如今也没闹清这二人的身份，甚个话也都不好说。
那小太监办完差事从威北侯府出去，身上的里衣倒是湿了一半，努了努嘴到底没骂出来，急赶急的往宫里头复命。
因着给他难堪的是打小受宠的怀着郡主，他也不敢乱嚼舌根，怎么说的怎么回的也一五一十的同文帝复述一回。
文帝坐在御案前批阅奏折，待那小太监说完话也没有作声，瞧着跟没听见一般。
那小太监见文帝不言不语，连个神情不都没得，顿时又冷汗连连，文帝年纪越大心思便越沉，身边伺候的也越发摸不着这位主子的脾性，是以只得事事小心着，就怕一个不快便惹祸上身。
文帝将跟前的一摞子奏章俱都批阅完，这才轻声嗯得一回，挥挥手：“出去罢。”
从始至终也不曾表现出喜怒来。
可他的心却是明白的狠的，儿子心眼多了，外甥女心眼也多了。
那小太监一出殿，随身伺候文帝的总管太监李忠便被唤了进去，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再出来的时候李忠的面色便极为难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