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林玉脑子再不清楚,也知道王叶倾没蠢到这个地步。
元泠珠立在她身边,不多言,两袖清风,事不关己。
手却藏在袖口里,因为激动微微颤抖着,却不是因为计谋绝妙,而是在隔湖的楼阁里,珠帘隔断的亭间,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出现了。
薛怀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长公主举办的花神宴俨然成了撮合青年男女的相亲宴,身边的公子哥们远远眺望着,佳人们掩面摇扇,轻声笑语地不知说了什么,一截截雪白的脖劲、一张张如花笑靥,婀娜身姿,一众气血方刚的公子哥盯得目不转睛,脸都憋红了。
“幸.......幸姑娘是不是看我了?”光禄寺卿家的马公子激动得折扇都快掉地,赶忙端正坐姿,展现自认为最具风姿的一面,喊上随从,“快,这头发都乱了,快帮着理理。”
幸林玉出现次数不多,但她哥元泠臻是个渚京风流人物。
传闻东郑廉亲王郡主曾有幸见得元泠臻一面,自此立誓不嫁,被逼婚后甚至上了吊。
每至出门,女子们为窥得他真容,常把车道堵得水泄不通,往马车上抛掷瓜果。
元泠臻是渚京出了名的美貌,不能不连带着一母同胞的妹妹也出了名,被一干公子眼巴巴地望着。
往年幸林玉也有出席,却只是远远地隔在面纱后,叫人看不清真容。
今年她盛装出席,眉间一抹花钿,艳得夺眼,偏偏肤色如雪,衬着一抹病容,又娇又弱,激起了一干公子哥蠢蠢欲动的心。
马会扶正了发冠,又是理理衣襟,自得得不行。
在座的文官武官,都不大敢和薛国公坐一张桌上,他平日是冷脸,今日是黑脸,黑得满座皆知,薛国公今日心情不佳。
一群公子哥特意地另辟了位置,谁也不敢触薛怀月的眉头。偏偏马会不识眼色,谈起幸林玉眉飞色舞,眼珠子都快瞪落了,也没注意着薛怀月越来越臭的脸色。
其实在场的谁都没注意。有胆子大些的公子调笑道:“马会,你这是不是急了些?宴会还没开始,你这眼睛就粘人家身上去了。”
薛怀月心里冷笑几声,酒也没了滋味。十分挑剔地打量幸林玉一番,他认为这帮家伙瞎了眼,这身打扮十足地侮辱了他的贵眼。
“瞧瞧王公子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厚道。现在不抓紧时间追着捧着,等成婚了再去追、再去看?”马会反驳着,一边披上了披风往庭外去,最好制造次偶遇,能让佳人倾心。
“也不知道幸小姐是怎样一块腐肉,”角落里坐着的公子似乎是有心挑事,恶意伤人,“玩得你们这群苍蝇团团转。”
薛怀月眉头一皱。
马会反驳道:“蒋胜,这是公主府,你也敢大放厥词?”
“公主府如何?长公主又如何?”名为蒋胜的男子冷冷一笑,挥袖而坐。“即使圣上亲临,也不能遮掩她同外男私相授受、无媒苟且的丑事!”
幸林玉要同薛怀月定亲这事,鲜有人知。公主府上下口风紧,更何况是有关声誉的悔婚一事,更不可能被传播出去。
此刻一帮少爷们听起婚约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更觉得蒋胜是在胡说八道。
蒋胜这人,布衣出身,依靠科举入仕,在朝中根基尚浅,为人正直,最看不惯官官勾结,却正也因为过于正直,容易被人拿来当枪使。
“没有证据的事情,也值得你听信?”平时蒋胜独来独往、对着他们冷眼旁观,摆明了瞧不起这些权贵子弟,认定他们不学无术,可幸林玉只是一介女子,清白名声何其重要,蒋胜也敢乱说,惹得众人不快起来,“莫不是吃不上葡萄说葡萄酸罢?”
蒋胜自诩读书人,受了此等委屈,气白了一张脸,又不好大喊,耐着怒气说道:“我与她素昧平生,诬陷于我又有什么好处?”
“那倒未必。”马会哼出长长的一口气,“西秦谁人不知,幸姑娘体弱多病,但背后可是皇家。指不定有些人攀扯不上这个女婿,吃不上软饭,便胡乱张嘴乱吠咬人。”
“你......”指着马会哼出了好几个你来,蒋胜也没说出句完整的话来。众人嘲讽的眼神下,他气得跳脚,扔下一句发狠的话,就拂袖而去,“等着罢,我迟早拿出证据来,到时候看你们这堆苍蝇还飞起的起来!”
众人看他,不过是个笑话,笑笑也就过了。
蒋胜走后,还真有人把这话放在了心上。
“这幸小姐,看来也是风流得很呐。”胡家二流子嫡子望着蒋胜离去的背影笑得意味深长,“原以为是个清纯可人的,今日这么一身红,真是骚到老子心尖上去了。”
“闭嘴吧。她是长公主的女儿,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你也配娶她?”马会郁闷极了,觉得今日运道不利,出门遇上的都是些非正常人。
蒋胜是道德严苛太多,对这些出声高贵的公子、小姐没几分好感。但胡柳当真是殊无品德。他抛弃发妻、强抢民女入府也就罢了,最令人厌恶的是,他玩起来没有下限,每几天总有几具幼童的尸体被拖出胡府,所作所为令人发指,好在是有个得力的爹,全包全揽,搞得他肆无忌惮地纵情声色。
一想到他还敢肖想自己心上的姑娘,马会一阵恶心。
薛怀月眼里泛着几丝冷,起身走了过去。
胡柳浑然不觉众人的怒意,握了个茶杯在手里,“娶她?为什么要娶她?这样羸弱的身子,玩几日就罢了,娶回家,又不是供菩萨。”
说着舔了舔唇边,“不过,若是能将她哥一起搞进府来,兄妹一起,那可就.......”
但话还没说全,薛怀月一拳揍到他的脸上,脸朝地,直接挨上了地面。
砰地一声,在场的人都听见了。
“可要如何?”薛怀月平日冷着一张脸,但小打小闹的过节也不放在心上,京中公子哥们同他开些玩笑,他也不生气,如今结结实实的一拳揍在胡柳的脸上,才让人真正想起,他是个武将,名誉天下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