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他买了我半生风月。
看着床上的落红,他不屑地笑了笑。妓,终究是妓。姿色倒是有几分,却能卖了灵魂。
我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失神。春光半遮半掩,眼神迷醉,红唇微张轻喘,绝美艳的容颜,不知能吸引多少男子。
动了情,他却只把我当妓。
从那之后,我继续流连于风月中,见了形形色色的人。其中不乏一时被美色所迷,扬言说要带我离开的男子,后又销声匿迹。也有人,动了真情,最后还是被迫娶了良人,相忘于世俗红尘。
他再来,我也仅把他当一般客人看待,心中的悸动被生生压下,埋在心底。
那一日,他大婚。满城的红帐华盖,锣鼓喧天,一派喜庆。新人身上的火红嫁衣,是我儿时最渴望的,这灼灼其华的梦,早已在我步入风月时碎珠般散落满地。
风吹起遮在新娘面上的红盖头,大户人家的女子,端庄娴静,眉目间透着水秀与干净。我甚至能想象得到他们在相伴的画面,用琴瑟和鸣来形容,毫不为过。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也好,他觅得良人,以暖浮生。我只不过是妓,怎能妄想贪恋。
谁能想到他此后仍然光顾,是那个女子不能使他满意吗?还是对我有情,我不敢奢想,只能像不知情般与他作乐饮酒,用媚色挑逗。我知道,这是我的唯一资本,令他流连的唯一办法,纵使是在破坏他的家庭。佛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若因此使我死后坠入地狱深渊,无悔。他负了那女子,终会和我一同坠入地狱。
世人眼中的妓,不就应当如此。放荡、不堪、污秽……何必再争个冰清玉洁的牌坊。他谋色,我谋财,我们天生一对,天生最配。
「2」
她是酒馆的花魁,一颦一笑夺人心魄,媚眼如丝,娉婷袅娜。
我知她少时的模样,眼神清澈明朗,笑靥天真纯粹。那年的惊鸿一瞥,谁知便误了终生。
天意弄人,再见她时竟是如此场景。我不忍看她沦落至此,却又无能为力,只能空叹自己胆小无为。
酒馆的老姬张贴告示,只需几两银子,便能买她半生风月。
我无法想象她承欢他人身下,生平第一次,我踏入酒馆,以嫖客的身份得到了她。
她像毒酒,令人迷醉却也致命。我无法控制地想要见她,想让她彻彻底底只属于我。我向老姬提出买下她,老姬轻蔑一笑,对我说:“这样的人我见多了,无非一时被美色所迷,清醒过来才知后悔,却早已人财两空。能沦落至此的女子,想必天生放荡,你怎就确信她愿意一生一世一双人。更何况,你无权无势,那些被她所迷的达官贵人,未必会答应。”
我相信她,我爱的她纯粹而美好,怎会天生放荡。为了救她脱离苦海,我必须要拥有势力。我入赘了大户人家,只为将她赎出。
可事与愿违,地位让我更不能与她接近。甚至目光不能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秒,不然谣言的滔天巨浪就会把我埋没,更别提将她赎出了。
既然不能保护我心爱的人,那这权利与地位又有何用。我不顾旁人的眼光继续出入风月场所,用银钱换相伴。家主大怒下收回了我的官名,旁人也指指点点。但这又如何,此生唯她一人,足矣。即使是短暂相伴,也是好的。
若不能拉她出地狱,那我便与她一同在地狱中沉沦。她谋财,我谋色,我们天生一对,天生最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