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夏,地处江南的青阳县已是风光大好,五月初八是浴佛节,当今皇上对佛法极为推崇,是以天下人人信佛,浴佛节便成了全城出动的热闹日子,各家小姐们也难得被应允去佛寺礼佛散心,这也是闺阁小姐为数不多可以出门游玩的日子。
但青阳县最近着实不太平,这一个多月来已经有四五家来报案采花贼闯进了府中小姐的闺阁,这采花贼实在大胆,一开始还只是深更半夜地潜到府里,偷走人家小姐的贴身衣物,后来青天白日的就敢闯进小姐闺房偷香窃玉,被轻薄的女子是财主牛源的独生女,十分烈性,当天夜里就上吊自尽了。
牛源这人虽爱财,但这个独生女却是他的命根子,牛小姐死后牛源对天发誓哪怕散尽家财也一定要让采花贼血债血偿。
采花贼一日未抓到,青阳县的夫人小姐们便一日不敢出门,就连四月里的百花宴都没办,而浴佛节却不得不去,所以当地大户提前知会了知县,初八这日县衙的捕快们倾巢而出,守在普陀山的各个地方,防止采花贼犯案。
普陀寺就在普陀山顶,环境清雅。住持是从京城来的,佛法讲得极为精妙,青阳县的夫人小姐们尤爱听他讲禅。而浴佛节的活动之一便是听这位主持普佛讲禅,讲禅的地方就在普陀寺的大雄宝殿,禅会还没开始就已经坐得满满当当了。
但也不是所有的闺阁小姐们都爱听这晦涩难懂的禅,十几岁的小姑娘还没及笄,正是贪玩的时候,平日在家也是千宠百疼的,坐不住了央求几句,娘亲就答应让丫鬟跟着自己玩去了。但今日不同往日,无论小姐们心里多不乐意,都被娘亲看得牢牢地。
众人在位置上坐定,住持还没来,相识的夫人小姐们便低声说笑着,角落里一粉衣小姑娘起身静悄悄地走了出去,有妇人看见了,忙将自家自家女儿的手抓牢,如今这世道不太平,说什么也不能再纵容着贪玩了。也不知刚出去的是谁家的女儿,看着倒是有些眼生。
宋怀瑾一身粉衣,梳着当下兴起的飞仙髻,只是浑身上下没半点金银饰物,就连发髻上也只插着根木簪子,好在她脊背挺直,姿态大方,不显得畏缩寒酸。
出了大雄宝殿,宋怀瑾四下打量一番,然后朝着一条小道走去。禅会就要开始了,寺中的人都聚在大雄宝殿,卵石小路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宋怀瑾神情放松,悠然地看着两旁的花草,眼角瞥见一株茉莉打了花苞,顺手折断,捏在手里转来转去。
卵石小路极长,宋怀瑾走了好一会儿还看不见尽头,倒是染了一身花草香。眼见前方又是个转弯,她借着拐弯似是无意地向后瞟了一眼,捏着茉莉的手腕转了几圈,眼睛微眯,嘴角微微勾起,一脸狡黠的神情与这一身装扮大相径庭。
一阵似有若无的淡香夹杂在花草香味里,不易令人察觉,宋怀瑾脚步一顿,踉跄了两步,差点摔倒的时候后背贴上了具温热宽厚的胸膛,紧接着两只手扶着她的胳膊,身后那人凑到她耳边,深吸一口气。
采花贼说:“真香,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没想到姑娘竟与我是同道中人。”
采花贼吐出的气息打在宋怀瑾耳边,带着一片温热,这气息越来越近,就快要贴上她的耳后根。
宋怀瑾暗自翻了个白眼,嘲讽道:“姑奶奶我就看你有没有命来折。”旋即身子一拧翻身挣脱了采花贼的桎梏,迅速将茉莉花插到他的鼻孔中,另只手搭在他肩膀上,顺着他挣脱的力道滑到手腕,然后用力捏住。
采花贼反应过来,下意识就想跑,但宋怀瑾反应更快,一脚踹到他腿弯,力道大的差点让采花贼跪在地上,不过他也是有些身手的,以另一只腿为支点,飞快地躲过了一脚,旋即一掌向宋怀瑾的印堂拍来。
宋怀瑾扭头闪开,采花贼一掌却未收回,将她头上的木簪打落在地。
宋怀瑾的一头青丝散落下来,洋洋洒洒扑了满脸,但自从木簪落地那一刻,她的眼神就变得冰冷幽暗,就像是潜在草丛中的毒蛇,一不留神就会扑出来咬断猎物的经脉。
采花贼心中一凛,面上却还吊儿郎当地笑,“姑娘,我不是故意的,算了算了,你这个样子我才不来采你呢,不如,我们就此别过?”
宋怀瑾将目光移到采花贼脸上,脸上嘲讽的笑意更深,“想走?我可是特意等你的,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采花贼脸上的笑凝住了,眼神变得狠辣起来,狠狠地说:“某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既然你不想善罢甘休,那便分个高下吧。”
两人同时出手,胳膊碰撞到一起,发出一声闷响,宋怀瑾神色未变,而采花贼的眼神越来越阴毒,招式也变得狠厉起来,几乎是鱼死网破的打法。
宋怀瑾一拳捅到采花贼肚子上,直打得他身子一弓,额头上的冷汗都出来了,紧接着又是一拳,采花贼咬牙侧头躲开,宋怀瑾的拳头擦过采花贼的鬓发,一声冷笑在他耳边炸响,采花贼暗道不好,但宋怀瑾的拳头已经张开化作刃,一掌劈在他的后颈,直打得他头晕眼花,便是这一晃神的功夫,宋怀瑾又是一脚踹在他腿弯,抓住他一只胳膊反扭到身后,逼得他只能半蹲着身子。
采花贼奋力挣扎着想要挣脱钳制,宋怀懂便抬腿用膝盖狠狠顶上他的后心,采花贼吃痛扑倒在地,宋怀瑾一甩头发,跨坐在他背上,狠狠敲了下他的脑袋,伸着脖子冲着一片灌木丛扬声喊道:“马伯源,你还在等什么?赶紧过来把人给姑奶奶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