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黑夜里,几乎都是月夜胧明的,只是偏偏的,就在今夜,难得的有那么一些晦暗,有那么一些朦胧与潮湿,侵染着整个古浪。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了浓浓的雾,在那柔媚的月光的照射下,天际有着浅浅的光晕,五光十色,却又都清一色的黯淡。
古浪侯府里,那一池的灿烂荷花,还是极力的绽放着,似乎想要在这个盛夏留下一些什么存在的证明一般,而在那样雾色之间,耶律宗寒一步步迈着坚定的步子,而那些浓雾凝结成的小小水珠,一颗颗也仿若微尘一般,钻近了他,沾染那微薄的湿气。
“为什么?!”
耶律宗寒终是一步步的走到了长廊的尽头,在那高耸的亭台中,他站定了,却是带着无比严肃的口气,静静的望着亭台中一直在自斟自饮的暮者。
“看来,还是失败了。”
耶律信没有直接回答耶律宗寒的话,只是依旧给自己倒着酒,那浓郁的酒香漂出,似乎也在渲染着此时此刻的幽静一般。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不管怎么样,那孩子生下来以后,都会叫你一声外公。”
耶律宗寒显然是被耶律信的样子给气到,不禁的声音又大了一分,仿佛这根本不是一场父与子的谈话,而是一场子对父的质问。
“这么说来,你也很想听那孩子叫你一声舅舅,是么?”
耶律信对于耶律宗寒的高声调并没有更多的反应,只是一口饮下的杯中的酒,再次的重复着倒酒的动作,而这一切,缓到了极致。
“你说什么?!那……是我和暖暖的孩子!”
耶律宗寒听着耶律信的话,眉心不禁的一挑,心里有微微的震惊。只是尽管如此,在表面上,他还是极力一副坚信着自己的话的样子。
“寒儿,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如此鲁莽。”
话说到了这里,耶律信终于是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微微的抬眼,看着眼前自己最亲爱的儿子,一字一句。
“你凭什么就认定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而不是完颜亦枫的?似乎她爱的男人,是他还不是你吧。”
一句平淡无奇的话,却是在这一刻,点中了耶律宗寒的要害。
耶律宗寒的脸色一瞬的难堪,继而他就是那样静静的站在那里,对上了耶律信的双目,深沉vs深沉的交流,无声无息,却又好似电光火石。
“那个孩子,应该是完颜亦枫的,而不是你的。”
耶律信看着耶律宗寒的沉默,却也还是没有给耶律宗寒任何给殷暖找借口的机会,直接了当的一句话再次点中了要害。
“不,不会的。暖暖的第一次是跟我在一起,在雁荡山的山洞里!”
耶律宗寒最终开始了他本能的辩护,但是在他那微微有些急切的声音里,那一些不自信的情绪早已经被耶律信看的精透。
“你确定,就那么一次,就能中标?”
耶律信蓦然的再一次笑开了,笑的有些浓,有些阴狠,更有些让人摸不着边际。
耶律宗寒看着耶律信的笑,好似一瞬之间被人投掷到了千年的寒冰湖中一般,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完全的寒彻骨髓。只是,尽管是如此,耶律宗寒却依旧是执意的开口,执意的说着那样的话。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这样,你这样做只会伤害她!”
是的,他没有想过那个孩子不是他的。但就算不是他的,就算他的心里有不快,他也始终做不到去伤害殷暖。而这,就是他,他耶律宗寒对殷暖的爱。
“她的孩子可以姓任何,却独独不能姓完颜,你懂得。”
耶律信始终是没有接下耶律宗寒的话,只是端起了那一杯酒,再度的一饮而尽。
只是,这一次,当耶律信再度的放下酒杯的时候,他却再没有给耶律宗寒,他最亲近最宝贝的儿子留下任何反驳的余地,再度的开了口,变换出的是另外的一个话题。
“京城里传来消息,完颜亦枫遇刺,重伤,早朝难顾。”
“这……不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么?”
耶律宗寒显然是还没从之前的话题里回神,这一刻,他附和着耶律信的话,心思却有些飘远。
“你真的这么认为么?”
耶律信听着耶律宗寒的话,不由的一皱眉,目光里微含了厉色,瞪了耶律宗寒一眼,再继续了这个话题。
“暂时静观其变吧。真假难定,保不准……这小皇帝想出什么奇招也说不准。”
“爹,我觉得根本不必这么麻烦,趁着他病了,叫京城的人制造出些乱子来,咱们也好趁机起事。”
耶律宗寒一听到完颜亦枫的名字,就难免的在心里有些不悦,而事至了如今,耶律宗寒更是巴不得完颜亦枫立刻死掉。
“如果殷暖和那个孩子是你乱了阵脚的原因,我不介意再多做些事。”
耶律信冷目瞥了耶律宗寒,对于耶律宗寒此时此刻的沉不住气,他是明白的,但却是绝对无法容忍的。
“我……我知道了。我会吩咐下去,让大家都小心的戒备着。”
耶律宗寒听了耶律信的话,手在袖中不由的一紧,紧接着是小心翼翼的宁神,重新的说出了那一番的话。
而这样的一番话,也才是算博得了耶律信的满意,只见着耶律信微微的点了头,重新的开始给自己倒酒。
“寒儿,以后殷暖会过什么样的日子,这一点将取决于你。所以凡事……你可想清楚了。”
依旧是那轻飘飘的话,但在这一刻,却好似有千万斤重量一般,压在了耶律宗寒的心里,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只是,只要耶律宗寒一想到是为了殷暖,一想到有一日,也许他可以和殷暖在一起,耶律宗寒就好似瞬间的又再度充满了力量一般,神勇无敌。
爱,有时候,是这样的,当你满心是爱的时候,你可以力拔山河;而当你满腔抽黑的时候,同样的,也可以毁天灭地。
爱,始终是双刃之剑,随时可能,伤人伤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