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漫漫,烛火跳动发出暖色的光,却始终让殷暖无法感到分毫的温暖。
帷幔层层,幽香满溢,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助长着那一片美好。
只是,再好的环境,再舒适的环境,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一切便会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光芒,失去了色彩。
殷暖无力的靠在床上,紧紧的抱着那尚有完颜亦枫气息的锦被,望着这空旷的房间,望着那苍白的窗纸,仿若一直都是在期待着,期待着有那么一抹身影映下……
日至今日,还剩下什么呢?
除了枯坐,除了苦等,还能如何呢?
这一刻,四周都静的可怕,而殷暖却终于是体会到了何为百年孤寂。
从来不知道她是那么的害怕孤单。
从来不知道她竟是那么的害怕寂寞。
也从来不知道原来,真的有这么一刻,她殷暖剩下的,只是自己,只有自己,再没有尹素华,没有以卉,没有未晞,没有完颜亦枫……
“枫?!”
蓦然的,一阵风起,殷暖看着窗纸上缓缓闪过的身影,不由的一动身子,迅速的起身,口中更是唤出了那一声,心里带着无限的期待。
“暖主子,是我,易安。”
没有期待中的回应,没有期待中的人影出现。
这一刻,易安双手缓缓的推开了房门,看着激动的殷暖,却是完全的冷了脸。
“哦……是你啊,有什么事么?”
殷暖失落的望着易安,望着易安眼里的淡漠,分明清楚的感受到了一些什么,却也始终是没有兴致再多理,缓缓的回到了床上,紧紧的拥着被子,声音变得无精打采。
“没事,易安只是奉命将上朝的衣裳去过去。”
易安看着殷暖的姿态,不由的皱了皱眉,想着那个以卉的事情,心里更是对殷暖有一些不大友好。
但,无论如何,易安还是忍住了心里的疑惑,没有发作,没有多问,只是安静的转身,在一侧的衣柜里取着完颜亦枫上朝要穿的衣衫。
“嗯……”
殷暖低着头,由着易安在帷幔之外发出了那窸窸窣窣的声音,许久的沉默。
但最终,殷暖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最终是隔着帷幔,看着易安模糊的身影,轻声的问了那一句话。
“他……昨夜宿在哪里了?”
宿在哪里?
易安因为殷暖的话,手不由的停顿了一下,随即是想要信口胡说,让殷暖心里也多些酸涩和自责,但在他还未开口之际,他又想起完颜亦枫这一夜不经意的长叹以及苦涩,便也就没再多为难殷暖。
“主子自会好好照顾自己,不劳暖主子担心。”
“你……”
殷暖听着易安的口气,心里一时又添了堵,反应的想要说什么,可偏偏的当殷暖对上了易安那一双波澜不惊的双眸,蓦然的想起了完颜亦枫,想起了完颜亦枫走时的样子,最终也还是隐忍的沉默了。
“暖主子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易安这就告退了。”
房内的气氛一时的尴尬而且低沉,但易安却好似浑然不觉一般,只是照着完颜亦枫的习惯,拿了一些衣饰之后,终是又开了口,但却是完全遵照礼仪的生疏。
“嗯……好好照顾他……”
也是在那多久的沉默之后,殷暖的眼眶里终是蕴起了一些水色。她没有抬头去看易安,只是依旧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被子,仿若这一刻,在这样的地方,却成为了她的牢笼,逃不开,也不想逃,却更是痛苦不堪。
而易安自然也是看到了殷暖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只是,与完颜亦枫,或者其他人不同的是,若旁人见了殷暖如此,定是心生怜惜,可易安想起之前殷暖供奉折的长明灯,想起梅泰的反应,不由的在临出去之间,留下了那一句话。
“暖主子,若是真的想内心安宁,只是供奉了长明灯给逝者,是不够的。”
完全毫无征兆的话,绝对的突兀,在这一刻从易安的口中说出,却只剩下了殷暖一个人,愣在了那里。
内心安宁?长明灯?逝者?
那一个个词,在这一秒,落定的时候,同样的却又犹如一个个定神咒,让殷暖彻底的石化。
他……他知道了么?
他知道了自己祭吊的人是以卉了么?
“司礼监之前有上奏,需要暖主子的名讳,表字,以及生辰八字……这事儿,未知暖主子是否方便告知属下。”
“我……耶律暖暖,字以卉,出生于锦睿五十三年七月十一寅时卯刻……”
字以卉,出生于锦睿五十三年……
尹以卉,生于……卒于……
殷暖蓦然的在脑中反应出之前自己在白云寺写下过以卉的生辰八字,而之前易安也是当着完颜亦枫的面重提了自己的名字,表字,生辰八字!
易安已经有所怀疑了么?还是已经知道了?
如果易安知道了,那……那枫是不也知道了?
不,不能误会的!
这一刻,当殷暖的脑中反应出太多太多东西,当殷暖隐约的似乎看到了完颜亦枫无情的样子时,她彻底的慌了,乱了,顾不上许多,匆忙的掀开了被子,朝门外而去。
“易安!”
只是,当殷暖快步的追出来,看着已是没了人影的长廊,心里一阵的抽痛。
枫,你……你在哪里?你在书房的,对么?
说不出为何,殷暖的心里生出了千千万万的苦涩,继续是手紧紧的攥着,朝着书房缓缓的启了步子,却是走的那么那么的艰难。
“回暖主子话,奴婢刚刚看见易安统领,带着皇上的衣裳,朝着朝霞宫去了……”
适时的,在殷暖的身后,有宫女出声回禀着,话说的小心翼翼。
朝霞宫?
殷暖听到了那三个字,心中更是一紧,脸上却是蓦然,只是努力的回想着,却是始终也想不起是谁住在朝霞宫。
“暖主子,朝霞宫里现在住着的都是一些秀女,想来易安统领只是有事路过的。”
那宫女又一次的出声,话里隐约的是在替易安找着托辞,却不想,当殷暖听到了朝霞宫里住的全是秀女时,身子不由的一个踉跄,靠在了门框上。
“呵……呵呵……无妨,我只是累了。”
许久许久的沉默,仿若呆滞,又仿若是走神,殷暖最终是苦笑出了那一声,由着风吹来,带着无限刺骨的寒意,而她也最终还是重新的回到了房里,再没有说什么,更没有再想着去寻,只是由着那一滴滴苦涩的泪水落下,侵染了衣裳,碎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