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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刚刚结束,路鑫做好善后工作跟着上车,还没坐稳,就看见他家男演员捧着手机笑得春心荡漾。他拉长了脖子凑上跟前瞄了瞄,但靳黎岘捂得严实,他挣扎了半天还是看不见,但猜测得很大胆:“又和易栀聊天啊……”
靳黎岘并不否认,反而揉搓了一遍自己的脸颊,勉强能作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来问他:“这么明显的吗?”
“我眼睛没瞎。”路鑫可以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但忍不住吐糟他,“早上魏旸来接易栀的时候,差点把你活剐了都,你这小子这时候竟然还不知道收敛的。”
为什么要收敛?喜欢怎么收敛?
车子缓缓启动,靳黎岘收回手机,隔着车窗和粉丝说再见,路鑫却为他还幸存着而兀自庆幸着:“走吧,先带你去吃饭。”
靳黎岘整个人半躺在椅背上,嘴角微微扬着,告诉路鑫:“我要回家!”
“你干嘛不去?”路鑫想起小姑娘的那些叮嘱,就拿出来说服,“易栀早上临走之前,可是要我好好盯着你吃饭的。”
“所以……”纵然是暗了一片车厢、也挡不住靳黎岘眸光里的神采飞扬,“我家圆圆会给我做饭。”
竖着耳朵听了一路的谢和终于找到机会抢先一步搓搓自己的手臂,因为被无端端地喂了一嘴地狗粮而“啧啧啧”地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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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给靳黎岘做饭的人独自驾车行驶繁忙又热闹的街头,却在通往靳黎岘家和张崇一家的那个分岔的十字路口慢了车速,终于犹豫了。
张崇一有旧疾易栀一直都是知道的,前两年他因为参演了一部刑侦网剧再次赢得了关注,工作量也是骤增,这两年就反反复复地不见好。
易栀开了一路的车,想了一路的他,越来越放心不下,索性就先把车子停靠着,先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电话是拨了第二遍才被接通的。
“哟,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姐姐,”电话那端的人一开口就带着北京小爷的痞气,“我以为你最近都乐不思蜀,早就把你最爱的男神忘记了呢。”
回忆突然就清晰起来。
易栀因为一部《还珠格格》而喜欢表演,易正深就带着五岁的她跑遍北京城大大小小的剧组,递过各种各样的资料。运气好的话,副导演还会让她演上一段;运气不好的话,她厚厚的资料当场就被丢到垃圾桶里。但因为热爱、因为年轻,易栀顾不得自己被一次又一次地拒之门外,依然非常执拗地想要实现自己的演员梦。
十一岁那年,她机缘巧合之下拍了部家庭情景喜剧,出乎意料地火遍了全国,从此她成了家喻户晓的国民闺女,顶着童星的光环,在全国人民的注视和关切里慢慢长大。
而张崇一当时饰演她的异父异母弟弟。说是弟弟,张崇一其实还大她半岁。再往后,两人又在同一年考上了北京电影学院,甚至成了同班同学。
因为从小建立的革命友谊,又有类似的经历,所以就算易栀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好朋友,但张崇一于她而言,从来都是最与众不同的存在。
可比起朋友,易栀更愿意把他、形容成亲人。
“张崇一,”可易栀当下没心思和他开玩笑,开门见山地问他的近况,“听我爸说,你这两天不舒服了?”
“嗐,叔叔这嘴快得!”张崇一云淡风轻地说给她听,“就那些老毛病,没什么大问题。”
怕她担心,张崇一嬉皮笑脸的以进为退:“怎么?要不要来看我一眼。我现在正在家歇着呢,倒是非常地欢迎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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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也在热切地等她去。
张崇一半真半假的邀请,就让易栀犹豫不决起来。隔着电话默了许久,她最后只能向他坦白:“张崇一,我可能要恋爱了。”
电话那端的人也是脱口而出的问了句“谁啊”,后来又笑自己多此一问,不假思索地给出肯定的答案:“靳黎岘啊。”
易栀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却被好友一语戳穿,大惊失色地反问:“你怎么知道?”
“那小子对你的觊觎,就像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更何况我。”张崇一住的楼层高,他站在阳台上看下去,高楼之下的风景和繁华就尽收眼底,“易栀,你可得想想清楚。”
所有人都要她想想清楚。
从前是魏旸、啾啾,现在是张崇一:“易栀,我们和靳黎岘也快十年的同学了吧。你真的不怕,你们到最后,也有可能连同学、朋友都做不成。”
张崇一摸了一根烟点上,重重地吸一口,烟火在胸口弥散开来,勉强让他冷静且清醒着,说得很慢也很认真:“就像我,非常清楚地认识到、我没办法承受这样的结果。”
所以易栀,那么多人都觉得我们可能会有事,但时至今日,我仍然只想、只能和你做一辈子的朋友。
“崇一。”安静且暗色的夜,易栀握着的手机有新的电话进来,她抽空看了一眼,没去接,而是继续对电话那端的人说,“我相信他。”
“那我相信你。”张崇一心口沉甸甸的,语气里却都是清清淡淡的笑意,“所以你别怕,想爱就爱,想恨就恨,那句‘就算全世界背叛你,我也会站在你身后背叛全世界’的话,无论过了多久,一直算数。”
张爸爸从外头回家,门刚刚关上,就只听到儿子说了最后一句话。
他走到阳台去掐了儿子的烟,也跟着把手肘搭在栏杆上撑住:“小栀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人长得好,性格也好。你这小子就不知道去追追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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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黎岘已经在家等好久了,可是心心念念的女孩子迟迟不来,给她打电话还一直显示在通话中。
长而宽的沙发上,他躺着抖了半天腿,又坐着抖了半天腿,又躺下抖了半天腿,循环往复了三四遍,终于按捺不住焦躁的心,又掏出手机给她再打一遍电话。
可电话再一次被摁掉了,他惴惴不安地绷得更紧,下一秒就听见门铃姗姗来迟的响起,他连拖鞋都来不及穿,立刻飞奔着去开门,扬起语调就抱怨:“易栀老师,你再来晚一步,我大概要饿死了!”
靳黎岘人随声至,可站在门外的女孩子却抱着一大袋子的东西,抬眼看他的时候,眼底一大片的都是红色,就越发显得她身形单薄,他的眉开眼笑就慢慢垂下眉眼,连语调都跟着低沉起来:“我来拿。”
他伸手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易栀也不扭捏地给,就听见他接着问:“你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女孩子跟在他的身后进来,蹲在玄关处脱鞋、换鞋:“大概是昨天没有休息好吧。”
再站起来抬头看向他时,就一如从前的笑弯了一双眼睛:“饿了吧?我给你做碗鸡汤线面好不好?”
易栀猜他没有吃过,就拉着他的手,边去厨房,边解释:“啾啾是福建人,她的家乡有一种细面,和头发丝差不多,滚水一煮就能熟,特别软糯好吃。”
靳黎岘把她带来的东西一一摆放在流水台上,她一眼就找到了想要的:“就是这个!”
她孩子气地向他展示,他愁上心头的情绪为她一个一个纾解,她就摆手让他出去了:“去休息会儿呀,我做好了叫你。”
靳黎岘自然是不肯走的,反而凑在她身边看她翻箱倒柜的:“易栀老师还会做饭?”
“当然!”她看过他某个做饭综艺里的表现,插着腰、得意洋洋地取笑他,“我可不像某人,在厨房里对着个油锅吓得鸡飞狗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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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厨艺不好这件事,靳黎岘大大方方的承认,就抱肩倚在门框上看着自称厨艺很好的人在厨房里忙,他的目光跟着她旋转,染在眉间和嘴角的笑意就层层叠叠地荡漾开来。
女孩子的手法不算熟练,却还是能一心二用的,鸡汤被倒出来重新热过,另起一锅的水也跟着开了,她估摸着他的饭量,下了三把细面,快速用筷子搅散了,团团细面就像花骨朵儿一样在锅里绽放开来,顺着滚水一遍又一遍地漂浮着。
鸡汤先一步做底,盛在比她脸还大的铁盆里,她关了火,把面一筷子一筷子地夹进大盆里,临了了才想起自己的葱还没有切,又匆匆洗了洗,挑了把剪刀仔仔细细地剪了剪,总算是色香味俱佳。
“好了!”女孩子满意地洗洗手,靳黎岘早就在一旁久候多时了,怕她烫着,抢先一步端走了她的面。
“辛苦了,易栀老师。”
他端着的面热气腾腾的,轻飘飘地铺了靳黎岘一脸,氤氲一片,易栀仰着脸看他,突然对“秀色可餐”四个字体会得非常深刻了。
“不辛苦!”她大功告成似的负手在后跟着他去了餐厅,高高兴兴地跳上椅子,坐在他的对面,双肘支在餐桌上,捧着一张脸看他尝了一口面,眸光里都是迫不及待:“怎么样,好吃吗?”
靳黎岘吞下了面,突然皱起了眉,又夹了一筷子进嘴里,咀嚼了半天,眉头就越皱越紧,易栀多会察言观色啊,慢慢耷拉着的俏脸、都是失望。
他的目光都在她的脸上流连,仗着手长,隔着半米长地餐桌,伸手过来捏了捏她的脸,她闹着小脾气要避开,他却“噗嗤”一声乐了,朗声称赞起来:“非常好吃,易栀老师!”
易栀老师被他追着捏了脸还能说话的:“你不用哄我!”
“没有哄你!”靳黎岘答地非常肯定且响亮,捏她脸的手变成轻抚,“而且我非常高兴,有朝一日,能看着让你为我一个人洗手做羹汤。”
那是我一度、想都不敢想的美梦啊,易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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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潋滟,灯光璀璨,亮堂堂了整个屋子,两个人的影子重重叠叠地交缠在一处,最后都落在了迎面而上的白墙上,投下亲昵的剪影。
易栀偏偏头就能看见,心中柔情万千,他的那句“非常高兴”还在心头挥之不去的盘旋,张崇一的那句“你可得想想清楚”无端端地在欢喜的思绪里拔地而起。
她是真的想清楚了吧。
他贴着自己脸的掌心那样让人温暖,那样令人着迷。
易栀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回头对上他一瞬不瞬的目光,含笑着敲了敲桌子:“还吃不吃面了?坨了可不好吃!那时候你甩锅给我,我可是不同意的。”
靳黎岘再不敢耽误了,又接连夹了好几口进嘴里,吃得心满意足。
易栀掌握的饭量刚好,靳黎岘喝完最后一口鸡汤,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半瘫在椅子上,又诚心诚意地赞了一句:“面好吃,鸡汤也好喝。”
“那当然!”易栀先一步跳下椅子,收拾他的碗筷,“那可是我爸爸炖了一天的呢。”
她刚往厨房走了两步,他快走了两步就接过她手里的碗筷了:“我来洗啊。”
易栀其实也不爱洗碗,如今有人如此积极主动的效劳,她也不去和他抢了,先一步把沾了油腻的手就着洗洁精洗了个干净,就把洗碗槽的位置让出来给他。
幸好今天她没有准备什么了不起的大餐,所以就只有零碎的碗筷要洗,易栀宽了宽心,忽然觉得渴,就顺手从他的冰箱里,开了一瓶他代言的果汁喝。瓶身上是他灿笑着的、好看的样子。
易栀满满喝了一大口,再去看向身边垂首垂眸洗碗的人。他洗的很仔细,油腻腻地餐碗在他的手下,很快就干净起来。
那种“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骄傲和得意油然而生,让女孩子探头探脑之间都是欢快:“靳黎岘,你家的碗可真不好看!”
正在擦碗的人疑惑地抬头看她,女孩子拧好瓶盖,放下喝了一半的果汁,伸出手去敲铁盆,骤起的击打声就响彻了整个厨房,她笑得更欢了:“你就不能买好看一些的碗吗?家里只有这种不锈钢的铁盆是怎么回事?”
靳黎岘走近她一步,把被嫌弃的铁盆放回她背后的消毒柜里,怡怡然地接话:“等你陪着我一起买啊!”
易栀抬头看他,他靠得很近,垂首看她的时候,细微的呼吸声都能被她听得分明,突来的亲密就让猝不及防的人突然红了脸,再开口就是支支吾吾地否认:“我才不要给你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