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水的草地上,雾气弥漫了整个地面。
百里寒听到那空灵辽远的女声后心道:此人内力深不可测,应该是小木仙口中的“主人”,周围浓雾缭绕,却不知这“主人”在哪个位置。
眼前渐渐浮现出两个秀丽的女子身影,只是离得太远不能看清。
“在下是这位小木仙姑娘的朋友,特此送她回庄园。”百里寒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连忙说道。
“朋友?秀木山庄从未有过朋友!”那那个空灵辽远的女声说道。
“前辈,这位小木仙姑娘她中了这雾气之毒,还请前辈解救。”百里寒说道。
“橙儿,去把木儿扶过来,我们回去。”那个空灵辽远的女声对旁边说道。
只见一个身穿橘色罗裙和面纱的女子向百里寒走来,隔着面纱百里寒就可以隐约看出,她和小木仙一样,有着清丽脱俗的秀美脸庞。
“公子还是离开吧,秀木山庄不欢迎外人。”那橘衣女子说完便背负晕倒的小木仙离开了。
百里寒辛辛苦苦从扬州城跑出来,又将小木仙送至此处,却被对方三言两语打发了,他心中不快,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正当百里寒思索下一步该如何时,听到那橘衣女子的话语:“主人,那个送木姐姐回来的小子该如何处置?”
空灵辽远的女声叹了口气,说道:“走吧,莫管他。”
橘衣女子说道:“那好吧,主人,我们走,这位公……这小子在雾气中撑不了多久的,便让他自生自灭吧。”
百里寒心道:若是我在此地逗留,恐怕难以找到对的路,当下还是要跟随二位姑娘前去庄园为好。“二位姑娘请留步,在下和小木仙有一面之交,可否行个方便,带我去贵庄一坐?”
“不成,秀木山庄不欢迎外人。”那空灵辽远的女声说道。
“前辈,还望您看在我将小木仙不远百里送至此处的份儿上……”
“不成。”那空灵辽远的女声打断了百里寒。
橘衣女子嗔怒道:“混小子,你是什么身份,敢这样跟我主人谈条件,刚才主人对你打伤花豹、非礼我木姐姐既往不咎,你却如此得寸进尺。”
“莫争,我们走。”空灵辽远的女声说道。
百里寒气不打一处来,先是被醉月楼的一帮人调侃,而后见到小木仙后又被人冷落,现如今对方一口一个“混小子”,他实在忍不下这口气,便凝聚内力说道:“这雾气未必能伤到我。”
“哦?”那空灵辽远的女声伫立,却没有转过头来。
“前辈误会了,其一,是你那两只宝贝花豹先偷袭的在下,而不是有意打伤;其二,在下从风花雪月的醉月楼将小木仙救出,也就是你那个什么‘婢女’,在下不是非礼;其三,在下此番前来拜访,也只是为了结交您这类高人,顺便打探一下我朋友的行踪,并无其他杂念。”百里寒对远方的身影说道。
“呵,我这类高人吗,找我打探……”空灵辽远的女声莞尔,却不知是冷笑还是嘲笑,心道:秀木山庄隐没江湖几十余年,此人若不是由木儿指引来到这里,绝对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她接着说道:“我且问你,你的朋友是何人?”
百里寒一心想要消除误解,况且此地甚是偏僻,也不担心朝廷的耳目会找寻过来,便把自己的身份和要找的娇儿大概给那空灵辽远的女声说了。
“秀木隐薄雾,离人妆镜台。白衣绿绸缎,应是故人来。”空灵辽远的女声吟道,稍停了片刻,又道:“娇儿……是个好名字,百里寒,这个名字我却没听说过。”
百里寒心中微气。心道:我百里家响彻朝野三世,你却不知?但随即一想,她们一直隐居于此,对于江湖和尘世自然了解不多,说道:“娇儿她在不在这里?还望前辈指示。”
“不在,你问她作甚?”空灵辽远的女声道。
“前辈您知道娇儿?”百里寒激动地问道。
“你刚刚所讲的可是真话?”空灵辽远的女声道。
“在下发誓,在下所说的皆为真话,若有半句虚言,定当叫我天打雷劈。”百里寒真诚地回答道。
那空灵辽远的女声说道:“你且随我前来庄上一叙。”说完便在雾中前行。
“快点跟上,发什么愣呐!”穿橘色衣服的女子背着小木仙,催促道。
百里寒生怕跟丢,连忙走在二人身后,问:“在下唐突,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那橘色衣服女子说道:“除了主人外,她们都叫我小橙仙,至于我家主人的名讳嘛,这个要看她愿不愿意说咯。”
“快跟上,橙儿你又胡闹!”那空灵辽远的女声微斥道。
百里寒隔几米便闻到二人身后的一缕暗香,走近才发现,那空灵辽远的女声的背影纤细,头顶戴一柄白玉发簪,飞瀑般乌黑的长发垂在腰间,淡粉色的长裙下映衬出躯体柔和的线条。百里寒心道:如此身材曼妙之人,却不知正面该长得如何……这个“主人”的身份处处透露着神秘和离奇,光是看她的背影,实在不敢相信她就是山庄的主人……
正当百里寒发呆时,那空灵辽远的女声说道:“到了。”
此时雾气渐渐消散,眼前映出了一个庞大的庄园,隔着围墙便可以看到庄园内各类的奇珍异木,庄园大门口挂着一个古色古香的牌匾,用篆体字写了“秀木”两字。进了庄园大门后,只见仆人成群的穿梭劳作,身旁全是百里寒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花草树木,以及一股不知来自于何处沁人心脾的芳香。
“好气派!”百里寒不禁赞叹道,只见仆人们看到身前那空灵辽远的女声都纷纷亲切地行礼问候,却又不像是上下主仆之间的严格和官僚,显得十分质朴、不染尘世。
百里寒跟随着来到厅堂,只见厅堂上全是用不知名的木材所做的家具,朴素大方,却又不落俗套。
“坐。”那空灵辽远的女声示意百里寒坐下,这时她转过身来,只见一副标致秀美的面容又带有几分仙气,如冰玉般晶莹透彻却不失娇媚的脸庞呈现在面前,若说是倾国倾城,倒不如说是惊世骇俗的一抹惊鸿,若说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倒不如说是超凡脱尘的长空皓月。
百里寒心道:此生所见的姑娘之中,唯此人最具气质。此人飘然若仙,丝毫不像是凡间女子,若非要找人与之相比,唯独在万年冰封的溶洞中所见的“神林仙人——上官雪”的遗容,可以与之相媲美。若她流落到凡尘,不知要迷倒多少男子,普通人看到莫不要纳她为妾,娶她为妻;君王看到莫不要封她为妃,立她为后。直到今日,倒是可以隐约理解之前父亲所说的“怒发冲冠为红颜”,“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以及诗中所讲的“仿佛兮若轻云之闭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为何人,那洛神女为何人。
“前辈,您生得如此漂亮,不知如何称呼?”百里寒仍然喊那空灵辽远的女声为“前辈”,眼睛却不敢再去正面看她一眼,生怕唐突了佳人,也怕自己会贪恋上她的容貌。
那空灵辽远女声一愣,耳根有些微微泛红,随即调整心态说:“既是故人的朋友,我也就不瞒你了,不过,在此之前,我倒是还想最后试一试你说的真假。”
只见她忽然出掌击来,百里寒连忙出掌防护,两掌相贴,百里寒但觉对方的手掌柔软细腻,但内力却如海潮般向自己涌来。
百里寒用百里家的天罡之气来抵御,如同一个金刚罩般抗住了对方如海潮般的掌力,但海潮似乎越来越凶猛,像是随时要把这层罩子冲破。
“就这点能耐吗?”空灵辽远的女声道,力度又加强了半分。
百里寒本来不想用冰火阴阳掌对敌,生怕伤到眼前的佳人,况且自己到对方庄园是客,但对方的内力了得,又想试探百里寒真正的本领,于是百里寒被逼无奈,他默念口诀,凝聚体内“冰”、“火”两种元素,将冰火阴阳掌使出。
百里寒想用冰火阴阳掌来压制对方,而对方根本不动如山,掌力如海潮般却是一浪高过一浪。百里寒好似被海潮所淹没,又好似困在树蔓荆棘中动弹不得,处处下风。他心道:看来这位佳人是逼我用全力了,但我又怕伤到了她,该是如何是好,她这么美的容貌……
“分心!”空灵辽远的女声道,掌力又加强了一分。
百里寒感觉海潮的压力越来越大,而藤蔓好像正在收紧,自己身体几欲炸裂,连忙心道:百里寒啊百里寒,你若是再不使出全力,怕是要被这佳人嘲笑了,人家是一庄之主,又是小木仙的主人,怎么会像你想象的那样柔弱。
百里寒凝聚了全身的内力,一招“极寒之界”使出,那空灵辽远的女声将其轻描淡写地化解,好像百里寒的这一招全部打到了茫茫大海中,她随后立即收掌,叹道:“果不其然,你体内有浴火石的能量!”
“晚辈刚刚鲁莽,还望前辈恕罪。”百里寒额头微微冒汗,连喘息了几口长气,他心跳加速,不知是接触到空灵辽远的女声柔绵的手掌后的加速,还是被刚刚她内力压迫得加速。
“我有名字,也不喜欢摆架子,况且年龄上你我谁大,尚未可知。”那空灵辽远的女声微微一笑,随即秀眉微蹙,樱桃般的小嘴一歪,像是想到了什么。
“那敢问前辈……敢问姑娘大名。”百里寒问道。
“上官落樱。”空灵辽远的女声直言不讳地说道。
百里寒心道:上官落樱,人美名字也美,这秀木山庄果然不简单。
“百里寒,我不知道你口中的娇儿是什么相貌,但是你可知,我是何人?”这时仆人已经端来一壶茶,一叠花糕,上官落樱吩咐给百里寒自便,自己轻抿了一口茶杯,温润又不失优雅地说道。
“上官姑娘,在下初来此地,孤陋寡闻,就连‘秀木山庄’也是头一次听说……”百里寒语气有些尴尬,却是实话。
“好吧,我便简略一述。”上官落樱不急不慢地说道。
秀木山庄又是秀木神林的一个代称。然而,秀木神林和几十年前叱咤江湖的神林一派创始人“上官雪”有莫大渊源。上官雪在和御风仙人端木风等人学艺归来后,寻访到自己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上官影,于是便想要将上官影跟随自己。然而,上官影的母亲同上官雪的母亲不同,上官雪的父母被害,而在上官雪父亲离世后,上官影的母亲遇到一个王府官员将其纳为妾,上官影的母亲又不忍心撇下上官影,于是把上官影带到王府,自幼过着富贵的生活,逍遥惯了,上官影自然是丝毫不想跟随姐姐上官雪来到神林派吃苦受累,于是上官雪只好作罢。临走时,上官雪交给上官影一本神林一派的秘笈。江湖上只知道有神林仙人上官雪,却不知上官雪有一个弟弟上官影。在神林一派被血洗后,上官影得知自己姐姐被害,后悔不已,然后便携带王府的能工巧匠在这里修建了一座庄园,由于断崖和迷雾的保护,这秀木山庄与世相隔,并且不允许外人进入,寻常人又找不到位置。
后来上官影染病暴毙,将庄园的一切交给儿子上官青平打理,而上官青平喜欢漫游四海,将庄中所有的一切都传于自己的女儿上官落樱后,他独自出海漫游,至今几年未归。由于最初山庄得到了上官雪《神林秘笈》的影响,所以到处有奇珍异草、名贵花木,故而秀木山庄又称为秀木神林。
不过,山庄也好,神林也罢,都是与世无争的一座孤岛罢了,直到有一天,上官落樱的一个婢女小木仙因为失职差点导致山庄名贵的草木起火被上官落樱责罚,说是辜负了先辈,差点毁了祖宗基业。上官落樱本来也没想过要怎么惩罚小木仙,但是小木仙生怕主人怪罪,于是直接便逃了出来,好不容易到了扬州城,却不知如何安身,最终被迫辗转到了醉月楼,再后来遇到了百里寒,便是如此。
百里寒得知上官落樱正是神林一派的传人后,喜极而泣,说不清是激动还是感动,说不清是可以从上官落樱那里问来起死回生仙术复活白沐凌的希望还是迫不及待。
“上官姑娘,百里寒今日可算找到你了!”百里寒不假思索,连忙跪倒在,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上官落樱的脸颊红一阵白一阵,她从小这么大从来没被人这样行过礼,即便是仆人,也只是普通的鞠上一躬,秀木山庄从来没有严格的等级制度和主仆之分,但大家都清楚何谓正确,所以也都彼此和谐。
“百里……百里寒,你这是……”上官落樱想要拉百里寒的手起来,但又想到男女授受不亲,况且自己尚未嫁人,虽然刚刚二人在对掌的时候已经双掌相接,此时让上官落樱把百里寒拉起来,却又不好意思,“你快起来,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娇儿在哪。”
“上官姑娘,娇儿是熔火的一脉单传,又是我最关心的小妹妹,人当然要找,但是在下叩首的原因却不是因为她。”百里寒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一直没抬头看上官落樱。
“百里寒,你先抬起头来,然后坐下慢慢说,总是行如此大礼,让我情何以堪?”上官落樱从袖中抛出一缕丝带,用内劲把百里寒向上抛,百里寒借势又端坐在座位上。
“多谢上官姑娘赐座!”百里寒和上官落樱目光对接的一刹,被她惊艳世俗的脸庞所吸引,内心又是一颤,连忙侧目说道,“上官姑娘,事情是这样的……”
百里寒将白沐凌之死大致告诉了上官落樱,只听得上官落樱眼眶有些湿润,不停地发出叹息。
“想不到,这世间有如此感人的情谊。”上官落樱感慨道,她从小就一直在秀木山庄生活,没人跟她讲述男女间的爱情,也尚未听过外人夸赞她的容貌,今日听到百里寒和白沐凌生离死别的故事后,方才有些懵懂。
“上官姑娘,你一定要告诉我那起死回生之术的方法,我要救凌儿,不仅如此,还要救您的前辈——上官雪。”百里寒再次恳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