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追魂剑曾有一套追魂剑法,名曰《追魂剑谱》。传闻练得此剑谱者可傲视群雄、称霸武林,但由于剑谱早就失传多年,百里家又把追魂剑封印在丹炉中,不见天日,故而这些年有关追魂剑的传闻便少了很多。而百里家世代修炼天罡之气,以百里剑法闻名于世,寻常人根本不知追魂剑及剑谱在何处,所以“追魂”这两个字渐渐淡漠了江湖,倒不如百里寒手中的寒玉剑名气大。
百里府上,人山人海,喧嚣吵闹。
“小寒,去把那丹房里的门打开,然后我们带丞相去看看!”百里幕对百里寒交代完,又对丞相说:“丞相有所不知,这丹房内的丹炉由我百里家特质的八门金锁封着,没有我的钥匙,谁也打不开……”
正在百里幕说话之际,百里寒匆匆忙忙地跑来,道:“父亲,不好了,锁丹炉的八门金锁被打开了!我在丹炉内查看,并未发现追魂剑!”
百里幕大吃一惊,道:“丞相,丞相,老臣看管不利,导致追魂剑丢失,罪该万死!”
“哦?想必是百里兄怕露出马脚,提前把神器藏起来了吧?据我所知,先皇打猎出游当天,许多官臣都跟随其后,可唯独你,一个保卫京城的百里幕,没有在场,为什么?为的就是能够刺杀先皇!”
百里幕听完,立觉脑袋一炸,他立马跪下,道:“老臣当时正于京城郊外救治受风寒疾病的灾民,没能在先皇身边保护。不过,先皇在上,我百里幕发誓,绝不是老臣害了您。”
“大家都听清楚了吧?百里幕说他为了几个贱民,可谁又能证明你当日真的不在场呢?这明明就是借口!是推辞!来人啊,给我查封百里府!连诛九族!押送至天牢,择日行刑!”
百里寒愤怒至极,手握寒玉剑想要出手,被父亲百里幕一把拦下,百里幕对他说道:“寒儿,你要冷静!清者自清,如果你现在反抗丞相,岂不是证实了我们弑君的罪名?”
犹如晴天霹雳般,百里府昔日的繁华热闹,瞬间变成了冷清沉寂。百里府由一个门庭若市、灯火通明的院子,变成了一座破败不堪、静如死寂的空宅。
天牢内,百里寒见百里幕自从出了家门便一声不吭,他沉思许久,说道:“父亲,此事必有蹊跷!府上的丹房,几年来无人问津,追魂剑更是封存在丹炉中,我从小到大也就开炉过一次,这先皇遇害、丹房被光顾、八门金锁被开、追魂剑被盗,绝对是一个阴谋!一个早就被谋划好的阴谋!”
“是啊……”百里幕叹了口气,他本两鬓微白,天牢内的他更显憔悴,他想:莫不是丞相怀疑我们百里家已经寻得《追魂剑谱》?然后兴师问罪,处置我百里家,夺得追魂剑和剑谱?
“可我始终不明白,我们百里家清清白白,也没多少财富积蓄,丞相他,他为什么会诬陷我们?是什么让他把矛头指向了我百里家?”百里寒不解地问道。
“孩子,你有所不知,其实我百里家,确实和丞相府有过恩怨,只不过你年纪尚小,不曾得知罢了……”
百里家和丞相府的恩怨,无非两种,一个是和利益有关,而另一个,则是《追魂剑谱》。
三年前,朝廷往边疆守军拨了二十万两黄金做军饷,慰藉边塞常年来的战争,以此来鼓舞士气。押送军饷的事情由丞相负责,丞相自然要从中捞得一笔。丞相本想苛扣一半的军饷作为油水,但介于百里寒率领百里轻骑一百余人全程跟随护卫,很不方便。于是丞相便找来百里寒,对他说:“贵府最近是不是在开仓放粮,救济灾民?”
“回丞相叔叔,的确不假。近年来南方瘟疫不断,百姓民不聊生,我等作为朝廷官员,理应慷慨解囊,普度众生。”
“好,有志气!这二十万两黄金,分你一万两,拿去救济灾民,如何?”
“丞相叔叔,万万不可!近日外族侵我边境、犯我百姓,多亏驻守边疆的将士奋勇杀敌,国土得保,百姓才能安居乐业。如果我们私自挪动军饷,必然会造成军心不稳、边疆霍乱,到时候,恐难处理!”
“你个傻孩子,救济灾民是实实在在的,你知道边塞的那帮饭桶,拿了朝廷的军饷,指不定做什么吃喝嫖赌,不如我们……”丞相话虽然这么说,可他心里想的还是先买通百里家,然后再贪污军饷。
“丞相切勿再言,我等奉命行事,理应清正廉洁、问心无愧!”百里寒坚定地说。
之后,无论丞相如何劝说,百里寒都不同意。丞相只能看着眼馋,却也不敢公然苛扣军饷。
说起来凑巧,就在军饷刚到边塞的那天,外族入侵,我军战败,城池不保。那二十万军饷竟然全部被外族掠去,朝廷惊动,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认栽。
可谁知事情的真相居然是,丞相一心想要获取黄金,私自与外族结盟,走漏消息,从而导致外族突袭、朝廷战败,之后双方瓜分这二十万两黄金,不在话下。因丞相在朝廷上与先皇要好,百里寒看不出其中的端倪,尚且年幼,自然也不知丞相心机,可百里幕多年的办案经验,让他可以猜得到这件事的原委:若不是百里寒的阻拦,丞相可能要扣下一半以上的军饷,这就是十几万黄金,可现在丞相勾结外族来抢这些黄金,外族又很是狡诈,最多也就分给他几万黄金而已,这就相当于,是百里家阻碍了丞相的一个生财之道。
想起往事,百里父子皆黯然。
晚上、天牢内,漆黑一片,不见星月。牢房内一片沉寂,“叮——”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房门被打开,隐约之间看到几个人走了过来,而这几个人中间,却是白大人。
“来人呐,把百里寒给我带出去!”
“白大人,丞相吩咐,任何人不得带百里父子出去,您看……”狱卒道。
“本官是来审问罪犯的,有何不可?”
“大人,这……这可是弑君的要犯,并且丞相吩咐了,没他的指示,我们很为难啊。”
白大人掏出一块牌子,正是御赐金牌,道:“见金牌如见皇上!本官要提人审问,还有谁阻拦的吗?”
狱卒纷纷下跪,不再阻拦。
“有人阻拦!”迎面正是丞相走来,“白大人,今先皇尸骨未寒,老臣好不容易抓到要犯,岂容你说带走就带走?”
“丞相误会了,我等也只不过是想审问犯人,为朝廷效力罢了……”白大人赔笑着说,他对百里寒悄悄使了一个颜色。
“那好,现在证据确凿,没什么可以审问的,白大人请吧!”丞相做了一个离开的手势。
无奈之下,白大人只好退下,临走前,又听到丞相说:“白大人,可不要为了一滴墨,染了你整个缸。”
丞相府内密室中……
“哼,白大人啊白大人,这是你自找的,老夫早就想除掉你了,待我灭了百里家,寻得《追魂剑谱》,到时候要你好看!”丞相抚摸着藏在密室中的追魂剑,冷笑了一声。
白大人与百里幕关系要好,但又不像百里幕那样十分地刚正不阿。百里家铁面无私,但因仕途不顺和政党的各种阻挠,所以落得两袖清风,深受百姓爱戴;而白家较圆滑通透,表面上很是公正,其实内地里还是要倾向于朝廷贵族。丞相一直视百里家为眼中钉,而因白家和百里家要好,丞相又无从下手去抓白家的把柄,只能暂且作罢。
“爹,你快想办法救救寒哥啊!”白府内,白沐凌急切地问道。
“凌儿啊,为父又何尝不想呢?可现在丞相位高权重,整个朝廷还有几人可以与之抗衡?今日我去天牢,没想到人没有带出来,反倒是被讽刺了一番。”白大人叹了口气。
“我们家的御赐金牌呢?爹,你把它给我,我要去救寒哥!”
“为父已经用过了,可还是没什么用,现在先皇已逝,太子刚刚登基,丞相真的算是一手遮天了……”
白沐凌嘤的一下,哭出声来,那刚扮好的粉妆玉琢,不由得被泪水花了妆。之后,她便回到了房间,任凭谁喊,只作不理。白沐凌一天没有吃东西,她的脸显得纤弱和苍白,仿佛褪去了昔日的刁蛮和俏皮。白大人在朝野之上、普天之下,阅人无数、心机颇深,当然知道女儿心事,但现在他又不敢去硬着劝说女儿,生怕白沐凌一时冲动,惹出什么是非。白大人只能好言相劝、让女儿开心起来,但是白沐凌仍然无动于衷。
还有一天就要斩首,这天早上,白大人急急匆匆来找他女儿白沐凌……
“女儿,为父,为父找到救百里寒的办法了!”
“什么?父亲,你能救寒哥?”白沐凌本来沧桑的表情一下显得惊奇而又兴奋。虽然她一夜未睡,但听到这句话她立马来了精神。
“只不过……”白大人停顿了一下,目光看着自己的女儿白沐凌发呆。
“只不过什么?只要能救寒哥,父亲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那,倘若我让你嫁给丞相的儿子——杨泉呢?”
“什么?你是说那个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大坏蛋?”
“正是杨泉,凌儿,现在只有把你许给他,百里寒才有一线生机!况且,那杨泉不是之前就对你有意思吗?”
“不!我不同意!”白沐凌回答道,她心想:杨泉个淫贼,对哪家姑娘都有意思的好吧?
“女儿啊,你真的忍心看到明日午时,百里父子被双双斩首吗?”
“可是,有没有别的办法?”
“哎,为父思索了一天一夜了,只有这个办法!你自己掂量一下吧,如果同意,我现在就去提亲!如果不同意,为父也……束手无策了。”语毕,白大人便上朝了。
白沐凌愁眉苦脸,却又无可奈何。她呆呆地一个人在闺房中坐了很久,想起了她和百里寒之前的一幕幕,想起来那天晚上两人潜入丞相府,又想到前几日,两人在桃林游玩,百里寒答应她要在桃花落之前,为她亲自采集桃花酿酒……白沐凌不觉两眼湿润。
朝廷之上,大臣们对百里父子“刺杀先皇”之事议论纷纷。太子刚刚登基,尚且羸弱、不知朝中险恶又整日沉迷酒色,而丞相又深得皇家信任,太子只能大小事物全盘交给丞相处理。
“禀陛下,老臣虽糊涂,但老臣为官多年,百里家的清正无私铭刻在心,臣以为先皇驾崩一事仍需调查!”一大臣道。
“禀陛下,下官与百里家交好多年,深知其品性,斗胆请陛下明察!丞相明察!”另一大臣道。
那些平日中与百里家关系好的官员,纷纷站出来为百里父子求情,可太子理都不理,只是跟他旁边的一嫔妃挑逗取乐。
“诸位,都静一静,这件事不是大家信口开河说了算的,来人,将那樵夫带上来!”丞相高声说道。
只见大庭广众之上、文武百官之间,走来一蓬头散发、皮肤黝黑的樵夫,那樵夫手中所拿,正是追魂剑!
“诸位看仔细了,这乃是百里家两大神器之一——追魂剑!这剑是在城外的河岸旁,这位樵夫挖到的!真相是什么,大家一问便知。”
那樵夫道:“各位大人,就在先皇遇刺后的第二天,我和许多村民看到百里家在护城河旁填挖河道,而这剑,好像当时一并被埋了进去!”
原来,当时百里家正帮助农民清理河道、灌溉农田,故填挖河道这个事实又无可逃脱。樵夫本不想说陷害百里家的话,但之前丞相威胁他道“如果不配合我的计划,就灭你家满门!”一平民草芥又如何与丞相抗衡?樵夫也是迫不得已才说出这一番话,但他殊不知,他话一出口,就更加证实了百里家弑君谋反的罪名,朝廷上各位官员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朝毕,白大人对丞相道:“丞相大人,前日之事是下官鲁莽,您若有空,今日我便携小女,共同前去贵府上拜访,商议小女的终身大事,何如?”
“甚好、甚好……”丞相表面应诺,心想:这朝中皆说白大人为人圆滑、心机颇深,今日一看果然不假,不过这老东西这次居然舍弃了自己女儿,难道是知道我要找白府的麻烦?还是为了保全百里父子?哼,白大人啊白大人,这次我就让你赔了女儿又折兵!
丞相府内,丞相父子与白沐凌父女坐在会客厅内……
“丞相,今谋反乱臣已捕、天下太平,吾有一小女,已到出嫁之龄,贵府杨公子玉树临风……哈哈,俗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郎才女貌,我们这当父亲的,是不是要为孩子们考虑一下。”白大人笑道。
白沐凌心想:呸!什么玉树临风?什么郎才女貌?这杨泉要有我寒哥一半好也就罢了,现在父亲居然这么夸赞,如若平时,我怎么能容忍?但是为了寒哥能够有一丝生路,就算是心中一万个不愿意,我也只能忍了!想到此时,白沐凌不禁脸色惨淡苍白,她的小手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襟,强忍着眼眶,不让泪水落下。
杨泉看到白沐凌痛苦的表情,上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凌妹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我扶你去休息呀?”他虽话这么说,可眼神却不离白沐凌的胸部。
白沐凌甩开杨泉的手,用牙齿紧咬自己的下嘴唇,拼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摇了摇头。
“哈哈,少年人就是喜欢卿卿我我,如此甚好!吾儿一直心仪着令千金,私下里许多次向我表明了心意,老夫也一直想找机会找你共谈此事,哈哈哈哈!”丞相大笑,仿佛一下掩盖了当场的尴尬。
“那,良辰吉日……”白大人仿佛一下子放松了许多,他想:还道这怕丞相不同意,没想到这么快他就答应了!紧接着,白大人又道:“常言道吉时不可耽误,依老臣之见,不如将那乱臣问斩之时拖后,先把孩子们的婚事办了……”
“白大人何必心急呢?待乱臣问斩之后,便是孩子们新婚之时,哈哈哈哈……”丞相笑着离开了,众人皆散,不在话下。
白府,白沐凌在闺房中大哭。
“凌儿啊,不是为父不救百里父子,可明日就要行刑了,你和杨公子尚未新婚,利用你是丞相府儿媳妇的关系,怕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父亲,你……你真的要我嫁给那杨泉?”
“今日丞相府话都说出口了,岂能儿戏?哎,没想到丞相这老狐狸一点也不让步。”白大人感叹道。
“那,那女儿不如死掉的好!”白沐凌说完便掏出一把匕首,准备自刎。白大人立即拦下,道:“凌儿,你又是何苦呢?为父无能,不能保全百里父子。可为父就你一个女儿!你死了,为父怎么向你死去的娘交代啊!”
“娘……我该怎么办……”白沐凌收起匕首,望着天上的明月,泪水却又如何止得住,她那眼睛已哭得红肿,身体愈加消瘦。
天牢内,百里父子盘坐于地上。
“寒儿,记住,明日去刑场,切勿胆怯!”
“父亲,这普天下,超纲霍乱、丞相颠倒是非、丧尽天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这种朝廷的败类会活的好好的,而我百里家公正无私,却落得如此下场?”
“寒儿,你要相信,这世间自古邪不胜正,丞相他为非作歹、弑君谋反,早晚有一天会遭到报应的!可惜我百里家,竟没能在定罪之前查到先皇被害的真相……”百里幕叹了口气。
“倘若,倘若再多给我几天时间,孩儿觉得,此案必会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百里幕苦笑了一声,道:“咳!就算你真的给丞相定罪,谁又会相信你呢?我们明天就要上路了,孩子,不要怕,我相信将来会有一天,恶人得到应有的惩罚。”百里幕语重心长地又道:“我百里家的天罡之术虽有秘籍记载,百里剑法你又精通,只可惜你没有机会去习得那追魂剑了。”
“追魂剑?不是那剑,平日中父亲称为邪剑、且追魂剑嗜血,每次出鞘,必然沾染血迹?难道这世间,还有人懂得追魂剑术?”百里寒疑惑地问道。
“不错,追魂剑虽有戾气,可寒儿,你可知追魂剑的来历?”
百里寒摇了摇头,百里幕又继续说道:“追魂剑之所以剑邪嗜血,是因为此剑乃先秦齐国一大臣田恒寻访名匠,得玄铁磁石所造,铸造此剑时,齐景公荒废朝政、政治腐败,百姓苦不堪言。景公死后,齐简公即位,但因举国上下朝政不稳,天下大乱,田恒竟用此剑一并杀死齐简公及诸多公族,立齐平公,把持政权,之后取得民心,自立为国君。所以此剑为以下犯上、嗜血成性又饱含戾气的邪剑。但若此剑应用得当,也可斩妖除魔、拯救苍生!世人皆知追魂剑乃是邪剑,但是寒儿你想,邪剑也好,正剑也罢,无论是小人还是君子,善恶只在一念之间。好人如果有了邪念,哪怕他用的是最正义的武器,也是为非作歹,坏人如果有了善念,为了拯救苍生、为了黎民百姓,哪怕他用的是最邪恶的武器,也是值得我们去歌功颂德。只可惜,那追魂剑却被贼人盗取,不过就算那贼人盗取了追魂剑,也未必有剑谱。《追魂剑谱》已消失在江湖数百年,我们百里家世代都在寻找。”
“父亲,追魂剑威力如此之大,让他埋没江湖不好吗,为什么我们还要寻得剑谱?”
“因为,若《追魂剑谱》落入贼人手中,再加追魂剑,必定会掀起很大的波澜,到时候,怕是我们整个百里家、所有的江湖豪杰都不能抗衡!”
“原来如此,可是父亲,您为什么早些不告诉我这些?”
“哎,那是因为你年少轻狂,为父怕你在寻得《追魂剑谱》时,被奸人利用,故而只让你专心修炼百里剑法运用那寒玉剑。好了,天色不早了,寒儿,早些休息吧……”百里幕长叹了一口气。
“父亲,明日就行刑了,到了那边,我们继续做父子,继续保家卫国、惩奸除恶,可好?”
“嗯!”百里幕坚定地回答道,可眼角还是划出了一道泪水,他赶忙用污秽的囚衣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