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醒来,陈之遥利落地起身换上绿娆送她的金丝软甲,未来得及与府里众人打招呼便匆骑马赶向军营。
昨晚等她去到那应有太子公主二人的房间时只剩下了两位侍女转太子的话,说是不耽误陈将军春宵一刻,先走一步……回到侯爵府,她立马赶回祖祠,却看到陈小弟高举一盆冷水战战兢兢地蹲着马步,陈小妹正苦唧唧地念着“二百零一、二百零二”,扭曲着脸边蹲起边歇息。两人见到陈之遥如释重负,立马撂了挑子。陈侯爵黑着脸坐在院里,打量着自己的顽皮大子,却还是知陈之遥辛苦,一早还要回军营,便没有再过多为难就打发他们三人各回各院。
不过,今天一早便在军营里看到赵容隐,陈之遥很是惊奇,正儿八经地移向他。
“吱吱,吱吱,太子老兄。”陈之遥严肃目视前方晨练的兵队,却压低了声音同高她一头的太子嘀嘀咕咕。
“将军何事?”赵容隐却不给她面子,故意提高了声音让后面一众侍卫、郎将听得清清楚楚。
陈之遥微妙地瞪了他一眼,瞧赵容隐正得意地冲她撇嘴坏笑。
某位气急败坏的将军咬牙切齿道:“不知太子昨晚睡得香不香,是否有美人暖榻啊!”
某位甚是得意的太子如笑春风道:“夏日炎热,未有美人便得暖榻,自己一人卧睡也很是香甜。”
陈之遥暗戳戳地掐他胳膊,一直掐到赵容隐笑里含怒,身后有人忍不住轻咳掩笑才停手。
“就你伶牙俐齿、能说会道,故意惹我。”
“你不也知本太子不近女色却也强塞姑娘吗?”
“这是我为你开开光,皇城谁人不说你是个断袖,喜爱男风。为你着想竟还赖我。”
“风月场所的姑娘若知我是太子,生出不该有的执念,那我怎么与父皇交代。”
“虽是风月场所的女子,却好歹是清白之身,为爱不顾世俗羁绊,多好的一段佳话……慢呀慢呀,”陈之遥坏笑,提高了嗓音,“原来太子殿下早有那种心思了,好说好说!待我十七岁生辰你大驾来侯爵府,顺便也给你物色物色好姑娘。”陈之遥拍拍太子的胸膛,十分得意,换作赵容隐瞪她。
“顺便给我……莫非主要是给我们小将军选妻?”赵容隐似笑非笑地加重前两字,忍住未将胳膊搭在陈之遥的肩上,狠狠嘲笑她一把。
“那可不!”
两人压低声音,两两气焰嚣张。直至怀化大将军领一队兵走向他们才熄了火。
陈之遥向大将军行了礼。头发有些斑白的怀化大将军应了一声,提剑向太子作揖,眼神却一直飘忽看着陈之遥一身金丝软甲。
“游骑将军这身金丝软甲真是好物件,做工精细……果真好甲配英雄。”怀化大将军试探道。
好的很!
陈之遥动了坏心思,得意地忍笑。
“大将军果真有眼光,这件金丝软甲乃是太子所赠。小将听闻是太子的某一知己好友,废过好大功夫才求来送给太子爷的。小将在此还要再谢太子一番。”陈之遥做了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
赵容隐见陈之遥这般表情,以为是陈之遥闯了什么祸事要他掩盖,便和煦微笑,点头应了下来。
而怀化大将军面色铁青,心中十分慌乱。
这皇城里谁人不知太子爷是个断袖,不喜女色,只和男人来往,同眼前这位陈小将军更是暧昧不明。可这陈小将军又流连于风月,太子耐不住寂寞会寻他人作伴也说不准。
可怀化大将军万万没想到,这件难以启齿的风流事竟栽到自家来了。他苦不堪言。这金丝软甲是他托这皇城最有名的铁匠师傅们打造七七四十九日所得,且不说费了多少金银玄铁,单单为这物件构图就花了他几年的心思。他家的六公子是他最宠的妾室所出,自然挑了最好的宝物为他过生辰。这是多大的情分才能让他的宝贝儿子来将这宝贵的物件送出?
想到这里,怀化大将军微微瞥了眼太子。思量着:这无论是断袖之间的风流韵事,还是党羽勾结,绝对都是一件头疼的大事。一是定要将他这不懂事的小儿子关起来,好好教育一番。在火苗燃旺之前就熄了它。
可这宝贝软甲……是要不回了。
怀化老将的心都被剜去了一块。愁眉苦脸地应付几句离了这痛苦之地。
陈之遥得意的看着赵容隐,心情好的没法说。她这几句话便成就了一箭双雕的美事——为绿娆挡了一个总爱死缠烂打的麻烦客人,又为我们可爱的小太子添了一桩风流债事。实在是高明得很!
“你笑什么?”赵容隐看着她,蹙起眉头疑问道。
“我不笑,那我哭?”陈之遥难掩心中喜悦,她终于让聪明机智的赵容隐不明不白地吃了一次哑巴亏。
赵容隐遣散了众人,趁无人关注,连忙敲了陈之遥的头,闷哼道:“一看便知,你定又做了什么对不起本太子的事。”
“太子爷这般聪明,好歹让微臣占占几次便宜!”陈之遥机灵地晃着脑袋,眨巴眨巴眼睛。
赵容隐抬手揉乱了眼前这个淘气包的头发,这个小淘气包同个小猫一样,炸起了毛发气呼呼地看着他。他哭笑不得。
自己的人,怎样无理取闹都要宠着。
赵容隐停下揉陈之遥头发的手,顺势揽住了她的右肩。却感觉到软甲之下,陈之遥的身躯愣住而开始僵硬。
“怎了?”赵容隐低头看她微露慌张的侧脸。
陈之遥拍走了肩上的手,轻轻淡淡、十分自然地说:“不合规矩。”
赵容隐愣住。他不是没有听说过外界所传他的风流事,可他没想到——陈之遥在意。
其实陈之遥根本没想到那儿去,自己吊儿郎当惯了,才不思索这些关于自己的有的没的事情。只是赵容隐的手放的真不是地方,按上了她的伤口,痛得她狠狠咬牙才没落下泪。她怕疼,怕极了。
还未等赵容隐想到开口说些什么缓解气氛,便发现远远走来一人。那人身姿高挑壮硕,披一身银亮盔甲,鼻梁高挺,剑眉星目,薄唇微启,道一句:“见过太子殿下、游骑将军。”
“哥,都是自己人莫要见外。”陈之遥笑着抱起手,掩起无力的右臂。
陆听寒无奈地看着,似是与陈之遥同时说出:“不合规矩。”陆听寒听完更无奈了,又与陈之遥同时说出:“弟弟应当要多注意些的。”
“哥,我这两年在边疆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弟弟知道了!我今日来接你的班,回来这样长时间你还未归府,爹爹虽不表达,却也挂念你呢!”陈之遥摆摆手,催促她这位唐僧转世般的正经哥哥赶紧离去。
他这哥哥,七年前因战事父母双亡、流离失所,被征战在外的父亲收留,保了姓氏。陈之遥同陆听寒也是因着一起参军打仗熟络起来的,发觉他是个正经老实人,光明磊落,原本应是有个好家室的,谁知就遭了这样突急的战事……陈之遥从来没问过他,怕勾起他惨痛的回忆。
“小心右肩的伤势。”陆听寒叮嘱一句行礼告退。
见她哥哥走了,陈之遥瞟了一眼赵容隐,发觉他莫名地笑着,便疑问道:“你笑什么?”
“我不笑,那我哭?”
“鹦鹉学舌!”
远远地,有将士望着。望见太子换了一侧搂住陈小将军,谈笑风生。
醴朝虽是开放,可众人看到这般恩爱的情形,却也是不好意思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