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海蒂把那个红包袱打开,拿出那顶破帽子。本来它就已经很破了,经过一路的颠簸变得更破了,可是,这都没关系。海蒂还记得下山那天,爷爷在后边说不想看见她戴着插了羽毛的帽子。就因为这个,她才格外小心地保存着这顶旧帽子。也难怪,小海蒂一直惦记着回到爷爷那儿的事。但是,布丽奇却说:“别傻了,这个帽子那么精美。我怎么能要呢?你如果不喜欢戴,可以把它卖给在德尔芙里学校教课的老师的女儿,还能换来一大笔钱呢。”
但是,小海蒂早已拿定主意,她悄悄地把帽子藏到了奶奶身后比较隐蔽的角落里。然后她飞快地脱下身上的漂亮衣服,把红披肩围在齐肩的内衣外面。穿好后,她拉起奶奶的手说:
“我得到爷爷那里去了。我明天再来看您。再见,奶奶。”“好,你明天一定要来呀,海蒂。明天来啊!”奶奶恳求着说,她使劲握着海蒂的手,不舍得让她走。“你干吗要脱了那么漂亮的衣服啊?”布丽奇问她。“我想穿这个去见爷爷。要不爷爷该认不出我了。您不是也说差点认不出我了吗?”
布丽奇送小海蒂到了门口,用很神秘的口气对海蒂说:“你穿那身挺好的。爷爷一眼就能认出你来。不过,你要小心点。
贝塔说,你爷爷经常板着脸,话都不说一句。”海蒂跟布丽奇告完别,就挎着篮子,向阿鲁姆走去。绿色的阿鲁姆山上洒满了金色的阳光。远远地能看见斯凯撒普拉那的大雪峰。雪峰上反射出的阳光照到了这里。小海蒂走不上两三步就停下来回头看看。因为上山的时候那些高山还在她身后。不大会儿工夫,她脚边的小草就被红色的光辉照亮了。海蒂回过头,于是一切都不再是回忆,也不是梦境。那美丽绝伦的景色就在眼前--火红火红的法尔克尼斯山峰、火海一般的广阔的雪原,玫瑰色的云朵飘浮在空中。阿鲁姆的草地上金光闪闪,石头反射着耀眼的光辉。山间的谷地在下面金色的雾霭中若隐若现。
看到这美丽无比的景色,小海蒂实在太高兴了,忍不住流下欢乐的泪水。海蒂禁不住双手合十,仰头望天,大声感谢上帝:感谢上帝把自己带回故乡。而故乡的一切依然是那么美,比自己想象得美一百倍,并且这些又重新属于她了。面对这神奇的大自然,小海蒂心里充满着幸福。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对上帝的感激。
周围的光辉渐渐黯淡下去,小海蒂才抬脚继续走。她快步往山上跑,不一会儿上面的枞树枝干就映入了她的眼帘,还有树下隐约的屋顶,接着就是整个小屋。小屋旁的长椅上,爷爷正坐在那儿,吸着烟斗。那几棵老枞树的枝叶完全覆盖在小屋上面,迎着晚风发出哗啦啦的欢唱。
小海蒂加快了脚步,还没等爷爷反应过来,就飞奔到爷爷跟前,一把把篮子扔在地上,把爷爷紧紧抱住。她激动得说不出别的话,嘴里一个劲儿地喊:“爷爷!爷爷!”
爷爷没说什么,用手不停地把眼泪擦去--爷爷流泪,这个真是少见。过了一会儿,爷爷从自己脖子上把小海蒂的胳膊拿下来,把她抱到膝上,仔细地端详着她那张小脸儿。
“真的回来了,海蒂。”好久,爷爷才说话,“怎么样?你没变俗气啊,是被赶出来的吗?”
“不是的,不是的,爷爷。”海蒂赶紧说,“您千万不能这么想。他们待我可好了。克拉拉,还有奶奶,再加上赛斯曼先生。但是,爷爷,我想家,实在熬不下去了。所以,我常常喘不上气来,难受得不行。我怕被他们说忘恩负义,就没有说出来。可是,有一天赛斯曼先生突然一大早把我叫起来--我想应该是大夫帮了我--不过,信里可能把这些事都写进去了。”说完,海蒂从爷爷怀里出来,把那封信和纸包从篮子里掏出来,放到爷爷手里。
“这东西是你的。”爷爷说着,把纸包放到椅子上,接着他打开信。看完信后,他什么也没说,把它放进衣兜里。
“怎么样,海蒂,现在还能喝羊奶吗?”爷爷拉起海蒂的手就往房子里走,“不过,你把纸包里的钱收起来。可以用那些钱买个床,还能买好几年的衣服。”
“我用不着,爷爷。”海蒂语气坚决地说,“我有床啊,克拉拉还给了我好多衣服,不需要再买了。”
“收起来,收起来。把它放到壁橱里去。以后会有用的。”
小海蒂乖乖地听了爷爷的话,然后跟着爷爷蹦蹦跳跳地进了屋。一进去她就更加强烈地感到自己真的回家了,在屋里不停地来回跑着,不一会儿,又爬上梯子--海蒂突然停下了,在上面惊慌地喊:
“哎呀,爷爷,床没了!”“很快就能再做一个。”爷爷在下面说,“我没想到你会回来。好,先下来喝奶吧!”小海蒂下了楼梯,还坐在原来的那把高椅子上。她捧起碗一口气把羊奶喝完,像是第一次喝这么美味的东西。然后深深地喘了口气,放下碗说:
“家里的奶是最香的东西,爷爷。”这时,外面有尖亮的口哨声传来。小海蒂飞一般地从门口冲出去。
一群山羊正蹦蹦跳跳地下山来。羊群正中间是贝塔。一看见海蒂,贝塔一下呆住了。脚下像是生了根,简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呆呆地望着海蒂。海蒂边喊“晚上好,贝塔”,边跑进了羊群。
“天鹅!小熊!你们没有忘记我吧?”山羊好像记得海蒂的声音,把头凑过来,一直咩咩地叫着。海蒂挨个叫着它们的名字。这下山羊们失常了似的全跑上来把海蒂围起来。阿特立争着凑过来,性子急的它直接越过另外两只羊跳了过去。就连平时很老实的小雪也不顾一切地挤进来,甚至把土耳其大汉都挤到了一旁。土耳其大汉从没见过它这么蛮横,也不示弱地直挺挺地挤上前,胡子翘得高高的。
小海蒂又回到以前的伙伴们身边了,她开心得不行,忘记了一切。她把年幼娇小的小雪抱起来好几次,又拍拍粗鲁的阿特立。她抚摸围在她周围的羊群,满眼的怜爱。羊群一会儿把她拉到这儿,一会儿又把她拽到那儿。终于,一直呆呆地站在羊群里的贝塔也跑到一边。
“过来,贝塔,该跟我问好了!”海蒂招呼他。“你真的又回来了?”愣了半天的贝塔总算想起来问了。然后他走到海蒂身边,握住海蒂伸出好久的手,问了一句从前傍晚告别时总会问的话:“你明天还跟我一起上山吗?”
“不,明天不去了。不过,后天应该会去。明天我要去看奶奶。”“你又回来了,真是太好了!”这把贝塔高兴得脸笑成了一朵花。该回去了,可今天要带羊群下山可有点难。贝塔恩威并施,好不容易把羊儿们赶到这儿来,可当海蒂抱着天鹅和小熊的脖子往回走的时候,山羊们又立刻转过身来,拼命追向海蒂。没办法,海蒂只得把两只羊领进小棚,从里面把门关上。不然,不知什么时候,贝塔才能把羊群带走。
小海蒂跑回屋里时,爷爷已经把她的床做好了。又软又厚实,还散发着清香。干草是刚割下来的。干干净净的被子整整齐齐地放在床上。小海蒂非常高兴地钻进被子里,好久没睡得这么香了。
今晚爷爷每隔一会儿就起来一趟,一共起来了十多次。他爬上阁楼仔细察看小海蒂睡得怎么样,是不是要起来。他看见有月光照在海蒂床上,就用一把干草堵上墙上的洞。又检查了好几遍,看是不是堵严了。再不能让月光照进来了(瑞士的人们迷信是月光引起梦游病的)。可是海蒂睡得很熟,根本没有要起来的迹象。这很正常,因为海蒂实现了自己渴盼已久的愿望。在梦里,海蒂看见了被晚霞染红的高山和岩石,还听见了枞树哗哗地响。小海蒂终于又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