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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几天后,牛虻走进公共图书馆的阅览室,想要借阅蒙泰尼里的布道文集。他的脸依旧十分苍白,脚也瘸得厉害。正在埋头看书的列卡陀抬头看了牛虻一眼,他十分喜爱牛虻,但是始终无法理解为什么牛虻对红衣主教的怨恨如此之深。

“你准备再次攻击那位可怜的红衣主教吗?”列卡陀略带愠怒地问道。“我亲爱的朋友,你为什么总……总……总是认为别人有什么不好的动机呢?这很……很不符合基督教精神呀。最近我准备为那家新报纸撰写一篇关于当代神学的文章,所以来这里查找资料。”

“哪家报纸?”列卡陀蹙起眉头。新出版法即将出台,反对派正在筹备一份将要震惊全城的激进报纸,这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了。

“自然是《教会新闻》了,或者叫作《骗局公报》也行。”“嘘!列瓦雷士,咱们不要打扰别人看书。”“那好,你去研究你的外科吧-假如那是你的专业,让我研究我的神……神学-那是我的专业。我不干涉你研究碎骨头,虽然在这方面我懂得比你多……多得多。”

他开始全神贯注地看那部布道文集。一个图书馆管理员来到他面前。“列瓦雷士先生!我猜你曾经跟随杜普雷探险队考察过亚马孙河的支流吧?或许你能帮助我们解决一个难题。一位太太要查阅探险队的记录,碰巧那本书被我们送出去装订了。”

“她想了解什么?”“仅仅是探险队的出发日期和路过厄瓜多尔的时间。”

“探险队是一八三七年秋天从巴黎出发的,穿越基多[1]的时间是一八三八年四月。我们在巴西停留了几年,一八四一年夏返回巴黎。那位太太需要知道每一次探险的日期吗?”

“不需要啦,这些就够了。我已经笔录下来了。比洛,请把这张字条送给波拉夫人。谢谢您,列瓦雷士先生。打搅您了,很抱歉。”

牛虻靠在椅背上,茫然地皱起眉头。她为什么要调查这些日期?当他们路过厄瓜多尔的时候……琼玛揣着那张纸条回到家中。亚瑟于一八三三年五月去世-一八三八年四月穿越基多-五年。她开始在屋里走来走去。五年-生长在豪门富家-曾经信赖的某个人欺骗了他,而且被他发现了……她突然停住踱步,用手紧紧抱住头。噢,这完全是发疯-这不可能-这真荒谬……五年-他被拉斯加水手毒打时不到二十一岁,他曾提到“最初的一年半”,那么他离家出走时肯定是十九岁。他怎么会有那样一双蓝眼睛?他的手指为何也会神经质地颤动?而且他又为什么如此痛恨蒙泰尼里?五年……五年……假如她亲眼看到他淹死了-假如她能看到尸体,那么总有一天,那个曾经的伤痕就不会隐隐作痛,回忆时也不会感到恐惧,或许再过二十年,她就能够无所顾忌地回首往事了。

她的全部青春都在同悔恨的恶魔斗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具[1]厄瓜多尔首都。

被潮水卷入大海的尸体的影子始终没离开过她,她不得不对过去的幽灵闭目塞听,然而无法遏制的凄厉呼声常常在她心中响起:“我杀了亚瑟!亚瑟已经死了。”有时,她感到负担太重了,重得她没办法承受。

而如今,她却要承受更沉重的负担。假如她杀死了他,那不过是熟悉的悲哀而已,她已经承受了许久,现在还不至于被这悲哀压倒。可是,假如她没有杀死他,而是把他撵到……她坐了下来,用双手蒙住眼睛。因为他的缘故,她的一生已然这么阴暗了,但愿她没有给他带来比死亡更坏的后果-那些无情的嘲笑、孤独的恐惧,那些痛楚与煎熬,还有那个战栗的赤裸灵魂真实地浮现在她的面前,似乎她曾经感同身受,仿佛她和他一起坐在印第安人肮脏的茅草房里,一起在甘蔗种植园和可怕的杂耍班子里受尽折磨。

不,她必须摆脱这一幕,想起这事就会让人疯掉。她抽开写字台的小抽屉,那里保存着几件私人的纪念品-全都是她不忍心毁掉的。她并不喜欢收藏这些令人伤感的小物件,然而她的性格也有敏感脆弱的一面。尽管如此,她并不轻易去看它们一眼。

这会儿她把这些纪念物一件接一件地取了出来:乔万尼寄给她的第一封信,他死时握在手里的花儿,她的小婴儿的一撮头发,还有她父亲坟墓上的一片干枯树叶。抽屉的最深处放着一张亚瑟十岁时的照片-那是现存的唯一一张他的照片了。

她把它捧在手里,凝视着那张英俊而稚气的脸庞,真正的亚瑟仿佛清晰地浮现在她的面前,敏感的嘴唇线条、真诚的大眼睛、天使般纯洁的神情……这一切都深深印刻在她的记忆中,仿佛他才刚刚死去。渐渐地,她泪如泉涌,视线模糊了照片。

噢,她怎么会把那个远逝的、光辉的灵魂与那种污秽、凄惨的生活联系到一起!她亲爱的亚瑟怎么可能像牛虻那样生活-那无可挑剔的领带、含沙射影的俏皮话、刻毒的舌头和芭蕾女郎!不,不!这全是可怕的胡思乱想,亚瑟死了,亚瑟已经死了。

“我能进来吗?”一个温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她猛然一惊,手中的照片落到地上。牛虻一瘸一拐地走进来,从地上捡起那张照片,递到她手里。“你吓了我一跳!”她说。“对……对不起。我打扰到你了?”“没有,我只是在翻阅一些旧东西。”

她犹豫了片刻,然后把那张照片递给他:“你认为这人的相貌怎样?”“你给我出了一个难题。”他说,“这张相片已经褪色了,而且孩子的脸往往难以判断。不过,我认为这个孩子长大后将是一个可怜的人,对他来说最明智的选择就是不要长大。”

“为什么?”“看看他的下唇线条,这样的人太敏感,认为过错就是过错,痛苦就是痛苦。而这个世界根本容……容……容不下这样的人,它需要的是工作的机器、没有感情的人。”

“他像你认识的什么人吗?”他仔细地将照片端详一番:“对。真是一件稀奇事!他像一个人,而且非常像。”“像谁?”

“蒙泰尼里大……大主教。我倒开始怀疑那位操守高洁的主教大人或许有个侄子吧?可以问一下他是谁吗?”

“这是我朋友儿时拍的照片,我曾经告诉过你-”“就是你曾经害死的那个人吗?”她不由得向后倒退一步。他把那个字眼儿说得那么轻松,那么残忍!“对,就是我害死的那个人-假如他真的死了。”

“假如?”她凝视着他的脸:“我有时会怀疑……我们一直没有找到他的尸体,或许他从家里逃走了,像你一样,逃到南美。”

“但愿不是吧,否则你就会做噩梦了。我这一生参与了不少激烈的搏斗,让我送去见阎王的人恐怕不止一个。但是,如果我曾经把一个活生生的人送到南美的话,我会连觉都睡不好的-”

“那么你确信,”她打断了他的话,朝他走近了一些,“如果他并没有淹死,如果他也像你那样历经磨难,那么他永远都不会回来,并把往事一笔勾销吗?你认为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吗?相信我,我也为此付出了一些代价。你瞧!”

她将浓密的波浪似的头发从前额掠到脑后,牛虻在那头乌黑的鬈发里看到了很宽的一绺白发。

一阵长久的静默。“我想,”牛虻缓缓地说,“死去的人最好还是死去。有时候遗忘是十分困难的。假如我是你那位死去的朋友,我会选择做个死人,还魂的鬼是丑恶的幽灵。”

她将照片放回抽屉,重新锁好。“这是一个残酷的理论。”她说,“好啦,现在咱们谈点儿别的吧。”“我想和你商量一件小事-关于我想到的一个计划。”她把一张椅子拖到桌边,然后坐了下来。“你对那个草拟的出版法有什么看法?”他开始说道,丝毫没有结巴。“我对它有什么看法?我认为它不会有太大的价值,但是半块面包总比没有面包好。”“那是毋庸置疑的。这儿有些好好先生正在筹备创办新的报纸,你想加入其中吗?”

“创办一份报纸肯定要做大量的实际工作,比如印刷、发行,还有-”

“你要这样白白浪费你的才干到什么时候?”“这怎么能说是‘浪费’呢?”“就是浪费。你很清楚,你的头脑比跟你一起工作的大多数人强得多,而你却甘心受他们驱使,干一些苦差事,当一个打杂的。在学识上你远远胜过格拉西尼和盖利,在你面前他们好比是小学生;然而你像印刷厂的小学徒那样坐在那里替他们看校样。”

“首先我并没有把我的全部时间用于校样;其次,我觉得你高估了我的才智,我本身并不像你想的那样聪明。”

“我并不认为你有什么聪明之处,”他冷静地回答,“可是你的智力是健全而可靠的,这一点非常有用。在委员会召开的那些乏味会议上,你总能准确说出每个人的逻辑上的缺点。”

“你这样说就不太公正了。比如说玛梯尼吧,他的逻辑性很强。而法布列齐和莱伽的才能也是毋庸置疑的。还有,格拉西尼对意大利经济统计知识的了解与熟悉,大概超过了国内任何一位官员。”

“这并不能说明什么,我们还是不去谈论他们的才干吧。问题在于,你既然有这样的才能,完全可以做比目前更重要的工作,担当一个更重要的职位。”

“我对我的境况感到非常满足。我所做的工作或许没有太大的价值,可是我也是竭尽所能。”

“波拉夫人,我们别再玩弄恭维和谦逊的把戏啦。请你坦诚地告诉我,你是否意识到,你目前所做的工作是能力不如你的人也能胜任的?”

“既然你逼我回答-是,在某种程度上是吧。”“那么,你为什么还让这种情况继续下去?”琼玛没有回答。

“为什么你还要继续做下去呢?”“我不得不如此。”

“为什么?”她带着责怪的表情抬头看着他:“你这样逼我很不公平。”“可是你要告诉我理由。”“假如你一定要知道,那么-因为我的生活已经七零八落,我没有精力投入真正的革命工作。我更适合为党做点儿杂活,至少我是自觉去做这些,而这种事总得有人去做。”

“没错,必须有人去做这事,可是不能总让同一个人去做。”“估计我适合做吧。”

他眯着眼睛看着她。“本来说的是一件正经事,可是现在咱们又回到那个老题目上来了。

说老实话,你跟我说我有能力做这样或那样的工作,那全是白费力气。现在我再也不做这些事情了。可是,或许我能给你的计划提出一点儿建议。你有什么计划?”

“你刚刚明确告诉我,我的劝说都是白费力气,这会儿又来问我有什么计划。我的计划要求你以行动相助,而不仅仅是策划。”

“先让我听听,然后我们再商量。”“关于威尼西亚的起义,你都听说了什么?”“自从大赦以来,我听到的消息要么是起义的计划,要么是圣信会派的阴谋,恐怕我对双方的消息都持怀疑态度。”“大多数情况下,我也表示质疑。不过,我现在要说的是一次全省范围的反奥地利人的大起义,这个消息是确切的,而且这个计划正在筹备中。教皇领地的许多年轻人准备秘密跨越边界,以志愿者的身份参加起义。我还从罗玛亚的朋友那儿听说-”

“告诉我,”她中断了他的话,“你的这些朋友靠得住吗?”“绝对可靠。我十分了解他们,而且我曾经和他们一起共事。”“那就是说,他们是你所属的那个‘小团体’的成员了?请原谅我多疑,不过我总是怀疑那些秘密社团传出的消息的准确性。看来我这种习惯-”

“谁告诉你我们属于一个‘小团体’?”他尖锐地打断她的话。“没有人跟我说过,我猜的。”“啊!”他靠到椅背上,皱着眉头看着她,“你总是揣测人家的私事吗?”

“没错。我擅长观察,总是习惯把事物联系到一起,所以如果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可要多加小心了。”

“我并不在乎你知道什么内情。你没有把这件事-”她恼怒地打断了他的话:“这完全是个没有必要的问题!”“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向局外人提及此事,但我想,你可能会向你们党内的成员-”“党务工作的依据是事实,而不是私人的揣测和想象。我自然从来没有把这事跟别人提起过。”“谢谢你。你是否猜到我属于哪个秘密团体?”“你可不要怪我说话太直率-这话是你先提起的-我希望你不属于‘短刀会’。”“为什么?”

“因为你适合做更好的工作。”“我们都适合做比过去所做的事更重大的工作。你看,你又回到你自己的问题上去了。其实,我并不属于‘短刀会’,而是属于‘红带会’。‘红带会’的成员更加坚定,对待工作也更认真。”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对待行刺和暗杀之类的事更认真吗?”“这只是其中的一项工作!行刺和暗杀,就其本身而言,是大有用处的,但必须要有良好的宣传工作作为后盾。这就是我不喜欢其他秘密团体的缘故,那帮人认为一把短刀就可以解决普天之下的所有难题,其实,它只能解决一部分问题,绝对不是全部。”

“你真的认为它能解决什么问题吗?”他惊诧地望着她。

“当然了,”她继续说道,“就目前而言,它能解决某个老奸巨猾的密探或是某个令人厌恶的官员所导致的问题,但是,除掉这个障碍之后,它是否招致了一个更棘手的难题呢?每一次暗杀不仅使警察变得更加凶残,还会令人们习惯于暴力和兽行,最终的情况或许会比原来更糟。”“你认为革命到来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那时候的民众不应该习惯于暴力吗?战争毕竟是战争呀。”“是的,毫无疑问,任何一次革命中都会发生可怕的事。它是人们生活中的一个片段,它是我们为了一切进步所必须给予的代价,但那都是一些个别的事件-非常时期的非常现象。乱动刀子之所以恐怖是因为一旦人们把它看作每天都会发生的事情,他们对生命的神圣感就会变得漠然,他们便会养成一种机械的暴力习惯。”

“就算这样也比屈从的机械习惯要强。”“我倒不这么以为,一切的机械习惯都是不好的,是奴性的,况且这个习惯还十分恶劣。当然啦,如果你把革命者的工作仅仅看作从当局那里获得某些让步,那么秘密团体和短刀无疑是最好的武器,因为没有别的东西使政府更害怕了。可是假如你和我一样认为胁迫政府本身不是目的,只是达到目的的手段,我们真正需要改造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那么你肯定会以不同的方法去革命。让无知的民众习惯于流血的景象,并不能提高他们对生命价值的认识。”

“那宗教的价值呢?”“我不懂你的意思。”

他略微一笑:“我想,我们的分歧在于对祸根的认识不同。你认为一切混乱和错误的根源在于对生命价值的重视不够。”

“是对人性的圣洁重视不够。”“随便你怎么说吧。在我看来,祸根在于那个叫作‘宗教’的病症。”“你是指特定的某种宗教吗?”“噢,不!那只不过是一个表面症状。这种病症本身是一种病态的愿望欲求,想要树立而且崇拜一个偶像,然后俯身顶礼膜拜。无论是基督或者佛陀,都无关紧要!当然,你肯定不赞同我的观点,我们讨论这个也没有必要。但是,假如你认为我把动刀子仅仅当作清除可恶的政府官员的手段,那你就错了-它确实是一种手段,而且我认为,它是破坏教会威信、铲除教会代理人的一种最好的手段。”

“等你达到了这个目的,等你唤醒安眠在人们心中的野兽去抨击教会,那么-”

“那么我将无愧于这一生的工作了。”“这就是你那天提到的工作吗?”“是的,正是。”她浑身颤抖,然后转过身去。“你对我失望了吧?”他笑着说道。“不,我是……是有点儿怕你。”

过了一会儿,她用平常那种一本正经的口气说:“这样的讨论毫无益处。我们的立场观点大不相同。在我这方面,我相信宣传,宣传,再宣传,等你把宣传做好了,公开起义也就可以开始了。”

“那么还是让我们讨论我的计划吧,和宣传有关,更与起义有关。”“是吗?”“就像我所说的那样,很多志愿人员正从罗玛亚进入威尼西亚。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起义什么时候爆发,也许得到今年秋天或冬天,但是亚平宁山区的志愿者们必须武装起来,随时准备奔赴平原。我已经开始帮他们把武器和弹药偷运进教皇领地-”

“等一等,你怎么会跟那帮人一起工作?伦巴第和威尼西亚的革命派都是拥护新教皇的啊,他们正与教会中的进步势力联手进行革新运动。像你这样一个反教会人士怎么能和他们和平相处呢?”

他耸了耸肩:“只要起义的准备工作正常进行,他们喜欢玩一玩布娃娃,这与我何干?况且他们当然只想拉出教皇做傀儡领袖。什么棍子都可以打狗,只要能使民众联合起来打击奥地利人就行。”

“你需要我做什么?”“主要是帮助我把军火偷运过境。”

“可是我如何才能做到呢?”“你正是这项工作的最佳人选。我想去英国购买武器,但将其运进境内困难重重,通过教皇领地的任何一个港口都是不可能的,所以必须先通过塔斯加尼,然后运过亚平宁山区。”

“这样就得两次越过边境。”“对,可是没有别的办法。你知道,如果把大批货物运进毫无贸易的港口是会引起怀疑的,况且奇维塔·韦基亚的全部船只仅是三条划艇和一条渔船。一旦把东西运过塔斯加尼,我就有办法通过教皇领地:我手下的人熟悉山里的每一条道路,况且我们还有很多藏货点。现在我面临的最大难题是如何将货物通过海上运送到里窝那,我与那里的走私贩不大来往,我想你肯定有办法。”

“让我考虑五分钟。”她把胳膊肘撑在膝上,用一只手托着下巴。沉思几分钟之后,她抬起头来:“在这一部分工作上,我可能有点儿用处。”她说,“可是在我们进一步商量之前,我希望你能向我保证,这事与任何行刺或者秘密暴力都没有干系吗?”

“保证没有。我不会邀请你参与你不赞同的事情,这一点毋庸置疑。”“你希望何时得到答复?”“时间紧迫,但我可以给你几天的时间去考虑。”“这个星期六晚上你有空吗?”“让我想想-今天是星期四,有空。”“那就到这里来吧,我要好好想想,然后给你最后的答复。”那个星期天,琼玛向玛志尼党佛罗伦萨委员会递交了一份声明,声明中提到她要去执行一项特殊的政治工作,数月之内便不能继续履行多年来担负的党内职务了。委员会成员觉得诧异,可是并没有反对。委员们一致认为,如果波拉夫人采取一个出人意料的决断,她必然有自己的理由。对玛梯尼,她则坦诚相告,说她决定帮助牛虻做些“边界工作”。

她已和牛虻谈好,她有权把这些情况告知她的老朋友,免得他们之间产生误会,或者因为怀疑和疑惑而感到不安和痛苦。在她看来,她必须这样做,可是她也看得出来,这个消息使他受到了非常大的伤害。

他们坐在她家的阳台上,眺望着菲索尔的红色屋顶。沉默许久之后,玛梯尼站起来,脚步沉重地来回踱步,他的手插在口袋里,嘴里吹着口哨-很明显这是心情烦躁的迹象。

她望了他一会儿,最终说道:“西萨尔,你在为这件事担心。真是抱歉,你竟然觉得这么不开心,但我只能做出我认为正确的决定。”

“不是这事,”他绷着脸说,“一旦你赞同去做这事,那么它大概就是对的。我不放心的是他这个人。”

“我觉得你误解他了,当初我对他不甚了解的时候,也是这样看的。他远非完美无缺,但他身上的优点比你想象的要多。”

“琼玛,放弃这事吧!趁早放弃这件事吧!别让那个家伙把你拉进你会后悔的事中。”

“西萨尔,”她温和地说,“没有人能把我拖进任何事中,这个决定出自我的本意,是经过慎重考虑的结果。我知道,你不喜欢列瓦雷士,但是我们现在谈的是政治,而不是个人喜好。”

“夫人!那个家伙十分危险,他既阴险又残忍,而且他……他爱上了你!”

她的身体不由得往后一缩:“西萨尔,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怪念头?”“他爱上了你,”玛梯尼又说道,“远离他吧,夫人!”“亲爱的西萨尔,我没办法放弃他,我没法向你解释这是什么原因。

我们已被拴在了一块儿,而且这并不出自我们的意愿和行动。”“假如你们已被拴在了一块儿,那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玛梯尼疲倦地说。

玛梯尼借口有事离开了,他在泥泞的街道上来来回回走了几个小时,那天的傍晚是那么阴暗。那个狡猾的牛虻闯进来,把自己最心爱的人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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