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三急忙小跑着朝马厩各个出口跑去。路上只听外面人声鼎沸,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范三去到马厩,发现人马货物已堵成一团,他只得一边拨开人群,一边向出入口的亭子走去。只见几个衙役已堵在出入口的通道处,阻止人们离开。范三见状,就上去询问衙役。
“你好,我是这里的调停官,请问是出什么事了吗?我们上级也让我来通知禁止通行了。”范三向衙役亮出了自己的腰牌。
“杀人了,就在县太爷的面前。现在要封城,只允许官家人员取马匹外出搜索。这里的所有出口都已经被我们的人封住了。”
“好的,多谢。”
范三回到署内,将结果向领导进行了汇报。此时署内一大堆人正聚在一起,有的在紧张地翻查记录,有的在谈论杀人事件。
一贯高谈阔论的王知事也在那侃侃而谈:“嘿,这人也真是够大胆的。单枪匹马就敢冲进去太白楼,当着县太爷的面把人给杀了。最牛逼的地方是他居然还能全身而退,一下就跑没影了。县衙里那些人也是吃白饭的,这么多人愣是留不住一个人。这充分反映了平时县衙那帮人根本就没有做好突发事件演练,一有什么事就立马完蛋。”
“是,那些衙役还是靠不住。我听说那个刺客好像有几个帮手,在他逃走的时候接应他了。”
“唔…你这样看啊,第一他们治安工作没做好,刺杀行动首先要什么,要踩点啊。这之前就没有留意到有什么形迹可疑的人?巡逻工作他们怎么做的?第二,他们的守卫工作没有做好,别人就这么溜进去,一点反应都没有,要是今天杀的不是那个李财主,而是县太爷呢?再来说这第三,事发之后,没有立刻形成有效组织,怎样快速抓捕,怎样联合搜索,该不该封城。你看现在外面乱得,那马厩里都乱成一锅粥了。”
“我们这边做的还不错,有条不紊的,该干嘛干嘛。”
“那些刺客很厉害吗?怎么这么多人都抓不住他们。”
“哪里厉害了,县太爷去吃饭,就带了两三个衙役去,加上李财主那些家丁随从,一共也就10来个人。我从朋友那里听说了,刺客就一个穷酸剑客,穿一身洗的发白的青色布衣,拿一柄破铁剑。还有他的帮手,也是一身破衣裳,拿一柄九环刀。”
“健少,不会是昨天在西出口闹事那两个人吧……”范三听后,对正在旁边紧张翻查台账的清瘦官兵说道。
“应该不是吧,他们昨天不是还要拼个你死我活吗?而且一个出城一个入城,机会很微吧。你先别烦我,我要查出最近三天所有带剑带刀,40岁上下的人的记录。烦死了。”何健头也不会地说道。
“这个查出来有什么用,你找不出来他人,难道还全部通缉不成?”
“呵呵,就发个公告,让自己到官府报到,接受查问,不就行啦。”何健对官府一贯的不可理喻的做法不屑地哼了一声。
“那么多人怎么查法……而且谁没事会去官府,万一被抓来当替死鬼了怎么办?”
“哼,到时十有八九是叫我们帮手去查,你等着加班加点都行了。”
“……好端端的杀那个李财主干嘛,就为了劫富济贫?可是就这样杀了他也分不了钱啊,钱还是他们家的。”
“这你就不明白了。江湖豪侠嘛,杀鸡儆猴,到时再在箭上绑个恐吓信,射到他家门上,那工钱不就发下去了?最起码一段时间,地主们都不敢乱来了。唉,你快走开,妨碍我工作了。”
范三也不自讨没趣,自顾自去取昨天西出口的登记名簿。他认为,即使剑客和刀客当时是敌对的,但也需要排除他们的可能性。况且剑客昨天那古怪的行动,想必是有些什么问题。
马匹是贵重的战略和移动资源,因此几乎每一匹马在出生后都会被纹上加密过的纹样。官府留存纹样的一半,马身上纹一半,这样用以唯一指定这一匹马。同样的加密技术也用于个人的户籍登记,以及官府公文印章上,只有内部人员才有机会接触到这些密文的密钥。于此同时,主人的名字户籍等会跟马的信息一起抄录保存,如果马匹易手,则需要到范三所在的马厩公署进行变更。各州府县每隔一个月会相互传递新增或更新的马籍台账,以确保信息的连贯一致,所以新增马籍的马只能在两个月之后再出城。另外,出入城会检查马的马纹、骑马人所持的马籍和登记骑马人的身份信息,所以只要马出入城,一般情况下是能找到骑马人的准确信息的。当然,假如你连马带所有证件都被偷了,又或者被恶意伪造证件,这也是没有办法在第一时间查出来的。只有像现在这种情况,事后追查的时候,才能顺藤摸瓜地找出真相。
因此,在范三查出昨日剑客和刀客的出入登记信息后,便去按马籍查找马匹所属人的信息。刀客叫谢路,黄圃人士,昨日出入登记时的信息跟马籍上的一致,没有问题。但问题在于剑客身上,剑客所骑的马在马籍上登记的是属于一个叫潘华的人,但他出入时登记的名字却是张枫。范三再按张枫这名字去查他名下的马,却发现这个人名下根本就没有马。这结果就变成了,一个身份不明的人,骑着一匹可能来路不明的马进了城。范三再去调阅今日和昨日的出入台账,发现剑客没有出城,而刀客谢路却在早上又入城了。剑客使的铁剑,而且身份不明,谢路使的九环刀,两人都在城内,这些线索无不指向了一个可能性——他们两人正是行凶的刺客。
范三将结果和猜想告诉何健,希望他能支持印证自己,但何健忙着调取资料,只是敷衍了他几句。范三现在很纠结,该不该将情况反映给管事。如果反映上去,先不论正确的可能性有多大,结果十有八九就需要自己负责跟进这件事情,而这件事情显然非常麻烦,他没有多大的把握能处理好;但假如不反映,这件事情本该在范三的工作范围之内,他又觉得良心不安。范三站在自己座位旁边踌躇了半个时辰,抓耳挠腮了一番之后,下定决心跟管事汇报情况。
范三走在去县衙的路上。不出所料的,管事让他立马将消息带到县衙,好让他们能重点搜索目标。将消息带到县衙后,范三在青石板路上缓缓地走着,不想太早回到公署内,在走到昨日剑客消失的路口,好奇驱使范三往小巷里走了进去。
小巷狭窄,仅能容一个人通过,而且地上散落着些柴火等杂物,路并不好走。这是一个上坡路,坡的两边有间距十分近的人家前后左右相接,若不是住在这里的人,怕是会在这里迷路。范三一路走来,犬吠声此起彼伏,声音在这长而曲折的了无人声的小巷子里显得十分不详。范三总觉得会在哪个岔路口,忽然跳出一条龇牙咧嘴的狗朝他扑来。想到这,范三心里砰砰直跳,背后发凉,于是他打算原路返回了。他转过身来,发现一个满脸胡茬的粗犷男子就在他面前不足20厘米,整个视野里都是这个男人的脸,范三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发出来的汗臭味。范三连忙往后退,但却被那男人一把抓住衣领拉了过来,用右臂紧紧箍住脖子。范三被箍得快喘不过气来,只得用手去掰那人的手臂,只是却丝毫没有效果,因为那条手臂明明跟范三的一样由血肉构成,但却像石头一样坚硬。
男子将范三挟持到一个隐蔽的废屋里,随后松开了范三,并警告他不要大叫或逃跑。范三瘫坐在地上,用力喘着气,眼前还一阵眩晕。男子又窜到门边,朝外头张望了一阵,然后便把门给关了起来。此时范三已经喘过气来了,从门口打进来的光,让范三看清了那男子的脸,这不是那谢路又是谁?
“这是干嘛?”范三冷静地问谢路。范三能感觉得到,过去那种像被浆糊糊住脑袋般的感觉消失不见了,现在的感觉像是从清冷的池水里出来一般,冷静又思路清晰。或许是紧张感过去了,又或者是身体自动释放了某些物质来进行了自我调节。
“范先生,多有得罪了。只是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声音从范三背后的阴暗处传来,等他走近范三,范三才认出了他——剑客。
“你怎么也在这里?”有人突然从背后冒出来,着实把范三吓了一跳。某个预感,或者应该说是某一段的认知忽然出现在范三的脑海里。这种感觉不是声音或者视觉一类的东西,只是它突然就在那里了,你就是知道它。
“人,是你杀的?”范三一字一字地问剑客。
“是。”
“谢路跟你是同伙?”
“是。”
“你们带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我可是官家的人。”
“希望你能帮我们离开。”
“为什么我要帮你们呢?况且我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调停官罢了。”范三不解地笑着回答剑客。
“你可以的,而且只需要你帮一个小忙。”
“恩?”范三示意剑客继续讲下去。
“刺杀李财主时,我假扮成小二,送菜进去。那时呈上的是烤鸭,正是需要现场用刀处理的菜式。房间里只有县太爷和李财主两个人,而我手中有刀,离李财主也不过是一步的距离。因此整个刺杀行动很顺利,我很快便得手了,只是我没有料到的是,县太爷居然也是一把好手。”
“县太爷会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