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下个没头了“,在楼上是健身房的酒吧里面,余诺用手托着腮,细细地听着现在唯一顾客的抱怨。
云把天染的像墨,又是一场暴雨,余诺记混了这是第几个雨天。
这么诡异的天气不多见,尤其是在重江城里,印象中几个月内那么频繁的下雨还是头一次。
嘟囔完话,那顾客一仰头干完了剩下半杯啤酒,喝的太快,有几滴顺着嘴角留了下去。
“老板,接着来一杯”,话对着余诺说。
余诺把思绪从振兴博物馆拉回到替人倒酒的现实中。
怀疑他喝醉了,余诺挣扎着从吧台站起来,顺手捋了捋有点褶皱的黑白酒保服,扭了扭坐久而发疼的腰。
“哪有老板穿这样的”,边说着边接过他空空如也的厚底玻璃杯。
兼职酒保也是余诺的无奈之举。
几个月前还是收入全靠自己的私人博物馆馆长,如今只能缩在没几平米的小酒吧里替别人接接酒。
职业不分贵贱,但自由确实少了很多。
都是这雨!
本来余诺好好地经营着继承的博物馆,好藏品不多,但也有能看的物件。
而且余诺打小看了水浒传后就有个癖好,见人第一面先给他取个绰号,靠着这技能,甚至有时候能做到顾客第二次进博物馆能享受到一对一的特殊服务!
靠着诸多技能,不至于大富大贵,可认真工作也能够勉勉强强养活自己。
偏偏这一连三个月的鬼天气,雨下个没完,从五月开头到现在八月中旬。
市区游泳、郊区越野还是小事,上个月市内的小景观湖水面涨的和看台同高,再加之年久失修缺了块护栏,一下子淹死一对情侣,更是没人有心出门闲逛。
靠人流赚钱的余诺就惨了,入不熬出,开一天就得亏一天钱,水电费、保洁费就像压在孙猴子背上的大山那样逼得余诺喘不过气。
一合计干脆先闭馆,待雨不下了再说。
根本原因还是没钱,撑不了太久。
……
“下午四点就能喝那么多,不是酒鬼是什么。“
见酒鬼穿着黑色没有什么设计感的风衣,下身穿着件灰色牛仔裤,套着沾着泥点的运动鞋,一点不搭配,浑身的装扮带着不伦不类的落魄感。
“他心底肯定也藏着事吧。”
想到自己的悲惨遭遇,余诺看向酒鬼的眼神也同情不少。
递给他泡沫溢出来的一杯,想开口嗒话,却和他视线一对,把到嘴头的招呼咽了下去。
只见他发型整整齐齐,眼睛清明,脸上也没有醉酒的潮红,没有想象中的迷迷糊糊。
“没醉更好,不用我麻烦找他家人接”,余诺心想。
咽了咽口水,又准备开口,却再次被打断,因为楼上传来重物砸地的声音。
偏僻地方的房租是便宜,可楼房年久失修,楼层之间的隔音基本等于没有,健身房发出的任何动静都会原封不动的让楼下也听个响,平日时常有杠铃砸地板的人在。
“楼上健身的又发疯“,酒鬼晃了晃杯子,想让消下去的气泡起来一点。
话憋在嘴边难受的余诺马上附和道:”没事,我们厨子也上去练了,这就让他说一下。“
余诺能来这干也是托了厨子的福气。
一个星期前,余诺实在没有办法,博物馆关门大吉,积蓄也早用于此前坚持美术馆开门,虽然有几件值小钱的藏品,但突然卖掉根本不现实,想要去人才市场还被水淹了,真走投无路时,在包子铺碰上了厨子。
厨子聊到他工作清吧缺个酒保,余诺可以来试试调酒,顺便给他打个下手。
到了地方才知道厨子的任务还真挺重,一个小厨房不仅负责清吧里面装模做样的西点,也因为楼上健身房,专供教练健身餐。
没多考虑,余诺立马混入了清吧内部。
地方小,麻烦像芝麻多。
而且这次的麻烦事好像有点不一样?
“咚咚咚”的声音非但没有减小,反而愈来愈烈。
天花板上有飞灰落下来,几个绑着用于装饰的彩条摇摇晃晃,余诺坐不住了。
今天只看到了厨子和健身房老板上去,应该没有其他人啊。
“这是用了多重杠铃,那小健身房有那么多片吗?“,觉得需要上去看看,毕竟影响到顾客消费体验了,虽然余诺没来几天,但愿意给酒吧带点回头客。
“没事,我上去问问”,余诺打开刻着希腊神话人物的腰门。
动静更过分,给余诺种要地震的错觉,不仅是是天花板掉灰,连周围贴着的壁纸都隐隐约约有些开口!
余诺加快了步伐,小跑着楼上去找厨子,看看他们在搞什么。
刚走出柜台没几步,突然感觉到被人狠狠的一拽。
或许是因为根本没想到酒鬼会有这样的动作,这一拽直接把余诺拉个踉跄,两只手被旁边的桌子擦破了皮。
顿时疼的呆住,余诺抬头不解的看向酒鬼,却见他面色带了一分凝重,眉头紧锁,还比划着后退的手势。
同一刹那,天花板骤然塌裂,尘土飞扬整个酒吧,碎石头闪烁而过,打在到处劈里啪啦。
在昏黄的灯光下,隐约看见从楼上掉下来的不是杠铃,好像是个人。
“救了…我一命?”余诺有些惊魂未定,如果没有酒鬼那一拉,现在自己可能像砖块似的被砸的四分五裂。
不得不说,上个世纪留下来的四五层商厦老楼可能比想象的还要劣质一点,楼层开个洞是余诺怎么也想不到的。
一个人经营博物馆久了,什么事都遇见过,胆子比旁人大了不少,遇见问题首先冷静下来,尝试解决。
对于正常人来说,面对楼塌了的事第一反应肯定是跑,但余诺不一样。
烟雾稍稍散去,揉了揉眼中的灰尘,看清了那个躺地的人影。
那不正是带他走出经济危机的厨子吗!
现在他胸口凹下去一块,白色的短袖被血染了透红,面上还保留着忍受疼痛的狰狞,却已经是一副进气少,出气多的状态。
“先救厨子重要,这随时可能继续坍塌!“
短短时间内,各种想法闪过脑海。
至于那唯一的顾客。
结合酒鬼救了自己一命的壮举,只能确定他也不是简单人。
酒鬼见余诺安稳后,向碎石里的厨子走去,谨慎的好像深夜里入室盗窃的贼,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缓步避开碎石,几步远的距离走出了步步惊心的感觉。
余诺搞不懂他想要干什么,再加上刚才足以让普通人死机的突发事件,没有别的动作,继续呆坐在地上。
酒鬼刚靠近躺在地上没什么喘息的厨子,天花板大洞裸露处的钢筋突然有一点轻微声响传来,酒鬼没有一点犹豫瞬间闪身避开,借着倒下的圆形酒桌挡住自己。
没有犹豫的奢侈,反手丢出一罐黑色的液体,刚才身处的位置上,玻璃片溅了一地,黑色不明液体“嗞嗞”的快速挥发。
“咚!“
伴随着更胜于刚才厨子造成的巨大声响,一阵灰尘弥漫,在快成废墟的酒吧大厅中一个怪物猛地落地。
余诺脑海里浮现出‘猩猩’一词。
说是“猩猩“也仅是因为这怪物具有四肢、躯干和奇怪形状脑袋。
曾有患了脱毛症的猩猩,外表就和眼前的生物模样相似。
但这只吓人的许多,快两米的身高,气球一样膨胀的大臂,内脏肥大到像怀孕,还有树根一样稳稳扎在地面的腿,没有肌肉发达的健身美感,只像一个畸形的怪物。
“这是在拍电影吗?”
厨子是被那猩猩暴力砸下来的!
余诺大吃一惊,感觉活了二十多年的经验完全不够用,短短一两分钟发生的事,只存在于噩梦中。
发生的事像电影,这猩猩的样子抽象的也像电影,自己就是恐怖片里面的人形背景板。
畸形的人?
还是怪物?
或者根本是我再做梦?
余诺忽地出现另一个念头,是不是猩猩怪人还有意识?
猩猩把厨子摔下楼后没有着急下来,竟然布置了一个小陷阱,等有人走近查看厨子伤势时候打算一举干掉两个。
那不知来历酒鬼也显得颇有经验,好像预演过一样,仅一个闪避,就躲开了这致命一击。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余诺对他们身份越发迷茫,慢慢退回了柜台,仅冒出眼睛察看情况。
想不通就先顾及当下,不管是酒鬼、还是猩猩,共同点都是神秘和极度危险,先跑最好。
酒吧的黄色装饰灯终究顶不住冲击,接触不良后一昏一暗,余诺只能通过窗户透过一点被云压抑这的微光观察。
“‘脱毛猩猩’应该不适应昏暗的环境。“
突然寂静的几秒钟里,余诺发现它对光源很敏感,跳下来后就一直保持着背部半弓的姿态,只有奇形怪状的巨大脑袋随着乱甩的灯四处扭。
不管怎么说都要先离开酒吧!
这是个逃跑的机会,余诺不着痕迹的平移,此时左手边就是房间里唯一的窗户,他心脏砰砰的跳,肾上腺素的作用下感觉不丝毫疼痛,很有把握在几秒时间内完成冲到窗户边,窜出酒吧的一系列动作。
那酒鬼呢?还有生死不明的厨子。
对酒鬼的畏惧大于好感,而且他肯定比自己后死,可以不用管他。
但厨子怎么说也是自己的恩人,没有狠心到抛下他一个人逃跑,可自己引来的动静肯定会吸引无毛猩猩的注意,真要跑不出去得一起完蛋。
就在余诺纠结犹豫之际,酒鬼那传来了声音。
下意识往酒鬼躲身的酒桌一瞥,着实惊了余诺一跳,
全身不能控制的各处发麻。
那酒鬼没有老实躲着,反而从身上摸出来一个打火机,还是Zippo!
惶恐到不敢出声,身体紧绷,余诺对时间的感知好似在子弹时间里,眼睁睁的看着他擦出了火光。
猩猩怪人猛地转头,细小成缝的眼睛盯住了酒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