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开打了!”帝辛下了早朝,便到了寿仙宫。妲己和胡喜妹接住,见他脸有忿色,连忙问:“怎么了,潼关不是有余氏父子守着关吗?难道还怕他怎的?”
潼关到朝歌,路途不算遥远,虽然是八百里快马加急,消息仍是滞后一天。看来伯邑考发动攻击,下手倒真是快。想到他其实是想早日接自己,心里便微微一甜。脸上的神色,不自觉地就柔和了下来,朝阳透过镂空的窗格照在她的脸上,更显得立体感十足。
饶是帝辛看习惯了,这时也不由心里一荡。
胡喜妹隐现忧色:“陛下,那潼关可守得住么?”
帝辛这才移开了目光,看了看手里甲骨,又看了看胡喜妹,见她微微点头,才对妲己道:“王后,你看看战报吧。”
妲己接了过来,心里一沉,脸上却露出笑容:“陛下,这是捷报呀,潼关先行官余达一杵打死了西岐大将尤勇,立了首功,陛下应该高兴才是!”
帝辛走到她的身前,默默地把甲骨翻了过来。原来还有一段刻在反而,妲己一看,脸无人色:“这、这……”
原来余达先立首功,苏护披甲上阵,对上的是余化龙次子余兆。两人斗了十余合,苏护毕竟是身经百战的老将,余兆不是对手。忽然取一杏黄色的幡展开,金光一晃,余兆连人带马便都不见。苏护迟疑不定,急左右看时,那余兆已悄无声息地从他身后袭来。苏护闻风,慌忙拨转马头,却已被余兆一枪刺中胁下。他虽勉强再战,但余兆踪影全无,苏护纵然出生入死数十年,仍不免被余兆挑于马下,当场刺死。
苏全忠报仇心切,急抢出时,余化龙第三子余光接下。两人旗逢对手,但到底苏全忠经验老到,余光落在下风,拨马便走。苏全忠因父亲被害,心里早已怒发如雷,哪里还能辨别他是真是诈,一提马缰便追了上去。谁知余光有一暗器绝活,名叫梅花镖。那镖因形如梅花,分五瓣而得名。余光手巧,能五根齐发。苏全忠怒火中烧之时,身中三镖,几乎坠下马去。好在那马是他出生入死骑惯了的,纵然主将未有命令,也知道拔腿载他回营。
“王后?”帝辛看着妲己微白的脸色,有些担心。
妲己心下黯然,虽然自己并非苏护亲生,只护送至京相处了两日。但他爱女之心,自己却能感受得到。如今保周灭商,却落得如此结局。
“陛下!”妲己忽然跪了下来。
帝辛连忙扶起:“王后请起,朕知道你父女情深,然两军阵前,伤亡在所难免,何况……”
妲己双目含泪,道:“陛下,臣父在投往西岐之时,臣妾就说过不再认他为父。如今他身故,臣妾不该哀戚,该为我余将军得立新功而贺才是。只是臣妾到底是父母生养,骨肉血脉割舍不断。陛下,请准臣妾私下为父亲戴孝……”
帝辛亲自用丝帕为她拭泪:“我大商有如此贤德的王后,是朕的福份啊。朕原还担心着,你会对我哭闹,要拿余兆回朝歌正法呢!此时正是商汤用人之际,朕已下旨嘉奖了。”
妲己凄然道:“臣妾岂是这等不分轻重之人?臣妾之父虽然是亲缘,然他站错的地方,余将军英勇了得,陛下确该嘉奖。陛下,臣妾告退。”
帝辛叹了口气,转头对胡喜妹说:“还不去劝劝你姐姐?”
胡喜妹心里好笑,也只得应下,随着妲己进了房。
“好了,陛下瞧不见了,你也用不着装了。”胡喜妹看到妲己正在为苏护准备灵位,朝后看了看,才轻笑着说。
谁知妲己却正容道:“喜妹,我既已拿了妲己的身子,这个灵位却是真心实意的。你当我刚才落泪也是假的么,实是心里伤感。我想,这副身子的血缘与苏护是相通的,故会感到痛。何况,苏护此人为女反出朝歌,也是个好父亲,我便代妲己为他祭一祭,也是该的。”
胡喜妹看了她半晌,见她神情庄肃,不象开玩笑,才嘀咕着:“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祭的?你在心里替她念一念,也就是了。”
妲己一呆,忽然莞尔笑道:“喜妹,倒不成想你也快得道了,这句话说得极有禅意。嗯,但我还是做个小小的灵牌,也算是妲己与他父女一场吧。唉,说来也惨,在战场上打了不知多少胜仗,却身败屑小之手,嗟呼!”
胡喜妹瞪了她一眼:“得了,你别跟我掉文了,还是说你的大白话,我听得爽快。”
妲己做好了灵牌,奇怪地问:“陛下刚下朝,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我正好借机一个人躲在房里,你却跟着我做什么?别说你根本对苏护没什么好感,就算有,也是早八百年前的事了,我倒不信你还真的‘姐妹情深’了。”
胡喜妹怏怏地说:“你也知道的,仙姬昨天又回来了。到底轩辕坟那里冷清,她喂饱喝足了,又回来享受荣华富贵。我们这副容颜,要靠鲜血养着,她这一去,养足了,自然更加千娇百媚,陛下的心啊……”
妲己低了头想了半天:“那也是你自找的,好好儿的弄个什么仙子来,害得陛下以为与她交合,可延年益寿。”
“我只是想着让她们都享一享人间富贵,唉!”胡喜妹的神色有些怅惘,有些悔意。妲己看她的神态,越来越近凡人,也许是因为她的心,已经越陷越深了吧。
“其实,陛下心里还是在乎你的。”胡喜妹又叹了口气,“刚才拿了骨板犹豫了半天,才拿进来给你看,就怕你受不了。是我说姐姐最是通情达理,虽然痛在一时,但心里明白的,这才拿了进来给你看。”
妲己不以为意:“让给你了呀,我啊,已经有了……”两人对看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