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长满的青草的小山脚下，有数条弯弯曲曲的人工壕沟，沟里面趴满了身穿红胖袄的士兵，一支支的铁铳的枪口对着前方。壕沟前是无尽的旷野，数十步外的地面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数百人。
远方集结着万余反贼，若是真论起来，他们根本不是军伍中人，而是才放下锄钯的百姓才对，面黄肌瘦身着破衣烂衫，许多干脆赤着双脚，一个个怪叫着倒是很有气势，乱哄哄的拥挤着，迈动着双腿向着壕沟飞奔，这样打仗不败那可真是见鬼了。
汪狗剩趴在战壕内很是有些不以为然，自出兵以来，攻石泉、西乡、城固，无不是人到城门开，天大亮时到了这里，没想在到离汉中城不过十余里外遇到了这些人，这些人摆明是送死来了，如果不是上面有交待，说是要善待百姓，否则，哼哼，这些不知好歹的东西，早就让炮旗将他们轰成渣了。
自打在昌平加入了皇家军团后，汪狗剩一直奋勇敢战，只不过随着惠昭王爷的消失，昌平军团被拆分，后来被发往了山东，很是过了几年苦哈哈的日子，再后来与上官争执，一怒之下干脆带着自己的小旗，逃出了军营进了梁山，拦路截道的当了个土匪。
那天方抢了一家大户后正在与手下分银，有人来报，说是听闻有人传言说，惠昭王爷出现在了陕地，听了音信先是一呆，然后汪狗剩放声大哭，哭成了个泪人。
不管听闻是真是假，汪狗剩一刻不停的解散了已是有了些规模的大寨，将寨中金银留了些路费外，尽数均分给了汇集在手下的八百余人，拒绝了立寨后加入的土匪们追随的请求，仅带着自己的原班人马十人奔向了柞县。
所幸，十余人有二十余匹劣马替了脚力，两个多月后到了柞县，一进柞县即如同进了家一般，受到了满满的关怀，依安排进了军营，即见着了原军团的几乎所有的将士，喜泪辛酸五味杂陈，数年来心一直空落落的，这时候满足的不要不要的。
再后来，军团一直扩充，汪狗剩便也身价暴涨，在柞县军团被提为了一名总旗，不过，这个总旗的人数是平时的三倍还多，手下有小旗三十人，战兵近四百，炮旗一人，炮兵百有五拾人，拥崇祯一型炮三十门，战马五百五十匹，可以说是兵强马壮。
经过数月的苦苦训练，总旗下的各兵种配合已较为熟练，随着孙传庭南征的调令，被编入南征军第二营，第二营经历为原锦衣卫小校张成栋试百户担任，张成栋也是自始即追随在惠昭王爷身边的老兵，南征军共计三十个大营，由参将郑嘉栋率领，目的是攻打汉中，由汉中入川以图夺取川地。
对于结果，汪狗剩很是有信心，以现在的战力，别说是川地，就是整个大明、整个世界，柞县军团也照样横行无阻、无人可挡，不过在进入汉中后，事情似乎有了些麻烦。
初时，张献忠带着兵追随着李自成，主要攻击处并不是川地而在湖广，后张献忠手下大将刘文秀令大将王复臣谋川，王复臣与张先壁两将细细商议后，以川地可定天下之论谋划，刘文秀甚是赞同。
刘文秀将谋论总结报张献忠，张献忠大为赞赏并未告知李自成，即命刘文秀开始行事。
刘文秀得令，派手下偏将高承恩征兵入川，高承恩原本在绿林道中即武功显赫，不愿离开刘文秀左右，主要也是为其安全考虑，只派出心腹爱将李来同，带着五千兵马出兵西南，先于柞县兵团进入了汉中。
李来同是个能将，自号为刘文秀军中第一儒将，本就是出身于童生，允文允武有些许谋略，对于李自成早有看法，曾言李自成即使得了天下也不会久长，盖因其目光短浅不足为天下之共主。
初入川地，李来同并未像李自成那样走一路抢一路，而是以攻心为上很快的立住了脚根，打土豪分田地，竟然还做出了忆苦思甜的壮举，极获川人之心，由此名声大噪，五千兵马数月间急扩近七万人，所过之地纳降者众。
这次柞县军南征，一路披糜所向无敌，而作为前哨的汪狗剩一入汉中，就遇上了李来同驻扎在汉中的兵马。
李来同汉中的兵马由其马夫洪四率领，那洪四生的高大威猛却又心细如发，明知不敌却也不后退，只是不停向川地百姓宣传，内容无非是跟着自已这些人能过上好日子，有房有地，少纳赋少纳绢，不用每天提心吊胆，而朱由橏的柞县军，是来抢他们将要成熟的粮食来了。
百姓们不明就里，听闻洪四等言立时恨柞县军入骨，为了保护眼看着到手的好生活，于是无论男女老幼均是化成了勇士，随手取个农用之具即能上了战场，与柞县兵拚个你死我活。
而洪四却是让百姓进了军营，带着手下的兵悄然而走，远遁他乡，留下了一些骨干在了百姓中，拚命的进行宣传鼓动。
汪狗剩心里极是纳闷，按理自己这些人才是真正的对百姓好的人，这些百姓到底发了什么疯，一骨脑的连冲了数十阵，有些不忍心，为避免伤亡后退了十余里，那些人不依不饶，最后不得已还是杀了数百，可那些百姓依旧是没完没了，这样下去何时才能占据汉中而夺川，何时才能实现惠昭王爷的愿望。
“三百步，开铳。”
数条战壕内三十个领兵的小旗几乎是同声呐喊，随着喊声便是铳声如急雨敲打铜盘，数百人的战兵足以对抗万余的反贼。
汪狗剩后背斜靠着壕壁，仰面看着天上的白云有些无语，这算是什么事，就算是要攻击也应不是用这样的法子。
这一时汪狗剩根本懒的起身，对于战壕外那些无知的百姓的攻势没有丝毫的担忧，在这样的阻击下，任你是天仙地鬼也难逃一死，只是心里有些发闷，这样的攻击何是时才有个头，前几日将所遇到的情况报了上去，几天过去，不知为何也没见上面有命令下来。
不到十息，呐喊声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汪狗剩当然明白，那些人又倒下了不少，其他的人便逃回去了，很无聊也很无奈，自己也曾与他们一样，可也没有他们这样不识天下大势之理，可怜白白的丢了性命。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至近，只片刻就到了战壕后面，然后一个传讯兵被飞快的带到了汪狗剩面前。
“见过汪总旗，”传讯兵右臂在胸前一横给汪狗剩敬了个礼，再伸手从背着的挎包中取出了一封信，递给了汪狗剩：“郑将军传令张将军，张将军让带这信与汪总旗，张将军道‘不顾一切，挡吾者死’。”
汪狗剩点了点头伸臂捶胸回了礼，伸手接过信，打开一看，信纸上浓墨写有四个字，“挡吾者，亡！”，不由的心中一痛，这样以来百姓死伤当不会少，可也是最好最快的解决办法，长痛不如短痛。
吩咐人带着传讯兵去歇息，自己呆呆的坐在了地上，想了许久才痛下决心，猛的起身站了起来，跳出了战壕，对着战壕内的战兵们大声喊道：“传下去，让各小旗都过来，有军令下达。”
不过片时，三十个小旗即在汪狗剩身前站成了数排。
“郑将军和张将军均有军令下达，”汪狗剩对着面前挺胸而立着的小旗们大声的吼叫道：“挡吾者，亡！现在吃饭休息，一个时辰后，各旗相互掩护进攻，今晚老子要在汉中城内过夜，都明白了没有？”
三十个小旗齐声大吼：“明白了。”
“好，休整一个时辰，然后，进攻、进攻、进攻。”汪狗剩大吼道。
“是，进攻。”三十个小旗大声重复着吼道，然后即飞快的散去，各自整队。
汪狗剩席地而坐，迅速向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的从胸甲下取出了一个牛皮水袋，小心的解开扎住袋口的细绳，双手小心的握住袋子，嘴凑到了袋口，猛的仰头狠狠的喝了一大口，一股浓烈的酒香随即漫延开来。
闭了眼十分惬意的将水袋放在盘坐的腿上，汪狗剩打了个大大的酒嗝，方睁开眼，一张几乎是圆圆的胖脸带着讨好的笑容浮在了的脸前，汪狗剩顿时一惊几乎要跳将起来，一拳将胖脸打的扭向了一旁。
“汪总旗，兄弟不过是想讨口酒吃，你用不着这般使力。”胖脸伸手抚着有些红肿的脸，一脸委屈的道。
汪狗剩一时有些尴尬，脸上浮起了一丝愧色，随手将水袋递了过去，道：“不好意思啊，铁蛋兄弟。”
铁蛋姓王，其父即是因修筑昌平城而名扬天下的王石头，后得知惠昭王爷出现在陕地，其父母携其与昌平百姓们一起投奔了柞县，惠昭王爷数次扩军，铁蛋哭闹着总算是征得了爹娘的同意，成了一名光荣的炮营士兵，因训练刻苦、成绩优异，被提为第三炮营第二炮队总旗，炮旗有炮兵百五十人，有着崇祯一型炮三十门。
王铁蛋胖脸上依然是挂着笑眯眯神情，伸手揉了揉胖脸，飞快的接过水袋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水，片刻后狠狠的长出了一口气：“总旗大人，这一个时辰后即要进攻了，不知总旗大人对炮队可有安排？”
汪狗剩笑了笑，伸手轻轻的点了点王铁蛋的额头：“你这家伙，没事时都总是想着打几响炮，何况现在有事，还能少得了你们？”
王铁蛋顿时大喜，再狠狠的向口中灌了一大口酒水，稍喘了口气道：“好，有汪总旗的话，兄弟一定不负所望，将那汉中城轰成碎片。”
说完话，王铁蛋手提着水袋又要再吃一口酒，汪狗剩却是劈手夺了过去，小心的扎好了水袋塞入甲内。
“你这个酒鬼，这酒不是这样吃的。”汪狗剩一脸心疼的表情，隔着战甲抚着甲下的水袋道。
王铁蛋楞了片刻，仔细的呷了呷嘴，忽的惊喜的笑将起来：“莫非是王爷赏下来的仙酒？果然是那味。汪总旗竟然还能留下，兄弟分的那些早吃的尽了，没想到今个在汪总旗这里又能多吃了几口，哈哈，讨扰了。”
汪狗剩怒横了王铁蛋一眼，手指着王铁蛋的胖脸怒道：“王爷的赏下来的酒还能错得了？那商贩来收酒的都是论两收，一两酒要四两银，你一口吃了八两银，不说声感谢还那么多怪话。”
王铁蛋大笑起来，双眼被胖脸挤成了一条缝：“哈哈，等王爷再赏下酒来，兄弟都给了汪总旗吃。”
汪狗剩微微的叹了口气，道：“是啊，王爷又回京师了，听说，被崇祯爷给留在了宫中，你说，会不会被扣住了？”
王铁蛋笑着摇了摇头：“这天下，能留住王爷的人没有一个，王爷那是神仙，当初修昌平时，俺爹就说过，王爷乃是神仙下凡，是为救助百姓而来的，崇祯爷也是凡人。”
汪狗剩点了点头，叹口气道：“是这个理，上官有令要攻汉中，可汉中的那些百姓将吾等当成了死敌，这仗不好打。”
王铁蛋继续摇了摇头，随意的摆了摆手“哼”道：“现今俺们就是在为王爷打天下，是为救更多的百姓脱离苦海。培训的时候，试百户教官们也说过，俺们是百姓的队伍，那些试图想与天兵对抗的，都是俺们的敌人，心向大明的可以分化瓦解，别有居心的，直接轰了他娘的。”
两人慢悠悠的说着话，一个时辰很快过去，随着哨声在阵地各处不停的响起，两人即站起身来，相互郑重的敬了军礼，即飞快的分开，各自奔向自己的队伍。
三十个小旗列成了前后两排，在哨声中缓缓的起身出了战壕，骑上了战马。炮旗随后，将炮置在了身旁战马马背的炮架上后，炮兵们也各自上马。
大明日月旗、总旗和各小旗的红色标识旗分立于各处，数十面旗帜迎风招展。随着呼喊声再起，战马缓缓的迈开碎步，向着前方正在集结又欲攻击的人群而去。
大明日月旗在前开道，护旗手前一名小哨快马离队而行，直奔向了集结着的数万人。
小哨打马飞奔，直到了那些人前二十余步开外，一拉马缰，战马长嘶一声几乎人立而起，然后前蹄再重重的踏上地面，带起了一股股的烟尘。
“尔等听了，”小哨手中斜执长刀，傲然的对着乱哄哄的人群大声喝道：“吾等乃大明天兵，奉天命入川讨贼，若再与天兵对抗，必死无葬身之地，尔等还不速速散去？”
人群一阵骚动，有人大声喊着：“老乡们，不要上了他们的当，他们就是为夺粮而来的，杀啊。”随着喊声，人群忽的涌动起来，万余人拥挤着向着小哨冲来。
“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能抵抗天兵否？”小哨再次大喝道，轻蔑的眼看着再有十余步即冲到了身前的人群，打马而回。
汪狗剩看的一清二楚，也听着了小哨的怒喊声，弯腰随手将长刀从马鞍一侧取下，大声的道：“钢弹投掷，两发。”
“是”，众小旗轰然的应了。
立于战马上的战兵们纷纷从腰间解下钢弹，也就是手雷弹，然后再纷纷的张嘴吹着了火折子，等听着了小旗发出的怒吼声“扔”后，即点燃了钢蛋的火绳，用力纷纷投出。
数百枚钢弹忽哨着堕入了手执各种农具急奔而来的人群中，然后轰然纷纷爆炸，一团团烟雾在人群中直冲而起。
奔在最前的数百人中数十人被炸的凌空飞起，更多的人被钢弹爆炸后迸飞的碎片横扫栽倒在地，“轰轰”的声音伴随着无数人的惨叫声。
人群太过拥挤，前面的不少的人惨呼着想后退而后队又拥挤而来，人群顿时乱了起来，接着又是数百枚钢弹急堕而至，“轰”、“轰”的爆炸声响成一片，又是数百人栽向地面，血肉四溅，哭喊声四起。
汪狗剩冷冷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经过太多的征战，心早已是冰铁一块。
“全体都有，将弹丸打空。”汪狗剩怒吼道。
“全体都有，开铳。”三十个小旗几乎是同时怒吼。
“嗵、嗵、嗵”，骑在马上的所有的战兵，将手中的铁铳内的十发弹丸几乎是在一息内全部打出。
万余拥挤的人群，顿时倒下了数千人，大明战旗前两百余步内无人能够站立，无数的哭叫着的人们倒在血泊中，还有不少的人冲到倒下的人的身边，大声哭泣着想着将人从血水中扶起。
天地间除了风声，只剩下无数人的惨叫声和哭喊声。
大明日月大旗忽啦啦的迎风飘扬，返身而归的小哨面色有些苍白，停了片刻后，依然对着已是呆立在数百步开外的人群大声吼叫。
“尔等还不散去，若再与大明天兵为敌，此即为尔等下场。”小哨大叫道。
已是不足万人的人群忽的静了下来，人们一个个相互的看着。
忽然人群中有人怪叫起来：“老子们也是大明人，你们不是，你们是来夺老子们的粮食的，没了粮，老子们要饿死喽，与其饿死还不如战死。”随着喊声，人群又有些汹涌起来。
小哨大声喝道：“谁告诉尔等大明天兵来夺粮的？让其出来对质。”
人群猛然间又安静下来，随后在人群里出现了推推搡搡的团涌，团涌着的人们几乎是个个在骂骂咧咧，然后人群中即爆发了数起械斗，片刻后械斗停了下来，又过不久，七个身材极是魁武的年轻人被人群漫骂着推到了最前方。
汪狗剩微眯了眼，打着马向前越过大旗行到了小哨战马旁，将战刀重新挂在了战马一侧的得胜钩上。
七个年轻人相互看了看，忽的飞跃而起，边跑边拾起地上的刀枪等武器，急速的冲向汪狗剩。
汪狗剩不由的长叹一声，摇着头口中喃喃道着“无知者真无畏”，取下背着的铁铳单手端起，一阵连续的铳响后，七个挥动着冷兵器急奔而来的年轻人，一个个胸前瞬间涌出片片的血花，再陆续的歪倒在了地上堆着的尸堆中。
马上端坐着的将士们眼中，几乎都流露出羡慕的神色。
汪狗剩的铳法在柞县军团数次兵演中均得第一，据说其在昌平保卫战中，四百步开外一铳将鞑首阿巴泰击下战马，四百步外人都看不清楚若一个小点了，那铳法已是神一般的存在，在柞县军团早已是闻名遐迩。
小哨高挺起胸膛，傲然的对着远处呆立着的数千人，大声吼道：“尔等被歹人蒙骗倘不自知，还不散去，真欲与天兵对抗否？”
数千人静静的呆立着，过了一会哭声又是四起，忽一人奋力大喊：“老子爹娘死在他们手里，拚了。”
一壮汉手执着铁锄冲出了人群，兀自大喊着：“还老子爹娘的命来。”不顾一切的合身冲向汪狗剩。
人群顿时如同鼎沸起来，数千人发出震天的吼声，无数锄头、棍、棒刺向天空，无数双大脚砸着大地发出“轰、轰”的声音，人群拥挤着向着汪狗剩冲来。
汪狗剩再次长叹一声，带着小哨拨转马头回归阵前，将铁铳重新上弹。
三十个小旗早看清了汪狗剩的举动，大吼着“都有了，装弹”，“咔嚓”的声随后不绝响起。
汪狗剩看着越奔越急已是到了身前三十余步的人群，重重的摆了一下手，三十个小旗再次齐声怒吼：“开铳。”
“嗵、嗵、嗵”的铳声不绝，急奔而来的人们的身上血花四溅，那一双双绝望的眼中流露出更多的是与世绝然，是对生命的无视，是对保护家园的深深的情感，倒下一个，另一个再冲向前。
近万人前赴后继的冲击，造成的震憾的场面是极为壮观的。
端铳急射的将士们不少人有了些胆寒，但是没有将令此刻不能退缩，退缩即意味着失败，自己失败了事小，可对于已是过着神仙一般日子的亲人们来说，那就是将他们再次打回到原来的痛苦的时光里。
那些苦日子早就过够了，将士们的亲人中有不少人饿死他乡、病死客地，现在好不容易的过上了宁静的生活，吃得饱穿得暖，这样的日子得拚了命也要去保护，拚了命也要去保护好自已的亲人们，试百户们早都将这些道理讲的分明。
对于将士们来说，现在冲来的这些人，就是拦住亲人们奔向美好生活的拦路石，不将这些拦路石粉碎，大明就没有安宁，亲人们的现在的生活就无法保障。
铳声越发的急促，不少将士愤怒的打空了随身携带的弹袋，再随手抽出了战刀，只等一声令下，冲上前去将这些乱民砍成肉泥。
十息过后，铳声终于停了下来，眼前是堆成了一堆堆的尸堆，还有不少被打残了身的人倒在血泊中，哭喊着求救，万余人就这样倒在了大明日月战旗前。
这是一场极为不对称的小战役，以万人对四百，十息间即全部伤亡，血盈旷野。
汪狗剩冷冷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万余人，没有一个再能站起身，即打马默默的绕着战场向前而行，随后，是大明日月大旗迎风飘扬着，三十个小旗默默的指挥着各自的人马列了队，随着日月大旗一起绕行，向着汉中进发。
顺着已有的大路，数百战骑沉默而行，不到一个时辰，于未时，大军行到了汉中城外。
汉中城对于大明来说，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战略要地，也是进出巴蜀的咽喉之地，其北方有秦岭、南面临巴山、东去可达荆襄、西行能取甘陇，且由于其四面环山，易守难攻。
其时，汉中城修建的较为雄伟，城墙高达数丈，宽有丈余，东、西、北关并设瓮城，环城周达十余里，城上设关楼，并设箭楼，有石关斜而外出便于拒敌。城外有护城河，河深达二丈，宽有五丈，城内设府为汉中府，常驻民近四十万。
自张献忠有意夺川，刘文秀派高承恩出兵汉中，汉中城内仍有府兵近三万，只不过被高承恩部将李来同夜偷而入，府兵大乱，夜袭之兵趁乱打开城门引兵入，直奔汉中府，将朱家之人砍了个干净。
李来同带兵将府中财物米粮除留资军需外，其余部分尽数分发与城中百姓，对百姓是极尽安抚，而其兵又未扰动百姓甚至对百姓日常多有协助，遂得百姓拥戴迅速站稳了脚根，这也是后来张献忠能得川地支持的重要原因。
此时的汉中城北城墙上，无数兵丁手执长矛一个挨着一个的肃立，城楼里站着十数位曾经大明的官员。
五百余战骑立在了护城河外，将士们看着雄伟的城池有些发愁。
大明日月旗下，汪狗剩骑着战马沉默了许久，方派小哨前出对城上喊话。
小哨打马而去，勒马立于护城河边，大声喝道：“奉天命，今大明皇家军团至汉中城下，还不速开城门？”
城门楼上有人大声的应道：“不知是哪位将军前来，是奉了谁的天命？”
小哨顿时大怒道：“皇家军团本当今崇祯皇上万岁爷的私家军团，尔等投靠反贼，十里外欲抗天兵者被尽数歼灭，尔等仍欲效之乎？”
城楼上顿时乱成一团，相互指责争吵声声声可闻。
小哨有些不耐烦的大声道：“惠昭王爷有言，凡挡大明前路者，杀无赦，尔等还不打开城门？”
汪狗剩摇了摇头，这些人左右摇摆，前些日子明显的是投了贼，现在让他们开城门，那还不如将他们杀了干净，遂对着身后摆了摆右手。
王铁蛋一见信号顿时大喜，忙指挥着炮旗忙碌了起来，从马背上搬下三十门崇祯一型炮，然后一个个炮兵极是有序的前后奔跑，不过片时即将炮一门门的架在了空地上。
过了近三刻，见城楼上的官员们仍在争吵，并未有开城门之意，汪狗剩用力的挥动了手臂。
“开炮。”王铁蛋大声的怒吼起来。
“嗵嗵嗵”一阵乱响，三十发炮弹划着肉眼可见的轨迹，直飞向了城门楼，随后便是“轰”、“轰”的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城楼内外爆炸的火光连成了一片，黑烟瞬间笼罩了城楼。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等黑烟随风飘逝后，城楼竟然消失不见了，一座城楼就这样在三十发炮弹的轰击中崩塌了。
王铁蛋再次怒吼起来：“全体都有，装弹。”
这时，汪狗剩大笑起来，对着远处指挥炮兵的王铁蛋大叫道：“停下，停下。”
王铁蛋听了声有些疑惑的扭头看向汪狗剩，见汪狗剩伸长了手臂指向了城关，忙再扭头看去，一面白旗出现在城关上，隐约可听着有人在大声的喊个不停。
随后，城关上有数十人同声大喊起来，“投降喽、别打喽”.
不过片刻，城门大开，高悬的吊桥缓缓的落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