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归书,与先前故了的董鄂妃皆像他喜欢的女子,却心里也清楚的明白,像并不等于是。找人问了路,福临便去了那怡香坊。
门外揽客的姑娘见着福临这么一个衣着光鲜的公子哥,当下便围了上来,叽叽喳喳的说了开来:“公子,您可终于来了!”
福临这些年也不像过去那般,听了姑娘们这样说,便笑道:“我才初来,怎么等了好久吗?”说着,不着意的推开那个几乎贴着他身子的姑娘。
“那就更是了!”一个嘴快的姑娘道:“等了那么许久,才等到公子哪!”
“就是,”又一人争着道:“似公子这等人才品貌,人间少见哪!”
福临任她们说着,被簇拥着进去了。
才到了大厅,就听到一阵琴声,福临不由的抬头看去,却看到一层粉红纱屏在前方台子上,屏风后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年轻女子。那女子正低头叙叙的弹着琴。
“公子这边请坐!”一声柔媚声传来,已经有人把福临领到了一处坐下。
福临仍是看着台上的那个女子,暖香扑来,一阵心动。“她也是怡香坊的姑娘?”
身边柔媚声吃吃笑了起来,“别看她,长得还不如我呢!”那女子扳过了福临的脸,又给福临倒了杯酒,劝了福临喝下去。
福临只扫了一眼身边这人,只见她五官精致,似个瓷娃娃一般,虽美,却不及芸香芫宇。当下还是赞了声,“姑娘果真美极!”便不再多话,仍是认真看着台上那女子。
听那琴音,飘飘渺渺,似在十里荷塘之中。观荷叶,赏荷花,闻荷香,品这月下荷色之妙。琴音一转,便似那荷丛中划出一叶小舟,于是,热闹了起来,打水声,笑语声,蛙鸣声,成了一片,好一处夏夜闲趣图。只好景不长,琴音拔起,紧了起来。荷香渐去,荷花凋落,荷叶零乱,蛙鸣不再。琴音慢慢缓了下来,幽幽的,肃肃然,藕香清清扑鼻,却有另一番人间天上。
“好琴艺!”福临叹道。
“公子,不要对她抱什么心,”身边女子媚声笑道,“她不过是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儿罢了!”
“哦?”福临对台上女子不由刮目相看了,“这里面也有这样的女子?只怕所谓卖艺不卖身不过是个虚招子,等有了合意的人,也没什么了!”福临道。
“就说公子是我们这地方的常客!”女子又给福临倒了杯酒,服侍了福临喝下去,这才道:“本来也是这么个理儿!只是这位啊!有些不同!”
“有何不同?”
“她本是这一带有名的才女,许了本地知府家的公子,谁知一场变故,在成亲那天,新郎倌居然被人害死了。于是,就留在娘家再也嫁不出去了。再过了两年,知府死了,娘家也败了,她一个弱女子为了生计,便落入这烟花柳地了。”末了又叹道:“她这等才艺,心自然是高的,只是,再高,也没人敢去要她了!所以,你再看,也没得用!”
“原来竟是个可歌可叹的女子!”福临叹息着。
“所以说呢,你也别打她的主意!”女子轻轻刮着福临的鼻子,心里赞着,这男子真不是一般的美男子。
台上一曲罢了,便听到那女子幽幽声:“荷女献丑了!”
福临站起来高声道:“姑娘能否再来一曲呢?”
“公子第一次来这怡香坊罢!”荷女在屏风后问道。
“姑娘好琴艺!”福临再度赞她。
屏风后那女子“呀”的一声,而后便嘱咐了身边小丫头几句,就退了出去。
福临怔怔站在那里,边上那女子笑话他道:“公子,咱们这荷女,可是一场只会弹一曲的,有多少人送银子过去,求她再弹一曲,她可都没有应过,你这么喊一下子的,人家才懒得理你呢!”
正这时,一个打扮朴素的小丫头走了过来,对福临道:“公子,我们姑娘有请!”
福临不解,旁边女子忙道:“还不快去,荷女可从不请人的!”
于是小丫头前面带路,后面福临跟着进去了。
穿过奢华的大厅,再转了几个回廊,渐渐听不到怡香坊里的高歌了,也分外清幽了起来。福临问小丫头:“你们姑娘在哪呢?”
小丫头一笑,答道:“姑娘住在最安静的地方!”
又带着福临绕过一大片竹林,眼前出现一间小小屋子。屋里亮着灯,小丫头让福临在门口等着,自己先进去通报。
福临打量着这地方,只见那一丛竹子在雪里越发苍翠了。正想走近前去时,却听到一个女子声:“龙公子!”
福临回头,见一个清丽女子站在眼前,眉间眼底都有些许的惊讶,只是仍掩不住那股沧桑。福临忙笑道:“姑娘便是荷女?”
这女子一丝怀疑流进眼底,“别人叫我荷女倒也罢了,龙公子怎么也叫了起来?”
福临听得一头雾水,“姑娘,你我曾相识吗?”
“龙公子莫非忘了秦画香?”
福临摇头,“对不起,我不认识这个人!”
女子冷笑,只道:“兰航杰,林情才呢?”
福临依旧摇头,“我想你认错人了!”
“我便是秦画香,会认错你龙临吗?”原来,所谓荷女,便是秦画香!秦画香四年前与朱芊灵相识,二人相处时间虽不长,却将朱芊灵视作自己最好的朋友。当年兰航杰被人害死,秦画香再也没有嫁人。而当初福临的化名正是龙临。
福临已经忘了与朱芊灵有关的一切,所以,也自是记不得什么秦画香与林情才的了。福临记起自己曾用过龙临这化名,便道:“我是叫龙临!”只是不知道眼前这女子如何知道自己的。
秦画香一步一步走进龙临,“你当真无情!怕是连灵姑娘都忘了吧!”
“灵姑娘?”福临浑然不知这个称呼是谁。
秦画香认真看着福临,“怪不得,怪不得前些日子见到灵姑娘时,她变了好多。原来,你竟抛弃了她!”
福临只觉得今晚遇到这个女子有太多的谜团了,她所说的那些话,句句都听不懂,句句却都让他想听懂。“你告诉我,灵姑娘是谁?”福临急了,抓着秦画香急问道。他想知道谁是灵姑娘,想知道那个人。
谁也不知道福临有多苦,一直以来,他在寻找着自己喜欢的人,寻找着。因为,心里一直告诉自己,有个人,是他爱的,很爱很爱的。只是自己想不起来,于是,会去宠董鄂妃,会去喜欢归书,甚至会来这怡香坊,都只是因为,他想找到那个人。而至于那个人是谁,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秦画香被福临抓得生痛,便骂道:“你放手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