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正午,方若飞带着朱九和马六到了望月楼,宋渊和曹宝宋沣也是等候多时。
起初宋渊三人看见了朱九马六,脸色难免有些难看。朱九和马六也是面露羞愧之色。
此时多亏了方若飞充当和事佬的角色,缓解了一下双方之间的矛盾。
宋渊也不是小心眼的,方若飞也说开了,自然是也不当回事了。
溧水县离上元县并不远,不论是水路还是陆路都可以在一天之内抵达。
几人选择的是水路。
水路只需坐船南下,顺着秦淮河向南,再到胭脂河,可直抵溧水县。
而且走水路还可以观赏风景,一路上路过方山、秣陵关等地。
最主要的是,省力气!
下了船,百姓就多了。此时的天还是比较炎热的,许多百姓坐在树下乘凉。
宋渊留意了几眼百姓,只见那百姓各个面黄肌瘦,骨瘦如柴。单看那胳膊,简直是骨头里边包着肉,和杯子一样的宽度。
宋渊下了船,走到一个老丈旁边,问道:“老丈,家里有多少田,日子过得如何啊?”
那老丈见他衣着,谈吐不凡,一看就是大家子弟,说道:“这位公子,我家十来亩地,勉强维持生计罢了。”
“十来亩?那也不少了,应该有些余粮吧?怎得是勉强维持生计?这的税是多少?”宋渊不解地问道。
老丈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没有说。想了片刻,他说道:“呃,十税一啊,难道别的地方不是吗?我这十来亩田都是下田,收成不好的,收成不好的...”
宋渊将信将疑地看着老丈,只见他目光闪躲,根本不敢直视宋渊,心虚地抓了抓衣服。
宋渊塞给他二两银子,老丈激动地想要磕头,被宋渊制止了。
“宋贤弟,你跟他说,说这么多作甚?”方若飞觉得跟一个老丈对话只会浪费时间,不过是多此一举。
“我观这的人各个面黄肌瘦,跟上元县的人的精神饱满,红光满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所以我料定,这的税比别处高。”宋渊缓缓说道,“再看那老丈心虚的模样,我给他二两银子便谢天谢地,也侧面证实了我的猜测。”
几人都惊讶地看向了宋渊。宋渊年纪不大,察言观色的能力竟然如此之强。
想想他们这个年龄的时候,哪个还不是四处浪荡,亦或是在哪某差事?
“贤弟真是好,好眼力啊!”方若飞由衷地赞了一句,“这胭脂河和石臼湖若是加,加以利用,税收怕是要,要上去不少!”
“这些事现在说都是空谈,还是先查清楚孟九汶再说吧!”
到了城门口,只见几十名官兵趾高气昂地挺立在那里。
宋渊正要走进去,被一个士兵推了出来。
那士兵凶狠地说道:“小子,不懂规矩还是诚心找茬?”
宋渊疑惑地看了一眼方若飞,见他也是同款疑惑,便说道:“这位官爷,我们是外地的商人,不知道规矩。”
“商人?”士兵打量了一下几人,然后奸笑道,“那好,我来告诉你。这进城得交进城费,常人是一人一两银子,看你们传的人模狗样的,就收八两银子吧!”
方若飞脸色一沉,正要上前与他理论,却被宋渊拦住。宋渊谄媚地掏出十两银子,递给了士兵。
士兵满脸欣喜地放了几人进城,暗骂道:“早知道多要点了。”
赶了一天的路,几人早已是疲惫不堪。寻了个落脚之处,饱餐一顿,这才商议了起来。
宋渊向窗外一望,只见一轮明月挂在天空上,旁边有三两星辰点缀,使他不由得想起了前世的亲人。
正想着,方若飞打断道:“贤弟啊,方才在,在城门处你为何不让我与,与他们理论?”
宋渊回过神,说道:“我的方大哥啊,咱们这是在溧水,可不是上元。动静闹大了,让孟九汶知道了可就不好了!”
孟九汶在溧水县也有数年了,他还不懂安插亲信的道理?在这溧水县,指不定谁就是他的钉子呢!
“诶哟,倒是我,我疏忽了!”方若飞恍然大悟,“多亏了贤弟啊,要不,不是贤弟,恐怕我早就暴露了!贤弟,你说下一步咱们应该怎么做?”
方若飞是个粗人,可真虎!但是态度还不错。
“嗯...明日咱们分头行动,出去打探情报,先把孟九汶的底细摸清楚。”
“贤弟真聪明!”
“一般一般。”
“贤弟谦虚了。”
……
次日一大早,宋渊起床的时候,其余几人都已经出去了。
不得不说,云人(云朝人简称云人)就是勤劳。
宋渊呼呼睡得冒泡的时候,云人都已经劳动起来了。
他简单地锻炼了一番,就下楼了。
这酒楼不大,只有一个账房先生几个厨子和几个酒保。几人选择在这里住下最主要的原因是,这里便宜!
一个酒保迎上来道:“客官,您需要些什么?”
“向你打听点事。”宋渊递上几两银子,“这孟知县,是个怎样的人啊?”
酒保收了银子,奉承道:“多谢老板,多谢老板!孟知县么,可不是好官!县里有人击鼓鸣冤,他都是谁给的钱多帮谁,百姓怨声载道,他就拿大兵压着。还杀了不少人呢!据说,县里的官兵有一大半都是他的人呢!”
宋渊倒吸了一口凉气,又塞了几两银子:“给我说说你们这的税收。”
酒保犹豫了片刻,想到他上有老母,下有妻儿,还有城西头的寡妇...还是收下了银子,见四下无人,才壮着胆子说了起来。
“赋税嘛,口口声声说着十税一,可他要收三十税五呢!多出来的还冠冕堂皇地说是要用到正事上。他让我们对外只说是十税一,否则杀无赦!这钱啊,都装进了他自己的腰包呢。据说,他上头有人,我也不清楚是哪个了。这位爷,我跟您说的您可千万别对外说起啊!我上有小下有老...呃上有老小...总之别乱说!”
三十税五啊,可比十税一多了不少呢!他没想到孟九汶藏的还挺深。
十税一是云朝的官方税率,不算高,百姓可以有些闲钱。
但是三十税五就不一样了,多出来半成的税,日子就要紧不少。至于闲钱,做梦呢吧?
这要是碰上几年大旱,百姓还怎么活啊?起义吧起义吧!
所以就有了北方的叛军。
北方的叛军现在都打到河南了,官府东拼西凑凑出来的军饷勉强养活了十来万官兵,现在顶多走到了襄阳府或者德安府。
官员贪污,百姓起义,镇压起义。受害的都是百姓,这就是个恶性循环,无穷无尽,直到江风吹倒前朝树。
在坑百姓这一方面上,所有官员是出了奇的一致。当然像谢英这样的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