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店还是关了,应该说这其中有多种原因,首先,经验不足能力不够是导致关门的最大原因,低估了经营一个店所需要的能力,我一直认为自己无所不能,结果却被现实打的稀巴烂,在就是,在合法经营方面了解的不够,整天不是缺这照就是缺那个照,关门的时间永远比营业的时间长,如果早点了解清楚,也不至于最后以惨败收场,
在店关了后,我感觉自己成了没有灵魂的躯壳,不知道怎么面对失败的结果,总觉得无法给亲人们交待,更无法给我和孩子们的未来一个交待,
那一阵子在地下室里,一躺就是一两天,除了上厕所,剩余的所有时间就是趟在床上装死,至于刷牙洗脸什么的一概全免了,就让自己臭着,家里的亲人打电话来了,就说在店里忙着呢,一两句话就赶紧把电话挂断,
那时候谁说话都听不进去,并且跟谁都不讲在北京的真实情况,谁问我,我都给她们,
“嗯,我很好”
那一年,小博在我哥家住,几乎每天晚上都给我打电话,说他晚上害怕,不管心情多么糟糕,我都会拿出,对于当时来说是最大的耐心,来安慰他,几年以后我才懂得,对于一个九岁的孩子来说,说得再多都不及陪在身边,只是当时不懂。还以为自己付出了很多,那时候,最怕的就是接到家里的电话,甚至害怕电话的铃声,
在床上躺了大概有一个多月,有天,终于爬起来去街上买了张手递手报纸,想在上面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而后,我却对上面的征婚启事感起了兴趣,上面好多都是丧偶的独身男,条件要求差不多都写着,要求人老实能安心过日子,
“过日子”
这几个字让我眼前一亮,这过日子我行呀,他们既然要求对方是过日子的人,那不是相对来说,他们也是能过日子的人吗?
这要是真能遇到一个老实过日子的人,那我和两个孩子也就有着落了,我也就不用回那个村子了,
这件事让我越想越有精神,赶紧去洗了洗头,我的头有两个月都没洗了,把自己弄的精精神神的,盘腿坐在床上,拿着手机开始打上面的电话,打来打去只有其中一个人觉得合适,他不嫌我有孩子,聊天听起来也很有修养的样子,我俩立时约定了在半个小时后见面,他说他就在六铺炕附近,所以我约在了六铺炕公园对面的桥下见,
我赶紧梳头洗脸,穿上自己认为最好看的衣裳,又翻腾了半天,找出了冬天抹脸用的郁美净,抹手上和脸上,得让自己有点女人的味道,从来没用过香水,郁美净多少也有点香味就代替香水吧,觉得北京人眼光高,对方肯定对长相有要求,不过好在他说他五十多岁了,
我去的时候那个人就已经等在哪了,一个中年男人,皮肤黝黑,穿着一件白底黑花的短袖,眼睛不大,看起来贼眉鼠眼的,我走下桥的时候他就在看我了,那个桥下一般很少有人去,所以我们都知道了对方就是电话里的那个人,
那个中年男人,走到我面前,眼神很不友好的打量着我,我这个人比较感性,他眼神里带出的东西,让我立时对他没了兴趣,莫名的对他产生了厌恶,就想赶紧离开,那个桥下基本就没人,好在挨着马路,马路上人来人往的显得这里也不算偏僻,他好像看出了我的意思,本来我离的他有两米多远,他嘴里说着,
“你跟我去我屋咱俩谈吧,这儿太吵了,我屋里很安静,咱两坐下来好好聊聊,我们家就在马路对面很近的,”
他边说着边往我身边凑,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样子让我感到害怕,甚至让我觉得我要有危险,所以我本能的赶紧往后退,然后说了句,
“不好意思,我就不去了,我感觉咱俩不合适,”,
说完我扭头就往上面跑,我听他在身后说了句,
“丫的,跑的倒挺快”
第一次失败后我并没有死心,又继续在上面寻找,我那时候对报纸上征婚里面的人像魔怔了似的,一门心思的想要找个能活日子的人,能借此把孩子们接过来留在北京,就永远都不用回村子了,当时,特别讨厌村子里那种整天闲的没事就嚼舌根的风气,
在报纸上联系的第二个人离我住得很远,他说他请不下假,所以让我过去找他,我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才到了那个地方,因为是公交车的终点站,又是靠近郊区,所以那个地方街道上的人并不多,
在路上的时候,他就告诉了我他穿的什么衣服和鞋子,在车进站的时候,我就看到了那个人,他侧着身子等在离站牌不远的地方,很专注的抽着烟,说他专注是因为他并不注意进站的车,仿佛什么声音都跟他无关,他的状态很游离,
看他的侧影瘦的像猴子,腿也细的像麻杆,他还没转过身来我就已经腻歪了,后悔跑了过来,等他转过身来,我也走近了些,看到,他的短裤下露出的腿上,有几个比黄豆大点的像结了痂的小坑坑,像是溃疡留下的疤,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想起了那种病,我有点怀疑他有那种不好的病,吓得我赶紧停下脚步不敢再往前走,
这时候他看到了我,他冲我很客气的笑了笑说:
“电话里是你吗?”,
我回答,“是,但,对不起,我认为,我们没缘分,”,
说完,我扭头就走,正好过来了辆公交车,我赶紧上了车,坐好了我回头看了一眼,他还站在哪,没有向我的方向看,只是抽着烟,有点忧郁的看着他前面的方向发呆,我这才发现我的心扑腾扑腾的跳的很厉害,
第三个人是一个我们河北的老乡,他说他是河北邢台的,他在电话里说,他在北京打工,家里老婆早就死了,带着一个十六岁的儿子,当时我认为这个靠谱,他有孩子,我也有孩子这样对谁都公平,挺好的,
我们约在鼓楼附近见面,因为约的时间是下午六点,所以他提出去吃个饭,我俩去了一个火锅店,
应该说,这个人是三个人里面给我印象最好的,穿着朴素,长得老实忠厚,他说他在工地干活,所以更加深了我对他的亲切感,我们坐下来开始选要刷的菜,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女人出现了,一个四十八九岁的女人,长得不漂亮,穿的也不洋气,她直接走过来坐在了他的身边,他们两个人好像很熟的样子,他们交谈任何事看起来都很自然,那怕是介绍我说是相亲的对象,他俩也像在说相声,
“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我今天相亲的对象,叫五朵儿”
“哈哈哈,是呀,那你今晚有福了呀,是去你宿舍呀还是花钱去宾馆呀,”
“你说话注意点,你看你说的什么呀,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呀”
“你滚吧,你以为你是什么好货呀,怎么呀,你今晚不准备带回去呀?那你是准备跟着她回去呀”
我,我摔下筷子就走了,在路上拉黑了他的电话,
可是我还没死心,我这个人对任何事都比较执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那种,接下来我又去见了第四个,
那天那个人约在五点见面,他说让去他家,两个人做做饭呀什么的,我认为这样很好,一个人在外面呆久了,会怀念那种在家做饭的感觉,所以,我很期待五点的见面,也或者说我更想去他家吃顿有烟火的饭,
他家离六铺炕不远也不近,我四点去坐的公交车,路上遇到了堵车,到了他住的小区就已经六点四十了,路上他一直打电话催,但遇到了堵车谁也没办法,
他住的是个老小区,环境比较乱,他说他家在六楼三单元,我正好走到四楼的时候,电话响了,是大姐家的远远打来的,
“小姨儿,你在哪呢?”
“在店呢,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想看看你店里忙不忙,生意好不好的别着急,慢慢来吧,你自己注意身体,小艾和小博你也别太挂念,都有我们呢,别净不吃饭,回头身体该出毛病了”
我说:“好,没事,我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们别担心,小艾和小博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觉得很过意不去,暂时也没有别的办法,你们就多费心吧”
“小姨儿,你看你说的什么话,都是亲人,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赶紧忙吧,我不说了,挂了啊”
当我挂了电话,心里五味杂陈,脚步变得沉重,突然有点想回六铺炕,迟迟疑疑的走到了六楼,三单元的门口站着一个人,冲我摆手,我心想这是那个人吗?可是他怎么知道是我,
走到他跟前,我看到他穿了件睡衣,那个睡衣的布料很薄,一个大男人,现在不过七点钟,小区里这么多人,正经的衣服不穿,就穿个像纱布样的睡衣,像个花蝴蝶,这不丢人吗?而且,风一吹忽闪忽闪的。让人看着怪怪的,我心里开始膈应,
他只打了个照呼,很生硬,有种另行公事的感觉,
“啊,是你是吧,那跟我走吧”
说完他就扭头上楼,我迟疑的走到楼门口,心里总觉得那里怪怪的,感觉很不好,楼梯间里有点昏暗,他们这都没灯的吗?在我迟疑的时候他已经噔噔的上了两层,听我没动静,他又噔噔的跑下来一层,爬着楼梯扶手上探出了脑袋喊我,
“你快点呀,怎么不走了”,
就在这时候,我回了句,“对不起,我不上去了,我走了”,
扭头几步我就退出了楼梯口,他一听我要走,脚步急促的赶紧下楼,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很恐惧,心里想着,这是个是非之地,我要赶紧离开,听他下楼的脚步声,我的心也咚咚的跳,那个时候才七点多点,小区里人也不算少,我急步的走在人多的地方,他居然一路跟着我,还不住的问,
“你干嘛走呀,为什么呀,你怎么这人这样呀,我头一次见你这样的人”
当时我心里特别害怕,我得赶紧摆脱这个人,我脑子里开始闪现电视剧里的画面……一个人在逃跑一个人在追,最后跑在前头的那个人,被后面的一把揪住了头发,然后扭断了脖子,或,一把揪住了头发,又被另一只手捂住了嘴巴,最后被拖进了一个黑暗的角落……
反正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走的就越快,最后干脆跑了起来,没命的跑,然而那个人并没有放弃,我跑他也跑,他一边追还在不住劲的说:
“你跑什么呀跑,你能跑哪去呀”
不过他始终没追上我,一直被我甩在身后,而且我都不喘气,他好像一直在喘,因为他说话喘着接不上气,
我终于跑到了大马路上,正好过来了辆出租车,我赶紧招手,我刚钻进了出租车他也跑了过来,看我上了车,用手指着我,眼神特别恐怖,我赶紧催司机快走,司机一脚油门我俩就走远了,
在路上司机问我,那个人是谁呀,我回答,不知道,我是过来应聘工作的,但我觉得他们不靠谱,而且我要走还不让走,幸亏你过来了,
司机一听来了精神,“那报警呀,这可是在北京,”
我说:“嗨,算了,可不敢招惹他们,这不跑出来了吗,咱平安了就行了,”
司机说,“嗯,可也是”
也就是这次,我才彻底清醒了,我自己骂我自己,
“你说你在折腾什么?这几天去干小时工都不知道挣多少钱了,一天天的总想走捷径,不脚踏实地的总想投机取巧,看看你见的都是些什么人,”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去街边买了两个包子,去了一个家政公司,继续干起了我的小时工,我想,我会有机会的,我还是会重新奋斗的,
那一年,大师还在世,其实他一直很关心我在北京的情况,而我,那一阵子就像着了魔,谁都不想搭理,至于大师,我就更躲着了,怕他给我讲大道理,那些大道理在当时,我认为很空洞很无力,而且大师整天就像唐僧在念经,所以我可不敢给他报告我当时的真实情况,
那一年,来自台湾的他走了,我把大师也屏蔽了,自己把自己藏了起来,一个人在失意和压力面前,往往会迷失方向,如果没有强大的心里支撑,和对信念的坚定,那一不小心就会走弯路,
好在,我终于醒过来了,终于在悬崖的边缘收住了脚步,没有让那种浑浑噩噩的日子在继续下去,那时候在往前一步就是深渊,所以,那一年,我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