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阿钰神识渐渐恢复。
醒来的时候,映入阿钰眼帘的是狐妖那张盛世美颜但是异常讨厌的脸。
绝世容颜上的薄唇吐出的语气也是不冷不热:“这样,也算是我报恩了。”
报恩?!
这也叫报恩?
嗯?
低头一看,自己的白色阴阳鱼玉佩不见了。本来应该在旁边的阿珏也不见了。身上袖里乾坤外套着红色衣衫。在锁骨中间有一个黑白阴阳鱼图案,渐渐地,那个图案也消失不见。脑海里缓缓出现了另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
天雷滚滚,闪电劈向母亲,狐妖转身护住母亲。
之后雷电打在狐妖身上,一双带着血色光芒的小手从母亲肚腹伸出,缓缓地抓住了狐妖。紧接着,这双手的主人,一个接近于完全透明的,脖子上挂着一条黑色阴阳鱼玉佩的孩子从母亲肚腹里面飘浮上来。
眼见着这黑色阴阳鱼玉佩将天劫雷电吸收殆尽,而后闪电的力量又通过孩子小小的双手,慢慢传递到狐妖身上。狐妖身后尾巴迅速生长,裂变成九尾。
与此同时,小孩子的黑色阴阳鱼玉佩慢慢失去光泽,本就近乎透明的身体渐渐完全透明,消失不见。
这是阿珏的记忆。
是阿珏死亡的真相!
震惊于那段回忆,阿钰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那么......如今双鱼玉佩合二为一,金玉结圆。也算是报恩了吧!
“你的母亲被困于阴阳家镜狱。我不在乎,也不知道你的父亲去了哪里。如果你仅仅是以白色阴阳鱼玉佩的力量,远远不是阴阳家的对手。阿珏的灵魂被天劫拿走,我自觉有愧于她。所以引诱你前来,帮助你完成你的自我完整。“狐妖美人垂下长睫,连漂亮的桃花眼也一并染上了落花流水的伤情。
“那么——你干脆把你的这条银白色狐狸尾巴也送我吧!”稚嫩的声音响起。小小人儿紧紧抱着那条覆盖在自己身上的狐狸尾巴,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狐妖美人,眼睛亮晶晶的。
狐妖讶异于眼前这个小人儿转变情绪的速度之快。
看出了狐妖的惊异,小小人儿开口了:“我以前在结界里面经常偷听大人说话——那个什么云霓夫人好像一直和爸爸妈妈作对,还说我是什么妖孽。我早就想打她了,可惜出不去。”
注意到狐妖有在听她讲话,小人儿继续说:“你想啊!你说你是来报恩的。但是阿珏是一条命啊!你刚才那样做,我只是拥有了阿珏那一半的力量和记忆。阿珏的生命还是因为帮助你而消失了。所以——”
小人儿拉长了声音,“这个世界上消失的是另一个活生生的人,以及由这个人引发的人生故事。听说九尾狐一条尾巴代表一条性命,反正你这条尾巴也因为救阿珏,妖力损失的差不多了。虽然好死不活,但是我不嫌弃,再怎么说也是一条命。以命换命,这很公平。”
小人儿小手摸摸狐狸尾巴,好像在安抚自己的爱宠:“而且那个云霓夫人那么凶,我手上一件法器也没有,怎么打的过凶神恶煞的她呢?你看我有了你的狐狸尾巴,就像你一直陪着我身边,我心里也有底,也不害怕了。“说完,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狐妖,嘴角扬起讨好的弧度。
狐妖对她的聪慧无处下手,只好笑着摇摇头:”好,那就依你。”
得到正主的肯定,阿钰仔细看了看狐狸尾巴。歪着头想了一下,双手结印,对着狐狸尾巴轻声念咒——狐狸尾巴变成了一把利剑。
“那么,它的名字就叫做——锻-魂-剑。嘻嘻”。小姑娘对自己给剑起的名字很是满意。
打算回潇州解救母亲的阿钰随后很快离开了狐狸洞。
然而在从森城和潇州接壤的路上被一路人马拦住。
小手下意识地将锻魂剑藏在袖子里。坐在软轿之上的云霓夫人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小不点儿,语气里尽是嘲讽:“湘夫人把你这个妖孽当宝贝似的藏起来。果然,把她抓了,你就耐不住性子出来害人了。妖孽到底是妖孽。把自己孪生姐妹都能害死,你还学会了言灵术这种禁术。怎么?迫不及待地想出来试验自己的能耐?”
湘夫人就是阿钰的母亲。原来把自己困在结界里是为了保护她。
阿钰心里一痛,却没有说话,锻魂剑越握越紧。
她心里清楚——以她现在的本事,完全打不过云霓夫人。必须等待时机。而且——这队人马不仅有云霓夫人的随从,还有另外一路和父母从来没有交集的人物。
阿钰不辨形势,只好不言。
“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有男子的声音低沉悠远,传入阿钰耳中。
阿钰只觉神魂一荡,好像所有愁绪都四散开来。
闻声抬头,看见了一个威严的男子,服饰繁复隆重。男子乘坐的软轿比云霓夫人更加华丽大气。云霓夫人跟在男子身后,神态顺从。
“从今以后,你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阴阳家焱令者——少司命。”男子庄严宣布。
阿钰,她的本名渐渐被世人遗忘。
而作为被世人歌颂的那个持剑抚彗星的少司命,阿钰慢慢成长成为九天之上那位守护生命的神明。或者说,成为世人眼中等同神明的存在。
阴阳塔内。
云霓夫人亲自为少司命梳妆。
如同瀑布一般的头发披散下来,被灵巧的双手绾成灵蛇髻。
云霓夫人透过梳妆镜,冷冷地注视着少司命的脸——如同人偶一般精致的脸,也如同人偶一般面无表情的脸。
如果做成傀儡就会成为真正的人偶了。
云霓夫人这样想着,在少司命的头发里插入了一根毒针。
少司命的阴阳术授课老师也是云霓夫人。
成为焱令者是要进入金都的,在研星阁的每个人都是潇州某领域顶尖的阴阳家。而读取焱令的人就是焱令者。金都的潇州阴阳家远比在森城的潇州阴阳家重要,焱令者更是作为皇室控制民众的一种绝对权威,从人选到培养的过程之漫长,所经历的一切更是比其他领域的阴阳家要更艰难困苦。
世人敬畏自然,认为火山爆发就是一种上天的指令,所以称之为焱令。焱令山离金都很近,最大最主要的那一座火山沉睡很久了,以往的的阴阳家总是预测不久将会爆发,但是似乎有一种力量在拖延火山爆发,阴阳家无法预测。可金都大雨持续七七四十九天之后,焱令山的所有火山都陷入沉睡,然而所有显示火山的卦象也集体消失。焱令山究竟是否已经真的死寂?这成了悬在所有潇州阴阳家头上的一把利剑。
如今成了悬在少司命头上的一把利剑。
少司命目视前方,脚下踩着一个球状的东西,努力地控制球的移动。头上顶着一个磁石,磁石上面是一把利剑,利剑之上是一根固定的磁石带。
如果不能让磁石和利剑之间保持在一定的距离范围内,利剑就会失去吸引力然后直接砸下来。是否会伤害到少司命呢?云霓夫人不在乎,整个阴阳家也不会在乎。
当然授课不是表演杂技,云霓夫人斜靠在软椅上授课。
云霓夫人的声音并不好听,带着些尖利和刻薄的语气:“就像你现在感受到的一样——其实我们生活的地方并不是一个平整的土地,会移动,也会失控。只有当你脚下的土地平整稳定,你头上的利剑才不会掉下来,伤害甚至杀死你。”
喝了口茶,云霓夫人懒散着继续说道:“而你头上的利剑,被两种力量制衡。在两种力量保持平衡的时候,才不会对我们产生伤害。这两种力量就是阴阳。”
少司命居然很稳定地控制住了球,身体也没有颤抖。头上的磁石和磁石带形成的磁场让利剑仿佛静止了。
能感觉到身处平衡之中。少司命的声音脆生生地响起,发问:“现在就是阴阳平衡了吗?”
云霓夫人有些惊讶,但旋即神色恢复如常。有些天赋的阴阳家弟子并不少见,她淡然道:“阴阳平衡本质上是一种动态平衡。运动是永恒的,静止是相对的。在刚才那种情况下,你只是保持了相对的静态平衡。你现在让球不动,这只是一种情况。我们的大地并不会一直保持不动,你应该让球动起来。虽然可能有点难度,但是这样才会更加接近焱令山的实况。”
球并不好掌控,少司命缓缓挪动,但她的关注重点在于头顶的利剑。
看着少司命渐渐控制不住局势,云霓夫人阖眼小憩。
突然少司命灵机一动,她想到了天书上面可以随机变换物体形态的咒语。偷偷地瞅了一眼闭目养神的云霓夫人,飞快地念咒将锻魂剑隐形,那条狐狸尾巴刚好可以用来支撑身体,保持头顶的剑不会掉下来。少司命于是继续转动脚下的球。
虽然能够明显感觉到这个时候的阴阳平衡很难把握了,但是少司命依然能把球控制在按照一定的节奏上转动。
仿佛惊讶于球发出的有节奏的声音,闭目养神的云霓夫人把眼睛缓缓睁开了,冷漠的声音打破地上球有规律的声响——
“可是火山的爆发是没有规律可言的。如果你真的能从中找到规律,那么你就可以制订规则,让世人利用火山,造福苍生。“话音一落,云霓夫人挥一挥衣袖,利剑应声而落,”就到这儿吧!想必你也头痛了。“言毕,微笑着带着香风飘然离去。
少司命最近的确头疼。
当然,这一切都归于云霓夫人的毒针。少司命只觉得头隐隐作痛,却没有找到痛苦根源。云霓夫人借机也只需要上半天课,毕竟焱令者的人选还是稍微有些费神,所以一切还是以焱令者身体情况来决定课程进度。
但是少司命就是觉得不对——毕竟自己饮食作息规律,和自己密切接触的人除了云霓夫人再无其他。反正也看这个老女人不顺眼,不如趁机搞事情。少司命想罢,随即隐身,追随那股香风而去。
云霓夫人左拐右拐来到阴阳家禁区。
少司命看见这里密密麻麻全是符咒,突然心里就有些害怕——在狐狸洞之前自己就一直呆在结界里面,从狐狸洞到潇州的密林才是她人生唯一的一段自由时光。如今又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看不到人的阴阳塔内。
当然,在少司命看来,那个异常讨厌的云霓夫人根本不是人。
因此,被结界锁住的恐惧几乎贯穿了她五岁的一生。
云霓夫人贼眉鼠眼地左顾右盼。见四周无人,闪身入内。
少司命低头看了看手中锻魂剑,想起自己也算是死过一回。不能再莫名其妙地交代在别人手里。一咬牙,跟着隐形进去。
里面什么都看不见。
门关上的瞬间,少司命甚至疑心自己是中计了——这里过于安静,甚至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被悄无声息地吞噬。
黑暗之中,是云霓夫人和一个男子的窃窃私语——
“怎么?还没有进展吗?”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子的声音,低沉沙哑中带着蛊惑的腔调。
“那个丫头已经被我下了降头。也许抵抗的能力稍微强了些,还需要邪神大人多加忍耐。这几天那个丫头刚进入阴阳塔,又连死几个阴阳家弟子,连阴阳家长老也重视起来。这样一来,我和大人见面都需要更加谨慎小心,大人只能将就一下了。“云霓夫人的声音很低,甚至带着些卑微的乞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