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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光影双生

十年后。

少司命已经出落成为一个亭亭玉立的美少女——

黑发如瀑,灵蛇髻在头上蜿蜒地盘旋。青翠欲滴的碧玉耳环坠在耳垂上,随着主人的转动似乎可以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再往前看去,皮肤肌理细腻,眉如远黛,如同秋水般波光盈盈的双眼却泛着寒光,鼻尖调皮地微微上翘,花朵一般的嘴唇在微微翘起的鼻尖下面悄然绽放。

罗生堂下。

遍布庭院之中的兰草和细叶芎藭自顾自地开放。嫩绿叶子陪伴着洁白小花,馥郁的香气萦绕在庭院之中不肯散去。一片片兰草青翠茂盛,花的紫茎丛嫩绿叶片中悄然伸出。

少司命白玉一般的纤纤玉手操纵着绿色的藤蔓,一边施以光照一边给予水源。双手交替着,引导着绿色藤蔓凭空向上生长。

十年光阴,少司命学会了如何使得即将死去的绿色藤蔓焕发新生,如何将蓬勃生长的绿色藤蔓,生生剥离阳光水源,眼见其枯萎凋零。

至于现在——如果一直给予适当的阳光空气,让绿色藤蔓保持自身营养供给,绿色藤蔓就会不停地向上生长。这一次会有多高呢?少司命双手翻云覆雨,神情冷漠,内心却充满期待:一定会比之前更高一点,走的更远一点吧?

十年,她的童年,她的豆蔻年华,似乎都如同潺潺静默的流水一般,寂寂无声地逝去。只有和绿色的藤蔓相伴,她能感受到生命的律动,生命的活力和顽强。

绿色藤蔓早已经褪去绒毛,光滑的表皮就像一条翠绿的蛇那般蜿蜒向上,随着少司命的手腕翻动而改变自身的行动方向。

“似乎上一次在这里就断裂“,少司命暗自思忖,”这一次暂时不急着往上好了“。这样想着,更加小心地控制阳光雨露。奇怪的是——

绿色藤蔓却是自己给自己打了一个结。少司命心里好奇,手上动作却是不停。和之前自己控制引导植物生长相反,自己反而开始追随着植物生长的方向,小心翼翼地给予阳光雨露。那个结打好之后,一个花苞渐渐从植物藤蔓中生长出来。花苞外面层层包裹着保护膜,兀自矗立着,也不管少司命喜不喜欢它的样子。

要开花了么?少司命心生喜悦——十年岁月里她从未见过手上的藤蔓结出花苞,更不要提最后花开时刻。她想看见花开的模样。

似乎觉得阳光雨露都是自己希望的那样,花苞外面的保护膜一点一点展开,完全露出里面的花苞。几乎是刹那间,花朵怒放,洁白无瑕的小花完整地呈现在少司命面前。

少司命还未来得及感受花朵绽放的喜悦,恍惚间似一阵清风吹来,庭院里的花都被清风吹起,幽谧清新的花朵香气萦绕在少司命鼻间,舒缓着少司命多年来紧张的神经。少司命终于放松下来,闭上了眼睛,试图放弃自己的意识感受,只用呼吸之间的接触,享受着从未感受到的轻松愉悦。

睁眼的时候小花早就不知所踪,原来花朵的位置长出了一个小小的果实。紧接着,果实“啪”地掉落在地,傀儡娃娃不知何时站在少司命身旁,抱住了那个小小的果实。然后一蹦一跳欢快地朝云霓夫人走去。

傀儡娃娃现在似乎有些不受自己控制了。甚至对云霓夫人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从前,每次折磨完云霓夫人,傀儡娃娃的脸上总有一种残忍的愉悦。和邪神一战之后,云霓夫人身体每况愈下,突然间这个娃娃好像对云霓夫人开始了温柔呵护。

少司命远山眉笼起愁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少司命对待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傀儡娃娃就像照顾自己的妹妹一样——

专门给傀儡娃娃做了一个小床,有一个小枕头,还有小被子。晚上傀儡娃娃的小床就放在少司命的床头。夜晚清澈的月光洒进少司命的房间,能看到几乎一模一样的两个大小人偶甜蜜的睡相。不同的是大一点的人偶呼吸均匀,更有生气。小小的人偶则没有呼吸,周围包裹着冰冷的寒意。

但是也不是形影不离——

十年时光里,除了修炼阴阳术,少司命还会悄然穿行于阴阳塔禁区内。因为知道傀儡娃娃和邪神的关系,所以从不带傀儡娃娃进入禁区。

而在禁区之中,除了煅灵塔和镜狱,其他可以去过的地方几乎都去遍了。阴阳家的禁区对于阴阳家弟子而言,从来都是挑战的关卡,而不是禁止活动的区域。只有禁区才会一窥天机,有机会拿到至宝,在竞争激烈的阴阳家中脱颖而出。

而不去煅灵塔和镜狱的真正原因,不过是那煅灵塔和镜狱的入口根本找不到,这两个地方要不是有证据证明其确实真实存在,只怕也只会当做传说看待——煅灵塔是邪神诞生之地,镜狱囚禁着少司命的母亲湘夫人。

好像是自己出入阴阳家禁区回到傀儡娃娃身边的某一天。傀儡娃娃似乎是有了自己的想法——

傀儡娃娃到底是邪神的作品,傀儡娃娃操控着云霓夫人身上的傀儡心,傀儡心是邪神给的。

那日和邪神一战,原本存在邪神手里,操控傀儡娃娃的权力,转移到了少司命手里,但是傀儡娃娃和傀儡心依然是邪神的。

自己没有利用傀儡娃娃对云霓夫人做什么,云霓夫人受限的只有傀儡心,那么现在,就是傀儡娃娃自己,在操控傀儡心。

傀儡娃娃代表邪神的意志,傀儡心代表云霓夫人的躯体。

所以现在云霓夫人的状态就是邪神的状态。

邪神深受重伤遁走,而云霓夫人现在依然完好无损。

邪神只怕是利用云霓夫人在为自己康复逆袭铺路——

云霓夫人接过傀儡娃娃手上的果实,张嘴咬了一口。随后闭起了眼睛,嘴角扬起幸福的笑意,脸上流露出的表情很是满意,似乎果子很美味。随后睁开眼睛,盈盈笑着:“你很厉害呢!居然能让藤蔓开花结果。要知道,这是被你操纵的生命有了自己的生命的开始。果实里面有很多种子,每一个种子都有可能成为生命。无论如何,你创造了奇迹。”说罢看着少司命,眼睛亮亮的。期待着得到更多的果实,供她品尝吞噬。

少司命却想起那日和邪神一战之后,暗地里观察的云霓夫人吃东西的样子,云霓夫人在那之后一反常态,竟然开始偏好生食,而且一直都是欲求不满,难以餍足的表情。

和现在一脸餍足,眼睛明亮,等待投食的表情似乎没有不同。

到底邪神现在是处于一种怎样的状态?

傀儡娃娃也看着少司命,眼睛亮亮的。和少司命一模一样的脸上,泛出的盈盈的笑意居然和云霓夫人一模一样。

邪神是光,那么云霓夫人就是影子。

或者说云霓夫人就是被操纵的傀儡,牵连着背后人物和傀儡的丝线从来都只是傀儡心。

傀儡受丝线控制,至于如何操纵,就是傀儡娃娃背后势力的对抗,如果一方占据上风那么就由其操控。

看来自己的实力和邪神对抗现在处于下风,少司命想到。

经过仔细思考,冷静分析之后,少司命发现——既然傀儡心是邪神身体里的一部分,而邪神身体本身就是【意识】集合体。对应地,透过云霓夫人,邪神的意识就可以像一双眼睛一样一直盯着她。

真正的云霓夫人在和魔鬼交易的时候早已失去心肝死去,眼前这位从来都是魔鬼的代理人,云霓夫人的异动就表明背后的邪神在暗自恢复——因为邪神受伤必须大量补充营养。

如今,因为吃掉了自己操纵的生命的延续,云霓一脸满足,而这也就是邪神的满足。

而傀儡娃娃作为邪神的意志体现,以前寄主是云霓夫人,所以是云霓的模样。那么现在傀儡娃娃成了和少司命一模一样的小小人偶,那和云霓夫人一模一样的笑容——

原来自己就是邪神的下一个寄主。

而如今云霓的力量还尚未被吸收殆尽,因为邪神必须要把活生生的人作为祭品吞噬掉。云霓夫人的最终宿命会像她曾经供奉给邪神的焱令者一样,被邪神完整吃掉。所以,目前看来邪神还不能翻身。

不能心慈手软——

云霓夫人的讨厌本来就是邪神的讨厌。

眼前这位云霓夫人的确也教授她知识,带领她成长,但那只是残存在这躯体上最后的本性,依旧苟延残喘着,在教授她,带领她。邪神会吞噬掉这最后一点本性,一点不剩,如同吞噬光明的黑暗。而云霓夫人的本性也会如烟散去,不留痕迹。

念及至此,少司命手中绿色藤蔓登时化为利剑,直直地朝云霓夫人穿心而过。

大量黑雾从云霓夫人被刺穿的伤口后面扩散开来。被藤蔓刺穿身体的云霓夫人脸上竟然没有痛苦的表情——和魔鬼做交易的那天。她早已交出自己的心肝,空洞的躯壳任由魔鬼支配,求生的本能成为魔鬼依附的温床。

“终于解脱了......”不用再受傀儡控制的云霓夫人竟然笑着落下泪来,滴在藤蔓上,像是雨后的景象。“谢谢你。不过——路漫漫兮,道阻且长。持剑抚彗星的少司命,你,一定要走下去。和命运对抗到底。”随后倾倒在地,再无声息。云霓夫人尸身的脖子上赫然出现一圈青黑色的勒痕,被刺穿的胸口上残留着带着符咒的黑色伤疤。嘴唇也化为黑色,形容枯槁,再无之前盛装打扮的模样。

少司命回头再看,哪有什么傀儡娃娃——

只有一滴如同沥青般粘稠但是早已被风干的液体。

邪神的寄主死去。但是邪神依然还存在。

路漫漫兮,道阻且长。

那个傀儡娃娃是在自己出入阴阳家禁区的某一天开始转变,是否意味着邪神就潜伏在那个禁区附近?

少司命马上想到了煅灵塔。那里是邪神的诞生之地,入口难寻。邪神重返煅灵塔也不是没有可能,更何况少司命几乎将阴阳家禁区走遍,锻魂剑也没有感应到邪神气息。

少司命重新将绿色藤蔓凝聚起来,牵引着去往已经死去的云霓夫人身上。绿色藤蔓得到营养供给,迅速生长直到慢慢地完全将云霓夫人掩盖住。然后,绿色藤蔓上的白色小花一圈一圈地依次绽放,如同祭奠的花圈。

虽然绿色藤蔓紧紧地裹住云霓夫人,但是覆盖的范围却越来越小,直到渡化云霓夫人神形俱灭。花朵也随之枯萎,绿色藤蔓最终也变得干枯。地上只剩下一根枯干的藤蔓。

凡尘如梦,生死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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