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乱?怎么回事”
段如月神情严肃起来,意欲前行的动作也缓了下来。
“是老岑皇病重,退位去做太上皇了。本来岑玉太子要继位,可是那岑玉的二皇子偏偏认为自己是天之骄子,那老岑皇也病重管不住,二皇子便私调了在岑玉各地驻守的兵马,正往岑玉皇城去,要打仗呢。”
岑玉国大乱,不会有闲暇放他们通关,何况岑玉地处险要,四周环山,若是绕着走恐怕口粮都要不足。
段如月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最终叹了口气,冷声道:“就地驻扎。”
随后下了马,对身后人一扬手:“杜谋士,取纸笔来。”
这位随军的杜谋士便是如今的杜尽忠,不过他这些年在朝堂,做大权独揽的宰相做了太久,以致很多大臣全然忘了他还曾做过段如月的下属。
纸笔送来,段如月写了一封信,很快装进特制的信筒里,又绑在传信鹰隼的鹰爪上。
段如月目送那只鹰消失在无边天际。那是她年轻气盛时做出的第一个大胆而又放肆地决定。
军队一连驻扎几日,将士们都以为需得等到岑玉内乱度过才能回国,谁知,就在这时,那只传信鹰归来了。
当天云清霜在营帐中看了信件,拍案而起,连喊了三声“好”!随后便冲出营帐,开始点兵。
直到那日黄昏,当山野间的飞鸟走兽刚刚栖息蛰伏时,段如月的军队已经全部整装待发。
那封信件,正是段如月请示黎殷皇帝,是否帮助岑玉太子争位的上书。
昔日的岑玉太子软弱无能,黎殷正处扩张时期,树敌不少,若是能扶岑玉太子上位,便等于两国可以顺利交好,会省去很大一番功夫。
显然,当年的黎皇也是这样想的,两封信件一来一往,没有丝毫耽搁。加之段如月的军队也已休整几日,当晚便顺利攻破一座由岑玉二皇子叛军占领着的城池。
往后一月,段如月一边通过书信与岑玉太子说明来意,到内外夹击叛军;一面向岑玉进一路,打一路,剿灭沿途叛军,终于,攻进岑玉皇城。
段如月带兵攻到皇城时,退守的岑玉兵将她和几个副将谋士带到了太子所在之处。
那岑玉太子已经在东宫困了月余,不过似乎没怎么遭罪,只是人呆得愣了些。总之就是缩在东宫半步不出,任外边将士们替他厮杀拼命。
段如月在心里暗嘲,心道:只图享乐而不思黎民,也就是这岑玉太子的荒唐事,若是我所辅佐的皇帝想这个样子,倒不如取而代之。
他们觐见时,那岑玉太子正卧在榻上啃糕点,一面还恹恹地抱怨叛军围城多日,连新鲜的瓜果都运不进来。
见他们前来,那位岑玉太子的眼睛亮了亮,也不必问这时谁会来觐见了,张口便问:“你们何时能让这叛军退下啊?”
段如月纵使看不上他,可他们攻城将近一月,一路杀至岑玉皇宫,就是为了扶太子登基,便也只好忍下,施礼道:“前些日子在书信中已知太子殿下这边的情况,叛军毕竟是私下养的兵,数量并没有太多。若是太子手中的兵能得良将调遣,三日内,可保皇城无恙;半月内,便可彻底平定叛乱。”
本来这已经是很快的计划了,段如月带兵有方,这样为他做打算,定是要比岑玉兵自行镇压快得多。
可岑玉太子似乎并不满意,反而叹了口气,喃喃道:“才三日啊……懒得登基,还得早朝什么的,多累……”
段如月感觉自己心里“腾”地冒出了一小股火苗,而且开始有些为一月前做出的帮他争位的计划而后悔了。
要不是已经走到了这步,要不是为了两国日后和平往来,段如月现在一定一剑杀了他,再把那岑玉二皇子迎来做皇帝。
不过也只能想想,毕竟见太子是不允许佩剑的,段如月就算真有心,也没那个本事。
无奈替人做嫁衣,段如月咬咬牙:“这种事当然是越快越好,多拖一天,外面死难的百姓和将士便越多。”
“死就死……咳,罢了,你去做便是吧。”
那岑玉太子瘫在软榻上,不过换了个姿势,方便去够另一种糕点。
段如月看着那被他肥腻的身体挤得的吱吱作响的软榻,突然有些作呕,只好低下头,假装很恭顺地在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是,不过臣也请太子殿下遵守诺言,与我黎殷签订和约。您登基后,不可轻易发动岑玉和黎殷的战争。”
“知道了知道了,去吧去吧去吧。打扰本太子午睡。”
岑玉太子不耐烦地挥挥手,说出了自段如月觐见以来说的字数最多的一句话。
段如月向后退下的时候,看到他竟然真的在啃完了两盘子糕点之后,抻了抻懒腰,然后向下扭蹭着,最终枕在榻上,砸吧着嘴开始睡觉。
段如月不能理解,外面上不太平,叛军与御林军还在浴血奋战,他是如何这样心安地卧在榻上的?这样饱食终日,又是为何这样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段如月离开岑玉太子房间时,听到太子旁边一个身披黑斗篷,以黑纱遮面的男人同他说道:“太子殿下只管登基,日后的一切大小事务,皆可交由臣来打理。”
不知怎的,段如月莫名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不过她与岑玉素无往来,便只奇怪了这一下,便将这东宫之事抛诸脑后了。
往后的几天,段如月一门心思地扑在退敌上,岑玉兵与自己的军队配合的还算默契,接踵而来的,便是各地叛军被歼灭的捷报了。
等到岑玉内部正式平静下来,段如月已经又在岑玉境内耗了半月有余。纵使多耽搁了些时日,可总算是又解了黎殷国边境一患,她也算是终于可以松下一口气。
波澜已平,久留无益,段如月的军队准备着班师回京。
算算日子,耽搁是耽搁了些,单远比再发兵岑玉和谈快得多,两场胜利的喜悦又在军中平添。
终于,回朝当日。
无需升天锣鼓,战鼓隆隆的威风之气已在将士们心中绽开,他们跟着段如月回京,皆是满面春风。
红绸子映亮将士的脸庞。
当时的黎殷皇帝很是高兴,大手一挥,这次出兵的士兵,凡是战死战伤的,一律给予丰厚的抚恤。
军队还未进京便得此消息,又是军中挨营点人,忙得不可开交。
点人正点到一半,段如月眉头一皱,向身后的副将谋士们看去,偏头对一位副将道:“杜谋士呢?要论功行赏了,怎的他却不见了?”
前面几位兵将纷纷摇头,倒是稍后面有几位耳力不错的小兵举手道:“早晨我们来集合时,好像看到杜谋士在自己的营帐里。”
“他应该是一早就没和大伙儿一起过来。”
这叫个什么事?
段如月脾气大,将那名册一摔,气冲冲地向杜尽忠的帐子里走去。
虽说杜尽忠比她年岁要大,但她不愧是巾帼女将,生气起来真是不管不顾,别说大上不足十岁,便是大了一辈,只要还在军营,只要做错了事,她该骂就骂,从不留情。
一路想一路气,杜尽忠此程很是老实规矩,偏偏论功的时候给她添堵,简直不可饶恕。
直到那只因为刚刚生气握到指节青白的手一把掀开帘子,段如月愣住了。
面前的情景是她替杜尽忠想了好多不守军规的借口都没有想到的。
一个还不太会走步的小丫头,扎着两个细细的小辫,此刻正紧紧拽着杜尽忠的衣角,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十年前的杜尽忠也不像现在这样老谋深算、狡猾如狐。那时的他,就那么半弯着腰,一脸无奈地想哄那小丫头,却又看见主将进来,一时动弹不得。
那叫一个尴尬呀!
杜尽忠甚至忘了行礼,没有办法,只好干巴巴地解释一句:“段将军,她……岑玉那边打仗,流离失所……我看她可怜,就带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