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夏末的毛毛细雨,入夜后往往越来越密,城市市郊的细雨之夜,听雨声可以入静,如果推窗望远却是令人失望的。沉郁的夜色里,绝无月色星光,只有广告灯箱闪闪烁烁,或者是洗浴中心,或者是亮着灯的加油站,再有就是路灯。一盏盏单调地不动,固定的颜色,固定的光照范围,固定的间隙里塞满影影绰绰的黑夜。
每次看着这样的景色,兰若都会觉得伤心,她不知道为什么,却还是愿意凝神地多观赏一会儿。就像抚摸着伤口,明明有些痛痒,却让人安心。
细雨如织,雨丝在路灯照射下摇晃,街道湿漉漉的,不着痕迹地变换着光影。
她有些疲劳,索性关掉位于四楼的卧室台灯,专心地享受街景。路口的交通灯时不时会打扰她,神经质地改变颜色,对着空空荡荡的街道,徒劳无功地发号施令。
一个摇摇晃晃的兜帽身影,慢慢踱步穿过路灯间的黑夜,蹒跚着接近十字路口。
“一个酒鬼吗?”其实魔都郊区的街道,并不是新天地淮海路静安寺这样的外国人多的区域,很少看得到喝醉的酒鬼。兰若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观察人类,作为一名不太忙的杂志编辑,这是她的职业爱好。
可这人,有些不同寻常,她说不出哪儿不对劲,可能是动作,可能是装扮,就是感觉颇为奇怪。可能源于那种摇晃,还有深夜1点钟的这个时间点。
突然由远及近,轰隆隆的涡轮引擎声,飞速接近,车前灯猛然变大的灯光,放肆的嚎叫声。
摇晃的身影正沿着横道线穿过马路,兰若不禁惊声低呼,手捂着嘴站起来,把头探出窗。
引擎熄火了,散发着尾气和热气,过马路的兜帽被直接撞飞,在空中直立翻滚了无数周,然后在她眼中,难以置信地以脸着地。
死了吗?居然亲眼目睹了一个惊悚的车祸现场。
可是,人没死,那兜帽站起来了,若兰不知应该吃惊还是高兴。摇晃的身影仰起脸,看向路灯,好一会儿,对着若兰所在的方向缓缓转过头来。
“是在看我吗?”一丝突如其来的惊讶袭上心头,马上她又觉得荒谬,毕竟四楼离得有点远。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确认灯关掉了,觉得肯定是自己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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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座的罗杰是唯一清醒的,忍住晕车的恶心,打开车门下来,车厢里两个傻瓜的嚎叫霎时传到街上,又被一下子关进车门里。
罗杰想和对方谈谈,毕竟私了最稳妥,“老兄,真是抱歉,你没事吧?没事就最好了,实在是抱歉,我们聊聊好吗?你看我们可不可以私了?”
兜帽转过身来,露出翻白的眼睛,没有瞳仁,只有惨淡的眼白,死死地盯着罗杰。胖子这才发现不对,吓得往后倒退了几步。
兜帽沿着车的右侧,摇晃着前行几步,平举右臂,手中赫然有一把枪。瞄准罗杰,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坐在汽车副驾驶座的孔文,这时总算也反应过来了,顺手猛地打开车门,车门正撞上兜帽的手臂,砰的一声枪响。
手枪脱手而飞,子弹打空了。罗胖“妈呀!”一声,吓得抱头鼠窜,转身就跑。凯方也回过神来,下意识地踩下油门,车没反应,“雾草,熄火了?”他立刻转动钥匙,重新打火。
兜帽又从地上爬起来,朝孔文扑去。孔文大惊,慌乱地挥舞手臂,想要揍他,却毫无作用,直接被扑倒。他马上感到被一双铁打一样的手,叉住了喉咙,窒息感立刻充满头颅,接着两眼发黑,手脚渐渐无力。
四周渐渐安静下来,“要死了吗?”
突然,叉住喉咙的手消失了,一股氧气灌入肺部,孔文拼命地呼吸,猛烈咳嗽起来。
意识还有,头脑还没当机。他边喘气边艰难地环顾四周,视线有些模糊,只看到车灯一闪一闪晃眼,听不到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视线终于恢复了,孔文发现那个兜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而自己则躺在阿斯顿马丁的车大灯前,离车轮一步之遥。
他惶恐不安地站起身,用手摸摸喉咙,还有些火辣辣地痛感。看了一眼驾驶座,车上没人。
“凯方,凯方?”他叫了两声。“在这儿呢!”凯方回答,嗓音发闷,好像从地下发出似的。这时,逃跑的胖子也小心翼翼地回来了,三个人不知所措地互相傻看着。
“那人怎么了?”孔文先开口问道。凯方呜咽着,喉咙里发出咯咯声,苍白的脸上,两只眼珠惊恐地似乎在发抖。“我开车…,”他颤栗着,“又撞了他,他不动了。”
咕咚,孔文觉得自己咽唾沫的声音好大,双腿发软。“要不胖子......你来看看那人怎样了?我好像…...没劲儿了,动不了。”
胖子从孔文身后应了一声,畏畏缩缩地探着脑袋,向躺在地上的兜帽一步步挨过去,好不容易挨到了孔文身旁,却大喊大叫起来:“真不动了,是死了吧?”然后死活不肯再往前一步。
胖子转头哀求其余两人,“还是你们去看看吧,是不是真被撞死了呀?”。
凯方面如土色,吓得快哭出来了。失神嗫嚅道:“我没有…是他开枪,他有枪啊…我是自卫”,接着求救似地看向孔文,操着哭腔问道:“我没杀人是吧?这不算的…怎么办?”
别看凯方平时神神叨叨的,其实本性是老实人。只不过太有钱,又爱糟蹋钱瞎玩,给人富二代的印象太深。
他也知道别人对他的看法,索性破罐子破摔,按着富二代的人设演下去,倒省了不少麻烦,甚至连老师都因此很少管他,以为富二代反正不担心前途,多多少少放松了对他的要求。
凯方虽然小日子舒服,甘之若饴,但有时也会遇到点麻烦,比如作业考试什么的。这时候,他就找铁哥们孔文,孔文则是个从精神到物质实打实的伪富二代,钱其实不算多,凭着小聪明功课勉强还能应付个合格。他感同身受,总是尽力帮着凯方。
凯方于是习惯了,一有问题,就找孔文,这会儿也是。孔文心里是妈卖批一片,心想怎么转了一圈,还是让我上?
凯方看着罗胖,罗胖也看着他,他心里是真不愿意,自己这腿还软着呢,想想不禁含泪仰天长叹,望着黑乎乎的天空,无声地控诉:“猪队友啊!”
可就在仰头那会儿,他眼角无意间瞥见一个东西。转头一看,是枪,就是刚才自己用车门撞飞的手枪。
他眼睛立刻亮起来,腿也有劲儿了,几步跑到手枪边,毫不犹豫地捡起枪查看,是把常见的手枪。他平时就爱看军事题材的电影剧集,还有各种相关的网络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