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屯之所以叫山屯是有原因的，这平平无奇的名字下藏着的是绿洲的一块奇地。
沙漠明珠的南角竟然是一座又座的石山，风沙不蚀却雨云难留。
石山只有石头，生活在这里的百姓也把自己交给了石头，他们以山为姓，虔诚地祈祷着上苍。但是作为沙海明珠的绿洲似乎并不想给她这个孩子留下些什么。
那一年冬天的雪特别的大，原本附在各种怪石上的青苔此时已是盖上了厚厚地棉被，山里的人家都紧闭着门，阿婷家也是一样。
屋内，老大看着火盆边的爸爸和炕上的妹妹，缓缓开口道：“阿爸，我看我还是出去换些粮食吧。”
男人摇了摇头：“这雪下得这么大，你出去不安全。”
“可是，米缸里的米怕是不太够了。”老大咬了咬牙面露难色，稍后，他便是意识到自己的言语有些太过直白了。
呼呼呼……
柴火加的貌似有点多了，炉火盆里的噼里啪啦声此时显得格外的大。
不久后男人终于是开口道：“这样吧，我出去寻些米来。”，他声音不大，但却颇具共鸣，以至于老大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胸腔颤了一下。
“阿爸，你别闹了。”
男人站起身要证明些什么，却觉得有一条腿已是不停使唤。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有习惯自己这只废脚腿。
“还是我去吧。”，大儿子说着便是出了门。
风透过老大开得不大的门缝灌了进来，男人只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冰窟窿，透心凉，透心凉。
“嘶，真凉。”屋外老大喘着粗气，揣着手就是来到屋后头，这里放着他们一家的粮食——炭。
或许天道不公，但山屯的人民是智慧的，他们从山脚下的胡杨林里捡来死木，然后在山上烧成一粒粒黑炭。当然这绿洲也只有山屯的人民会这么干。
已是因为这样，其他七村的人总是把山屯的人叫做炭佬，他们并不待见炭佬。他们认为亵渎神圣胡杨尸体的人是要受到惩罚的，虔诚的他们自会选择买炭。
既然有人要就有人卖，一批人养活一批人，绿洲的人不能冻死，山屯的人也不能饿死。至于炭佬什么的就让他顺着胡杨烧到炭里去吧。
老大挑了三十斤粗炭，就朝着山下走去了。
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今天的风仿佛格外的大。
漫山的白不是他喜欢看到的颜色，他习惯了在黑黝黝的山上烧炭，捡炭，他喜欢黑色，不，他喜欢炭。就在他沉浸在即将可以换到粮食的喜悦之时，脚下的石头却是滑动下了岩崖。
漫天雪白中一个黑点在极速下坠，最后消失在了这茫茫大山之中。
夜晚小屋内，阿婷呆呆地坐在炕上。
“阿爸，大哥为什么还不回来啊？”，她挽着自己的小辫子巴巴地看着父亲。
“应该快了。”，男人搓着自己粗糙的手漫不经心地回道。他的心里突然涌上了一丝熟悉酸楚，一如多年前自己送走那两个儿子时的感觉一样。
午夜，阿婷已是睡下，而男人却还是守在炉火旁。大儿是个稳重的人，或许是风雪太大暂住在山下也是极有可能。但要是明天他还未回来的话……
男人没有继续往下去想，他坐在火盆旁，不觉间已是睡着了。
次日深夜，苦苦等待一日男人还是没能等来大儿子，他的心凉了半截。半个月后的大櫆树下，飘起了一朵朵的白白的纸钱花。
树下一老一少站着两个人，小的伸出手玩着纸花，而男人确实呆呆地站在原地。
“阿爸，我们是在做什么啊？”阿婷天真地问道。
男人顿了顿，然后开口道：“我们在迎接春天。”
“春天？”，阿婷有些意外。
“对春天，就是大雪融化后的样子。”，男人努力地保持微笑。
“阿婷不喜欢春天。”，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阿婷突然鼓起腮帮子说道。
“为什么？”，男人有些意外。
“大雪融化的样子，都是黑色的，阿婷不喜欢黑色。”
听到这里男人的喉咙突然一哽，但随后又是开口道：“那阿爸明天带你去看另一个春天好吗？”，他一边说着一边强笑着。
“好！”，小女孩重重地点了点头。
说道此处阿婷突然停了下来，她想要在想讲下去却又因为喉咙传来的颤动而停了下来。
“之后你的父亲应该是把你带到了陈家沟然后自己消失了吧。”，阿婷没有否认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可是这和吴丙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陈大眼十分不解。
“原来你是那个小女孩啊。”陈老伯突然开口道。
陈大眼疑惑地看着父亲说：“爹，你什么意思？”
“好些年前，咱们陈氏和吴家关系还好的时候啊，知道吴家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个小女孩说是要给作童养媳的，现在想来应该是你了。”，老伯解释道。
“真的？”，陈大眼看着阿婷问道。
“嗯！”，阿婷点了点头。
“只是在那时没怎么见过，吴家大闹咱们祠堂之时，也是没有看见那个女娃，只是听说你和那吴家的吴门去了赛都。”，陈老伯耸了耸肩想来也是有些遗憾。
“吴门？不是吴丙吗？”，听到此处张天顿时察觉到了蹊跷。
“我的确是跟着吴丙去到赛都的。”，阿婷也是十分奇怪。
突然阿婷好似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忙开口道：“您说的吴门是吴家的长子，吴丙和他年纪只差一岁而且长得颇为相像，连我有时都会分辨不清。”
“这就奇怪了，吴大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二儿子说成大儿子？”，陈老伯也是十分不解，想来年近六十很多事都是没法细想了。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张天突然开口道。
“什么可能？”，众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吴大故意用他的二儿子顶替大儿子做些什么事情？”，张天缓缓说道。
“这……没道理啊。”，冯良一时倒是有些没缓过来。
“你还记得风家的事吗？”张天突然饶有深意地说了一句。
“你是说哥哥风华被弟弟风兴顶替的事？”，此时的冯良起起了全身的鸡皮疙瘩，因为那件事实在是太过诡异了。但是深思了一会之后，她的眼眸也是突然坚定了起来。
那日无患的破谜之相还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脑海中，她的耳中此时也是回荡起了无患那日坚定的那一句“你可曾活在阴影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