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归去来兮
火茓本不打算理他,本来他在树上睡觉,挺滋润的,互不打扰,也相安无事,可这“野人”身上飘过来的汗臭实在折磨他的鼻子,太难闻了,火茓忍了忍,发现实在是忍不了,看来不能相安无事了!
他飞下来细细看了这个人,彼时他还是一只火凤小鸟,可他也是一只漂亮的小鸟,纵使尾巴有点点惨不忍睹,这“野人”也不用这么忽视他吧!
难道是他丑?
他的本意是要吓走这个“野人”,如今被无视得这么彻底,还怎么吓?
纵使这五年,脾气被磨得圆润了一些,不必太在意别人的眼光之类的,但该张扬的还是要张扬一下。
敢无视他?
火茓一张嘴就朝他戳去,可却没有戳他脸上,而是直接穿过这“野人”的身体,撞在了树上。
cào,
他的嘴巴……
他又飞起来,看了看这个人,“海市蜃梦”又开始了?
火茓扇动着翅膀,一翅膀就朝他的脸巴子挥过去,果然,触碰不到他。
他在感叹这个蜃梦真是厉害,连汗臭味儿都那么的真实,同时又在心里吐槽,怎么又开始了!
无奈,他就去叫仙尊,他变了人身,跑到琉璃修炼的地方,是一处山泉瀑布,把这件事情给说了。
曲流觞就过来和火茓看看。
这一看,就不得了!
“这个人……”曲流觞沉吟了一会儿,却是轻笑并不说话。
火茓接他的话茬:“怎么样?很眼熟吧!仙尊也觉得眼熟对不对,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火茓绞尽脑汁在脑海里回忆,就是想不起来。
琉璃跑过来一看,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可不眼熟吗?这不就是……酤长老吗?”
听琉璃这么一说,火茓瞬间清明,他一合掌:“是了,这个人,长得跟酤长老真是像!”
也就长得像,性格实在相差甚远。
长白山的酤长老,嗜酒如命,每天都醉在梦里,极少见他清醒过,你偶尔见到他,不是在喝酒,就是醉在哪个旮旯里,连长白山重要的集会,也是徒子徒孙把他抬过去的。
而这个人,收拾猎物的动作非常利索,灵台清明,最特别的是,他的眼神非常坚毅,像是脑子里绷着一根弦,非常迫切却又紧张和着急。
既然是幻影,那一定是帝尊留在这里的,这个人肯定与帝尊或多或少有些关系,至于是什么样的关系,无从而知。
这个时候,秦逝酤练完一套功法回来了,在山泉瀑布处没有看到琉璃和曲流觞,就跑来火茓这里,果然都在这里,他欣喜的跑过去:“你们都在看什么呢?”
什么东西这么好看,凑近一看,就是个邋遢的老人在烤猎物,也没什么稀奇的呀!
可他一来。
三人都盯着秦逝酤目不转睛,一会儿看看老人,一会儿又看看秦逝酤,
秦逝酤被看得莫名其妙:“你们看我干嘛?我是不是变厉害了,我也觉得这五年我厉害不少呐!哈哈哈哈(?ω?)hiahiahia!”
曲流觞终于知道为什么看秦逝酤这么眼熟了,他朝秦逝酤一挥手,施了一个小小的幻形术,纵使会被反噬一点点,他还是施了。
此刻,秦逝酤变了模样,头发白了,胡子也长了,虽然身上的衣着没变,但火茓把秦逝酤拉过去和老野人坐一旁,感叹道:“像!实在是太像了!”
琉璃猜测着:“秦逝酤,这不会是你老了后的模样吧!”
琉璃从乾坤袋里掏了一个小镜子递给他。
秦逝酤接过来,照了照,又看了看那“野人”:“像吗?明明我要英俊一些好吧!”
这个人胡子拉碴的,穿得也破破烂烂,关键还臭,他看了都嫌弃。
琉璃在心里想着,是不是可以这么推断,所谓这些幻影,都是帝尊那个时候所真实经历的事情,后来因为一些原因,他造了这个世界,自然也造了这个世界的人,而这个世界的人,一定是当年帝尊在这里生活的那些人!
所以在阴宅里的“秦逝酤”,在新造的这个世界里也一定会有,且秦逝酤已经六万岁,一定是最先造的那一批,能让帝尊最先造的人,一定很重要。
所以,面前的这个老人,就是秦逝酤老了后的模样。
可为什么秦逝酤老了之后,会和酤长老那么像,她无从而知!
曲流觞一挥手,秦逝酤又变成了原来的模样,问他:“你练完了?”
秦逝酤一听这,就来了激情:“是啊是啊,这功法好厉害,我生平从未见过。”
曲流觞又丢了一本书给他,已经将神族的文字翻译成了这个世界的文字:“那就继续去练吧!”
这要是琉璃和火茓,一定会耷拉着,百万个不愿意,可秦逝酤不一样,他练上瘾儿了,有兴致得很,拿着书就迫不及待的去练功了!
不一会儿,天就黑了,琉璃在一个大石头上从乾坤袋里掏出食物点心,喂养烛瑶和小红烛龙,看着下方“野人”也在打坐练功,周身有金色的灵力光晕。
这一看不得了,这个老人还差一点点,就大圆满要飞升了,差的,就是一个劫了!
三人坐在一旁,看老人练功,可练功有什么好看的,实在无趣,就继续喂养烛龙,忽然想到小红烛龙还没有一个名字呢,就对师父说:“师父,这条小龙还没有一个名字呢,你给它起一个呗!”
师父文采好,起个名字肯定好听,之前琉璃和火茓甚至烛瑶也试着给小红烛龙取名字,但都被这样那样的不合理不好听给否定掉了,想想还是让师父起比较好。
曲流觞看了看那绯红色鳞片的小龙,脑子里回荡着一条血红色的烛龙,又美又俊,雌雄难辨,这小烛龙五年了,一点儿没长个:“它的鳞片是绯红色的,叫烛绯就很好!”
“烛绯?”烛瑶盘坐在儿子的脑袋上,就像儿子头上放了一坨黑红色的便便,但烛瑶一听,非常欢喜这个名字,“好听好听!”
小红烛龙也喜欢这个名字,眼睛贼亮。
琉璃又掏出了一些零食点心放在师父身旁,开心得不得了:“师父真棒!”
这语气,就像在夸赞一个三岁的孩童,终于识得了第一个字,长辈们夸他真棒,还奖励了他好多零食。
曲流觞:“……”
可琉璃说得真诚,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她就是觉得师父很棒。
曲流觞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居然慢慢地拿起零食放到嘴里,细细咀嚼!
这一夜,其实并不太平。
亥时的时候,天上云层翻滚,出现了惊雷,聚集了很久,跟那日帝泽的小仙侣历仙劫一样的情况。
不过看这程度,球形闪电肯定是聚不起来。
琉璃看了看旁边的师父,师父也在看天上的云层,她问:“师父?这是又有人要历劫吗?”
“嗯!”曲流觞盯着暮色的天空,看着云层里的闪电说,“这个人修为圆满,要飞升了!”
曲流觞说的,正是那个老人,此刻他身周灵力光芒大甚。
“夸啦”一声,一道闪电劈在了老人身上,琉璃和火茓再见识过那堪比上神劫的球形闪电后,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夸啦夸啦夸啦”接连好几声,又劈在了老人身上。
老人硬撑着,完全是绰绰有余吧!
这时,曲流觞忽然站起来,他依然望着那云层:“琉璃,我们得走了!”
“嗯?”琉璃有些反应不过来,师父说的走了是什么意思,“什么?”
曲流觞已经看见,在云层的上方,这个结界裂了一条缝,可以出去了。
曲流觞:“在云层上方,结界出现了缝隙,我们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了!”
虽然知道要离开,但说离开就离开,对于琉璃来说,还是有些突然。
火茓:“说走就走吗?怪不得,我们当初也是落在了这附近,原来是赶上了这老小子历劫,让结界有了缝隙,我们才进来了!”
曲流觞看了一眼烛绯头上的小黑龙,叫道:“烛瑶!”
烛瑶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长啸一声,恢复了原身大小,看起来特别威武。
曲流觞踏风坐在了最前面,打算承受结界带来的灵魂一般的撕裂。
火茓也坐了上去,看琉璃还犹犹豫豫的:“琉璃,快上来呀!”
琉璃把烛绯缠在自己身上,踏上了烛龙背:“走这么快吗?我们还没有跟秦逝酤告别呢!”
他还在深山里练功,真的不与他告个别吗?
火茓吐槽道:“告别?等你和秦逝酤告完别,裂缝都合上了。”
烛瑶又是一声长啸,飞上了天空,期间,琉璃看到了秦逝酤一直往这个方向奔,死命的奔。
秦逝酤懵了:“喂――,你们这是要离开了吗?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琉璃朝秦逝酤挥挥手:“我们走了――,你要多保重啊!”
琉璃又解下了自己的乾坤袋,朝秦逝酤扔去:“乾坤袋送给你,你们有好多吃的,以及武器,都是你的了!”
还有一颗大蜃珠!
秦逝酤吸收了那颗大蜃珠一定会功力大增的,他肯定会很开心。
秦逝酤却是非常不舍,看着烛龙越飞越高,吼道:“那你们还会回来看看我吗?”
这个世界如此难进,肯定不会了!也许这一次,就是永别。
这居然勾起了火茓的伤感来,他也朝秦逝酤挥手:“保重保重!加油修炼,早日飞升来找我们啊!”
声音,被淹没在了云层里,只能看着秦逝酤那个越来越小的人影儿!
曲流觞用自己所有的灵力来筑了一个护罩,却是在过一半的时候,“咔擦”全碎了!本以为又会承受撕裂一般的灵魂出窍。
他都准备好了,把小徒弟拉过来护在怀里,至于火茓,才管不了那么多,可是预想的疼痛却是没有到来。
一道道灵力术法朝他们射来,筑起了一个五色的灵力罩。
原来,宫翊,薏苡,以及大弟子秋松落,北辰,还有司空神君都等在外面,一看曲流觞他们出来了,马上为他们筑起一个罩子,顺利的出了那个凡尘,出来不一会儿,裂缝就合上了!
自那次曲流觞进了这个凡尘,司空空就让人一直守在那里,五年来一直没有动静,直到守在这里的人四处溜达一下,在另外一个地方发现了裂缝,赶紧报告给司空神君,司空空又告诉了秋松落,秋松落又告诉了师尊宫翊,薏苡也知道了,就火速往这里赶,一来发现裂缝都要合上了。
宫翊和薏苡正要不顾一切冲进去,就看到曲流觞他们一行人出来了。
完好无损的,站在了宫翊他们面前。
薏苡见火茓一出来,大呼一口气,十年了,在大的气也消了,剩下的,全是他已归的心安,但是生气的样子还是要摆着的。
火茓经过这一次已经成熟不少,他乖乖向师父低头,乖乖道歉:“师父……对不起!”
薏苡都惊了,她这个顽劣的徒弟说了什么?他道歉了,且道得这样诚恳。
那她该是个什么反应呢,是大度的抱抱他,说没事,回来就好;还是严厉的扇他一嘴巴子,狠狠批一顿。
可看他如此诚恳的样子,好像狠狠批一顿下不太去手,但是安慰他,她又觉得别扭!
所以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就问他:“你……刚说啥?”
火茓:“……”
这边,司空空也很高兴,他的小龙没有事,完好无损,回来还给他带了一条绯红色的烛龙,把他高兴得合不拢嘴,定是他日夜祭拜祖先,祖先才保佑他们烛龙一脉凭空出了个纯种。
连找火茓和琉璃算账的那个臭心情都没有了!
宫翊没说什么话,只是看了曲流觞一眼,神色依然威严:“行了,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别在这时行星空里杵着!”
于是众人才离开,留下北辰在这里处理后续事宜,一路上,都安静得极为可怕,没有一个人说一句话,因为宫翊的气场威压让人不敢说一句话。
火茓知道,
山雨欲来风满楼,他和琉璃是逃不掉的,至于是怎样的惩罚,真的是无从得知。
宫翊掌尊行事是果决不托水的,他把一干人等带到了戒律堂,彼时戒律堂威严得很,尤其是墙上那幅帝尊的画像,琉璃和火茓看着,就是个索命的画像。
宫翊看着画像,严肃得很,他对秋松落说:“去把门内弟子全部叫过来!”
秋松落愣了一下,想着师尊肯定是要有大惩罚了,不然不会把全长白山的弟子叫过来训诫,秋松落便领命去了。
火茓深知掌尊宫翊是说一不二的,若要求情的话,最好是现在求情,还能得个从轻责罚,于是他拉了拉薏苡的衣袖,满心欢喜期待:“师父?”
薏苡斜睨着他,扯回了自己的衣服:“怎么,有胆子犯事儿,没胆子承担了?”
若在以往,薏苡多多少少会替火茓说几句情,用她的话说,自家徒弟,怎么舍得让别人惩罚,可这次,她竟是一句话也不想说。
火茓怎么说也成熟了一些,他也不是个敢做不敢当的人,只是连累了琉璃,心里过意不去,此时此刻还是要求个情的,既然师父不想说,只得自己上了!
他朝宫翊跪了下去,诚诚恳恳:“掌尊,弟子火茓知道错了,可这一切皆是由我而起,师妹是被我诱拐的,才跟着我犯了大错,还望掌尊……能原谅师妹!”
琉璃知道,关键时刻,二师兄还是很讲义气的,不过他这求情的话,说得就太干涩了,肚子里没点儿墨水,求个情也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恐怕没有人听得进去。
火茓见宫翊没什么反应,就再接再厉:“掌尊,我愿意承担一切罪过,任凭处置,但是师妹真的是无辜的!”
琉璃拍了拍火茓的肩膀,竟然难得的淡然:“别说了!”
别说了,掌尊不会听的。
很久后,久到火茓以为宫翊并不会搭理他时,宫翊背着他凉凉开口了:“放心,一个都跑不了!”
世人皆知,长白山的掌尊宫翊太不近人情了,只要面对他,就不要想着有说情的话,一来他不会听,二来他看不惯这种说情,事态会更严重。
也就火茓,还抱着千分之一的侥幸。
曲流觞摸摸小徒弟的头,安慰她:“别害怕!”
琉璃自然不会害怕,总不会要了她的命去,但是她怕疼,一想到疼,就往师父怀里拱了拱:“师父!”
曲流觞看着这个还没有到自己胸口的小徒弟,真是生不起气来:“别害怕,师父给你准备了最好的伤药!”
琉璃:“……”
琉璃知道师父是明是非的,徒弟犯了错,该罚还是得罚,他绝不姑息,但此刻师父一句话也不替她说,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委屈。
可曲流觞宽慰小徒弟这一幕,却被宫翊看在眼里,他轻轻叹吐一口气,微微蹙眉,想着,这两个师侄能如此犯事儿皆是因为两位师父的纵容,他今天不雷厉风行的惩处一番,都对不起离开了七万年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