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走火入魔
又是一个月明星稀的晚上,天晓独自一人背上行囊,想要趁着月色,离开这个地方。
在她的心里,没有人比秋松落更绝情,她在秋松落的门前足足跪了三天,也没求得他的原谅,如今她被逐出长白山,好像全世界都在看她的笑话。
披上月光,走在出山的路上,天晓一路都心事重重,回想这一百年来和秋松落的种种,委屈又心伤。
快要出山门的时候,忽然听见不远处的深山里传来阵阵惊叫。
最近长白山频繁死人,秋松落很愁,天晓自然也很挂心,根本没多想,就朝声源处跑去,因为离得近,没跑多久就到了!
越接近事发地点,地上的碎尸就越多,大多尸体被啃了个面目全非。
在山的转角处,天晓甚至能听到啃食血肉的声音,一声又一声,还莫名有几分优雅。
她怕极了,只得趴在转角的山坡上探头看过去,却并没有想象中的猛兽,而是看到了一个背影,一个黑衣黑发的女子,此刻正背对着天晓,手上拿了只男性大腿,撕掉了衣裤,直接拿在嘴里啃起来。
没一会儿,那只大腿就变成了带着血肉渣的白骨,被扔在了地上,那女子又随手从身边的尸体上撕一条手臂下来,就像在撕鸡腿一样,直接剥开衣袖,就又开始了啃食,啃得双手都是鲜血,由于背对着天晓,也不知道正面啃食是个什么样子。
天晓变出了自己的长剑,握紧手中长剑,慢慢地,一步一步朝那女子行去,走得小心翼翼,走得全神贯注。
天晓心想:这真的是个人吗?何方妖邪,竟然如此凶残!
离黑衣女子越来越近,天晓就感觉越来越森寒,心中莫名而生的恐惧,是天生就种在心底的!
等快到了那女子背后时,黑衣女子忽然一个转头,邪魅地望着天晓,天晓瞬间愣住了,提着长剑没有动作。
那是一张清冷绝色的脸,眉眼孤傲,露出的却是邪魅的神色,正是凤仙月!
她满嘴都是鲜血,嘴角甚至还有未咽下去的血肉,瞳孔发红,脖颈上的魔纹爬满了半张脸,身上的魔气四溢。
天晓太吃惊了,根本来不及反应,凤仙月纤手一伸,一只魔气幻化的黑手瞬间掐住了天晓的脖子,将天晓慢慢提向半空。
天晓感觉到窒息,脖子都要被掐断了,望着凤仙月那血红的眼睛,嘴角还挂着邪笑。
天晓想叫,但脖子被掐着,半大点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力气也使不上!
就在天晓以为自己会被活生生掐死时,一道蓝光戛然而至,一声尖锐的剑鸣,“唰”的一下斩断了魔气黑手!
天晓一下子摔在地上,得以解脱,喘了两口气,这才向来人抬眸望去,一席青衫长立,手提轩辕,正是曲流觞。
天晓赶紧害怕地抓住曲流觞的衣摆:“咳咳……,仙尊,救命啊!”
曲流觞不理天晓,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黑衣的凤仙月。
而凤仙月看到曲流觞,脸上的邪魅去了大半,木在了那里。
身上黑气四散,颈上魔纹渐去,血色的瞳孔变得黝黑,凤仙月一身血污的白衣坐在碎尸中,一脸茫然!
凤仙月柔柔地问:“流觞,你怎么……”
本来想问曲流觞为什么在这里,可又看了看周遭景色,又疑惑地呢喃道:“我怎么……在这儿?”
对于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完全没有印象。
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手的鲜血,以及血染的白裙,凤仙月直接傻了,完全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又看到周遭碎尸遍地,她本能的缩了缩,可一缩又触碰到了无数碎尸,血肉,骨头,以及满脸惊讶的头颅。
凤仙月身子有些颤。
曲流觞赶紧开口:“兰三,不是你做的!”
凤仙月只觉得心里很难受,头很疼。
这时候,天晓倒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魔魔魔……魔神,她是魔神,仙尊,她是魔神!”
凤仙月茫然的呢喃了一句:“魔神?”
看着这满地的碎尸,凤仙月有些恍惚,脑子里闪过许多她吃人的画面,像是硬塞进她记忆里似的,清高如她,根本接受不了!
更是一刻也不想看到这些尸体,脑子里一片空白,然后颤抖着身子跑了!
曲流觞正要追上去。
天晓此刻倒是回神了,她更清楚她应该做什么,当机立断:“仙尊,你快去追,别让魔神跑了,我这就回去禀告师父!”
说着,就背着行囊往回跑。
正要抬脚去追凤仙月的曲流觞却是顿住了步子,转身看着往回跑的天晓,手中轩辕剑莫名发出剑啸。
像是做了几番挣扎,曲流觞一个闪身,瞬息而至飞到了天晓身边,天晓根本来不及反应,曲流觞一掌向她脑门拍去,拍得她神魂震散,直接昏倒在地上。
昏倒的前一刻,还满脸的震惊不可置信!
曲流觞又蹲下,中食两指并拢置于她的眉心,有缕缕白光渗进天晓的脑子里,不知道曲流觞做了什么。
一切弄完后,四周有不少人向这边赶来,这里很快就会被发现,曲流觞收了手,准备去追凤仙月,可耽搁了一会儿,早已不知凤仙月的去向,只能寻着气息一点点找。
秋松落赶到的时候,除了天晓,周围没有一个活人,好在天晓只是昏了过去,伤势也无碍,正松了一口气,总算有点眉目。
叫人把天晓叫醒,天晓不情不愿的睁开眼睛,眼里竟是痴狂得很,周围对她说的话她全部听不见,茫然了一阵后,望着秋松落就扑过去,嚷道:“师父,师父你原谅我了!你是来接我的吗?”
她的神态有些傻,俨然像个疯子!
秋松落把天晓扯开,问她:“这里发生了什么,你看见了吗?谁干的?”
天晓却是拉着秋松落的衣袖,往自己脸上盖,像个七八岁的孩子,自言自语:“嘿嘿,师父,就知道你不会放下我的,你是对我有情的,对吗?”
她看秋松落的眼神近乎痴狂,秋松落深深的蹙眉,将天晓推开,又继续问:“我在问你话,这里发生了什么?”
被推开的天晓,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接着就是无边的落寞:“原来……,师父还是不肯原谅吗?师父,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正眼看看我!”
她扑过去,抓住秋松落的衣摆,疯狂的摇:“师父,你看看我,看看我啊!”
秋松落抓住天晓的衣领,问她:“天晓,你在故意跟我装傻吗?”
可天晓却是一脸情深的望着秋松落,抬手去抚摸秋松落的脸颊,痴狂道:“太子表哥,你是我的,除了我没有人能够拥有你!”
秋松落嫌弃地将天晓推开,站起来冷冷望着她。
天晓摔趴在地上,疯狂的笑了:“啊哈哈哈――,呵呵呵呵――,我是太子妃,我是太子妃――,呵呵呵呵――,我是天族太子妃,我……等我助太子表哥坐上长白山的掌尊位,天下都是我和太子表哥的,哈哈哈哈――!”
秋松落头疼的望着地上那个笑得痴狂的人,对身边的北辰说:“给她看看,是不是中了什么咒!”
北辰领命,在天晓四周来回地看,又是把脉又是探魂的,倒是得出了个结论:“大师兄,她……她走火入魔了!”
秋松落眼一沉,怒道:“谁干的!”
没有得到周围人的回应,秋松落再一次怒斥道:“谁干的!”
突如其来的怒吼,让周围人都吓了一个哆嗦,有弟子大着胆子回答:“大师兄,兴许是她执念太深太深,自己走火入魔疯掉了!”
这种可能也不置可否,因为谁都知道天晓对秋松落的执念有多深,走火入魔了也不觉得奇怪!
此时,天晓再一次从地上爬起来,头发散乱的奔向秋松落,边走边胡说八道:“太子表哥,长白山都是我们天族的人,很快就会是我天界的囊中之物!”
又对着秋松落挥了挥周围的景色:“看,看看,我替你规划的大好河山!哈哈哈哈――”
“太子表哥,你真的要逐我出师门吗?我不再是你徒弟,你还会不会温柔的对我!”
天晓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记忆混乱得很,只想靠秋松落近些,再近些!
周围三四个弟子拉着她,不然她靠近秋松落,可越靠不近,天晓就越疯狂:“太子表哥,你看看我呀,看看我呀,我不漂亮吗?我不聪明吗?我这么努力,哪里配不上你,你为什么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我……我已经跟天君都说好了,只要你拿下长白山,天君之位都是你的,我还把天族所有跟你争君位的人都给你解决了,母君说了,我会是最美的太子妃,将来是最尊贵的天后!”
秋松落看她越说越离谱,根本听不下去:“把她带回去,扔到针林底下关着!没我的允许,谁也不许把她放出来!”
说着,转身就要走了,天晓看到他的背影,受不了永远看的都是背影,冲着秋松落的背影挣扎着吼道:“天松,你混蛋,你没有心,世界上就没有比你更绝情的,宫翊掌尊都知道对雪诗画回头,你根本就是……融不化的冰,放开我,啊――,放开我,太子表哥,你看看我,看看我呀!”
身后,天晓发疯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见!
秋松落回了云宫,深夜去造访了正在养伤的宫翊,这件事情太严重了,需要跟宫翊商议,出个对策。
这天晚上,琉璃是熬了药给曲流觞端去的,可才刚出药房,就看见曲流觞朝那南山门的方向飞去,琉璃一刻也不敢耽搁,招来仙鹤,跟着飞过去,她的速度不如曲流觞的快,到的时候已经看见凤仙月颤着身子跑了。
琉璃想了想,还是跟上了凤仙月,怕她出点什么事,至于曲流觞会对天晓怎么样,她根本来不及细想!
凤仙月一路往外跑,跌跌撞撞的,一边跑,头还一阵阵疼,脑子里疯狂闪着的,都是她一身白衣被魔气染黑,然后啃食人肉的情景,这些记忆很陌生,根本就是强加在脑子里的!
一路疯狂跑出长白山,凤仙月受不了自己的一身血污,跳进了一个深潭里,深潭水寒凉刺骨,让她脑子清醒了一瞬,接着颤抖着双手擦洗全身,可却感觉越洗越脏。
情绪激动不淡定的她瞳孔乍黑乍红,脖颈上的魔纹一会儿爬上来,一会儿又孩子般的缩回去。
最后,竟是茫然了一瞬,魔纹彻底爬上脸颊,深潭里一身白衣瞬间变黑。
凤仙月捻起兰花指,擦了擦脸上的潭水,眉眼邪魅到了骨子里,红唇浅笑勾起,一个眼疾手快,抓住了深潭里游过的一条水蛇,水蛇被捏住了七寸,在凤仙月手中疯狂的摆动。
凤仙月捏着水蛇,用它软绵的红蛇信子轻轻擦过自己的红唇,慢慢将水蛇塞进自己的嘴里,像吃面条一样,一点点吞下去,蛇的尾部还在疯狂摆动。
忽然,凤仙月像是神经崩了一下,身上白衣乍黒乍白,她一把将蛇从自己口中扯出来,可却只扯出半截,另外一半已经被吞进了肚子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凤仙月捂着胸口爬上岸,在地上趴着就开始吐起来。
吐出来的东西更是触目惊心,全是鲜血,全是嚼得碎烂的血肉,吐出一口又一口,发出恶臭难闻的酸臭味!
她恨不得把自己刨腹,把肚子里的所有东西全部掏出来!
她满头都是汗,却非常诡异的,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左手又去抓那些呕吐出来的赃物,抓住就要朝自己的嘴里塞,凤仙月自己都震惊了,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好像身体里住着另一个人,操控着自己的身体。
眼看左手抓住那些呕吐的血肉赃物就要塞进自己的嘴里,凤仙月感觉很恶心,偏偏大脑又非常清醒,她疯狂的动自己的右手,使尽全身的力气,一把抓住了左手。
就这样,左手和右手较劲,左手手中握着赃物,手背上青筋暴动,右手按住左手,异常艰难。
凤仙月忍无可忍:“谁,你到底是谁?”
凤仙月的整张脸都是扭曲的,她的左半边脸邪魅似妖精,血色的眸子要将人吞噬,她笑得张狂:“我是谁?我是你啊!”
凤仙月右半边脸,瞳孔是正常的黑色,眉眼依旧清冷孤高,隐忍得极为痛苦:“你这个……妖孽,混蛋!”
凤仙月左半边脸的血眸更深了,她像条蛇一样,舔弄着自己的嘴唇:“清高的你骂人了,第一次骂人吧!”
凤仙月控制不住自己,那左手上的污秽物让她只觉得恶心:“你到底是谁,你给我出来!”
凤仙月笑了,像是在笑傻子:“出来不了,我就是你啊!”
凤仙月咬紧自己的双唇,动用全身的灵力在身体里周转,周转三个周天后,终于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她一把扔掉了手中的赃物,在潭水中疯狂洗手,又拘起水来洗自己的脸,寒冷刺骨的深潭水让她清醒了一下,迎着月光,可以看见潭水里自己的模样。
一脸狼狈,眉眼清冷秀丽,双眸是黝黑的,褪下自己脖颈以下的衣衫,可以看见魔纹趴在那里伺机而动。
凤仙月喘着粗气,望着潭水里的自己,确定这就是自己,不是别人。
她咬咬牙,站起身来,在潭水边施法,手中白色的伽印连闪,引了一些深潭水在半空,干净的潭水在半空流成了一面全身镜,月光下,水镜中是凤仙月一身白衣施法的模样,凤仙月控制着自己的神识,抽离自己的魂,慢慢地,水镜中一身白衣的凤仙月由白转黑,魔纹爬上脸颊,三千青丝变白发,乌黑的瞳孔泛红,睥睨天下的邪魅神情跃然脸上。
她慢慢地,一步一步的自那水镜中走出来,走得风情,走得傲然。
“凤仙月”一身黑衣,邪里邪气,捻起兰花指挽自己的白发:“倒是忘了我还会镜魂分身术!”
凤仙月一脸震惊的看着面前这个人,这个人除了邪魅的气场外,和自己生得一模一样,她哆嗦着唇问道:“你……你是谁?”
“凤仙月”笑了,一步步朝那呕吐的污秽物走去:“这个问题还要回答多少遍,我是你啊!蓬莱长公主,凤,仙,月!”
她一字一句,仿佛是为了凤仙月能够听得更加清楚。
凤仙月看着她朝那呕吐的污秽物走去,蹲下身来,还伸手去抓想要吃进嘴里,下意识的,她一脚向“凤仙月”踹去:“就凭你也配是我?不许吃!”
“凤仙月”旋身灵巧的躲过,闻言笑了:“怎么,那么多年的清高,就忘了你自己有多肮脏!”
“……不,……不对!”凤仙月喘着气让自己淡定,“你才脏,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她白发张扬,望着凤仙月一字一句道,“你我同体五万年,不记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