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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南山里的清欢

浣溪沙·元丰七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从泗州刘倩叔游南山

宋?苏轼

细雨斜风作小寒,淡烟疏柳媚晴滩。入淮清洛渐漫漫。

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今天是每日一诗计划的第二天,给大家讲讲苏东坡的另一首词。在标题中能看出这是一首叙述自己旅行的一首词,这里的南山我查了一下,具体是哪座山不太清楚但知道它在今天的安徽泗县。这首词是苏轼在赴河南汝州今(河南汝县)任团练使途中,路经安徽泗县时游玩南山后所作,同行的还有他的朋友刘倩叔。从我昨天给你们看的他的一首作品《平山堂》和这篇作品我们不妨合理推测,单就苏东坡而言,他喜欢在上任的途中旅游,并且喜欢记录自己在旅行途中的所见所闻。这也在情理之中,试想一下,古人做官可能要费很大劲才能升官,但要是贬官,那基本上是分分钟的事情,京官外迁的情况也是很常见的。被贬谪的官员在上任的时间得要根据被贬的距离的远近来确定,比较近的可能一周即可上任,远一点的就不好说了,三个月半年都是有可能的。再加上古人被贬谪后大都心情不好,所以寄情山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毕竟“诗酒趁年华”嘛。但今天的词整体是很活泼欢快,充满明亮色彩和画面感。

“细雨斜风作小寒”这一句写的是早晨的景象,细雨斜风,苏轼他们当时游南山的时节是早春,早春的天气还是比较寒冷的,但东坡在这里说的是“作小寒”,明明是早春,明明还很寒冷,但东坡却对这寒冷不以为意,只当作“小寒”,东坡的另一首词中写了“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简单说就是三月七日那天,东坡一行人在沙湖道中走着走着就下雨了,这时候没有雨伞,同行的人都觉得很狼狈,却只有我一个人不这么觉得。面对突如其来的雨,面对早春的春寒,东坡都毫不在乎,他的心境可见一斑。“一蓑烟雨任平生”,归根结底,他走出了“乌台诗案”,“乌台诗案”后的东坡已经绝非原来意义上的苏东坡了。关于“乌台诗案”我们以后会再说。来看第二句“淡烟疏柳媚晴滩”这是中午的景色,小雨渐停,稀疏的柳条沉浸在淡淡的烟气中,阳光照在明媚的河滩上。这句中的“媚”字最为生动传神,淡烟中的疏柳深深喜爱着被阳光照射着的河滩。有明媚的阳光,有萌芽的嫩柳,若非心中满是希望,又如何能够写出这样的句子。“入淮清洛渐漫漫”,“淮”即淮水,泗州在淮河北岸。“清洛”即洛涧,发源于合肥。这一句中有虚笔也有实笔。作者在泗州,又在山上,一定可以看到淮水,但“清洛”远在合肥,所以对于“清洛”的描写即为虚写。作者由眼前的淮水联想到上游的清洛注入淮河时的样子,那样无边无际,那样浩浩荡荡。因为是春天,因为是一切都在复苏的季节。

上片作者对于南山的一些早春美景进行了描写,来看下片。“雪沫乳花浮午盏”,不知道你们第一次读到“雪沫”这个词想到的是什么,我的第一反应是啤酒沫。但“雪沫乳花”中的“沫”和“花”其实是煎茶时上浮的白泡,东坡以雪,乳作喻,极力地描绘了茶色之白。“午盏”即午茶。这句话意思是说,似雪花牛乳般洁白的白沫浮在中午喝茶的茶杯里,“蓼茸蒿笋试春盘”,“蓼茸蒿笋”即蓼芽与蒿茎,这是立春特有的美味。“春盘”,旧时立春时以鲜嫩春菜和水果,饼饵等称为春盘。可以这么理解,春天的“拼盘”,通俗易懂。写到这我们都已经明白了东坡先生在山上都干了些什么,在山上品茶,吃着春盘,看着薄烟中的疏柳媚好着晴滩,联想到清洛在早春时无边的浩荡。最后一句为大家所熟知“人间有味是清欢”,清淡的欢愉才是人间真正的味道啊。那是一个午后,那是一个晴天,那是一个并不严寒的早春,那天苏轼和刘倩叔在南山上品茶,吃蓼茸蒿笋,吃春天的“拼盘”。没有大鱼大肉,没有山珍海味。但东坡却说出了“人间有味是清欢”无论是上任途中舟车劳顿,在山上惬意之时的一句随口感叹;还是大难不死后感慨自己的命途多舛。无论是什么,都不影响他品尝这哪怕是片刻的欢愉,片刻的清欢。苏轼是什么人,苏轼放到现在是个不折不扣的斜杠青年,他有很多身份,别忘了,他还是个美食家,他发明了东坡肉;他还敢“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品尝了这世间这么多的玉盘珍馐,他只淡淡地说了一句,真正有味道的不是那些山珍海味,是我此刻在山中的极目远望,是我慢慢品尝的那杯白沫青茶,是我爱吃的春盘,是这片刻独享的欢愉。

他看走眼过很多人,他走错了不少路,他曾经也有过“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意气风发,也曾遭受过亲朋好友无一过问的辛酸独处。他曾经在监狱中被严刑拷打,也曾在狱中洗脚时被人加过一舀热水。他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他品尝过很多的味道,但最后都化成了他端起茶杯抿一口放下后嘴角的那抹笑意,一切过往无言,一切至味清欢。

下一次,当你有机会在早春的中午在山中品茶时,希望你也能端起那杯青茶,抿一小口,去体会一下真正的至味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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