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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丐与丐

这日,冷风儿正在勤加苦练,云上灵士邱明山着一身新装飘飘而来。徒弟随师父,要说这邱明山,平日里也是个不讲究装束的怪老头,虽说没有冷风儿这般邋遢,却也相差无几。穿上这身藏青色长衫,这个精瘦高挑的老头,霎时显得威风了不少,精神矍铄,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

冷风儿见状,不免开了玩笑:“师父,年节上都没见您如此打扮,如此看来,倒像个新郎官……”

云上灵士邱明山瞪了他一眼,“你这小子,就会拿师父开心……”这已经成为日常。平日里也就师徒二人,冷风儿闲暇之余就和师傅开玩笑,逗乐子,这也是云上灵士邱明山倍加喜爱徒弟的原因之一。怎么说呢,孤独的苦闷一定会影响心情,而好的心情才是健康长寿的真正秘诀。即便你有高深的武功,也逃不出这个道理。

云上灵士邱明山道:“随我出山门,今日有贵客要来。”

冷风儿一听,心中颇为不解。自己在这隐匿之地十几年,从无外人摄入,怎的突然会有外人造访。不便多问,即随着师父向外走去。

师徒二人正向外走,远远地就看到飘过来一个肉团。转眼功夫,这“肉团”已在眼前。尚有些距离,那“肉团”好似一颗炸雷,哈哈哈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笑声震彻山谷,引得周遭树摇草舞,群鸟惊飞。自然的,听到这笑声,冷风儿的耳膜好似没有震裂,脑子里嗡嗡嗡地一阵搅扰。

与此同时,冷风儿业已看清,这哪里是什么“肉团”,乃是一个胖大的老者。他可不是一般的胖大,圆圆的脑袋,大眼睛,大鼻子,大嘴,厚厚的嘴唇向外翻着,好似个佛。胖的都没了脖子,再往下,胳膊如柱,身子如球,两条腿好似两个石墩,整个零件组合起来,俨然就是一个石球成了精。尤其特殊的是满头的红色头发,浓密而厚实,和胖大的身子搭配起来,既显得不着调又多了几分滑稽。冷风儿没见过此人,一时间想笑却在师父面前不敢造次。

见到此人,云上灵士邱明山弹了弹身上的尘埃,恭恭敬敬跪到面前,朗声道:“邱明山拜见师兄!”

听了这话,冷风儿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鼎鼎大名的红发老人张天寿,也就是自己的师伯。冷风儿正在恍惚中,红发老人张天寿大笑着赶忙走过来,双手搀起云上灵士邱明山,“兄弟,我的好兄弟哎,你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讲究那么多做什么……”两人双手紧握,彼此眼圈都有些红润。

孰料,恰在此时,红发老人张天寿冷不丁一个黑虎掏心直奔一旁的冷风儿。冷风儿先是一惊,遂赶忙撤步闪身躲了过去,哪知腿脚还未站稳,红发老人手腕向下一翻,来了个只手揽月,还未等冷风儿明白过来,红发老人张天寿的手掌已然贴在了他的脖子上。冷风儿登时心跳加速。

红发老人收了招法,又是径自哈哈大笑起来,好似没把冷风儿的耳朵震聋了。

“兄弟,这就是你的宝贝徒弟吧……”红发老人张天寿冲着云上灵士邱明山道,“不错,年纪轻轻能躲得过我这半招的,已是可喜可贺……”

云上灵士邱明山赶忙道:“若不是师兄手下留情,他哪里躲得过去……”说完,他冲着冷风儿,“还不赶快拜见师伯。”冷风儿明白,时才是一种试探,但心中不免还是出了冷汗,没想到自己十几年的功夫,竟然连一招半式都应付不得,心中顿生百般佩服。冷风儿赶忙行礼跪地,“师伯在上,请受徒侄一拜……”

红发老人张天寿道了声起来吧,继而又是开怀大笑。

双双把红发老人张天寿迎进去,自然又是一番对往事的感慨。屈指算来,兄弟二人至少已有四十多年未曾见面,分别是尚是青壮之年,转瞬间已是耄耋之辈了,岁月无情催人老,但终究年轻的终会是割不断的情谊。

扯不完的家常,诉不尽的往事,讲不尽的过去啊……

聊来聊去,两位老人就聊到了云上灵士邱明山的徒弟冷风儿身上。云上灵士邱明山对冷风儿道:“风儿,你前些时日的疑惑,今日就由你师伯给你答案吧……”

听罢,冷风儿赶忙施礼,“师伯,我……”

“嗯,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了。”红发老人张天寿手摸红发,又是开怀大笑。

“您,您都知道了?”冷风儿心中惊讶,这老前辈们都是怎么了,竟然个个活成了神仙,莫非会掐指不成。

“没错,没错啊……”红发老人张天寿边点头,边沾沾自喜地说道,“赤血的确是我的徒弟,自然的也就是你的师兄了……”

听了这话,冷风儿赶忙看了看一旁的云上灵士邱明山。师父曾告诉自己,他们师兄弟三人,他是唯一一个徒弟,怎的又突然冒出个师兄来,难不成师父在骗自己,这其中又是怎么回事?

云上灵士邱明山猜出了冷风儿的疑惑。他瞅了眼红发老人张天寿,笑道:“你师伯总喜欢故弄玄虚,这其中之事,为师也是知之不久……”

红发老人听了他们师徒二人这话,瞪大了眼睛道:“怎的,只许你这老家伙收徒弟,就不许我吗?”其略显不满又貌似生气的样子,活像一个顽童。听了这话,三人不免都哈哈大笑起来。

“可是,师伯,师兄他为何……”笑罢,冷风儿又脸色严肃起来。是的,既然赤血是红发老人张天寿之徒,那他自然知道徒弟的所作所为。这般心狠手辣之辈,他又为何任其放纵而置之不理?

红发老人挠了挠满头红发,相继看了看师徒二人的表情道:“此事非一言一语所能说清,待日后你问你师兄去吧……”冷风儿不知师伯为何不讲,看看师父,师父点了点头,冷风儿便不好再问。

聊罢这些,云上灵士邱明山道:“师兄此次前来,不知有什么要紧的事?”

红发老人把嘴一噘,“老糊涂了不是,你不说还差点儿忘了。这次是师尊的意思,让我们在清明节之前,赶往他处……”

“奥?师尊有事?”

“不知,想必是吧,要不然他老人家也不会找我们。”

怎么说呢,红发老人张天寿在邱明山处待了半月有余。这段时日,师兄弟二人除了倾诉交谈,把更多的时间用在的冷风儿武功的指导上。这自然是云上灵士的主意。一开始,待看过冷风儿的功夫后,半开玩笑地对冷风儿道:“你师父老是藏着掖着,怎也不教你些真本事?”一旁,云上灵士邱明山有些不好意思,“师兄,我哪里有你那般本事,若风儿能得你授艺,肯定比我强得多……”还别说,红发老人张天寿还就爱听着奉承的话,于是他就在云上灵士邱明山所授功夫的基础上,又传授了几招更为精妙的太乙招法,学完,冷风儿茅塞顿开,又上了更大一个台阶。

天下之事,有聚有散。转瞬已然半月,两老者亦到了出发时间。临行前,云上灵士邱明山和红发老人张天寿让冷风儿下山去寻赤血。冷风儿依依不舍送别,下山而去。

**********

这是一种颇为复杂的心情。

自然的,这种欢喜与疑惑、好奇却又未知的复杂心情,是自然万物中人的独有。

现在的冷风儿即是如此。

他游山玩水的行走,看似幸福与欢喜。其实在他内心,却隐匿着巨石压顶般的疑惑、忧郁和纠结。怎么说呢,师父溺爱,再次学艺得师伯的拨,技艺飞增,自然高兴。然,之于赤血的疑团仍未解开,现在来看,这已经不是一个与之不相干人之事,他是师伯之徒,正儿八经的同门,倘若其真是个心狠手辣狂傲之徒,倘若已变成为非作歹之辈,自己该如何?若非如此之辈,他究竟予以何为……太多事需厘清。

因为心事太重,哼小曲儿亦成为了一种宣泄,一种挣扎,一种无助,一种暂时的逃避。外界嘈杂只能徒增心烦意乱,只有自身催发的声响,才可一时转移注意力,尽管有些自欺欺人,但不失为一种方式。或者说,这是两个“自我”的无声对抗,一个理性的自我,一个感性的自我,胜利者的姿态常常不露声色,妥协者的姿态则常常流于外表,只不过外人不得而知罢了。

正这么往前走着,突然从树林中蹿出一个毛乎乎的家伙。着实吓了冷风儿一大跳,以为遇见了虎豹之兽,一个纵身跳出一丈开外。定睛观看才发现,原来是一个人。这人活脱脱一个怪物,五短身材,周身穿着兽皮的衣服,可能是时间长了,兽皮有的地方掉了毛,有的地方添了窟窿,有的地方拧成了一片,好似绵羊的拍子。一头长发蓬松散乱,整个遮住了脸。脚蹬破烂一双草鞋,这草鞋破烂的只剩下鞋底和两个麻绳的带子,冷风儿自视装扮已够邋遢,没想到这人比他还要过及十分百倍。

这人站到冷风儿面前。猛然一个抬头,露出脏兮兮一张脸,看样子,这人的脸从生下来好似就没有洗过,藏污纳垢,厚厚一层,根本看不清年岁。

冷风儿登时做好防备。之前屡次遭遇危险,这次他不免多了几个心眼儿。孰料,还未等他开口,那邋遢之人竟然冲着他笑起来,脏兮兮一张脸露出两排白牙,好似个活鬼,又好似刚从煤堆里爬出来。

只是嘿嘿嘿地笑。他摇摆着脑袋,一双不大的眼睛上下左右打量冷风儿,就像在把玩一件奇珍异宝,又好像欣赏什么奇怪的玩意儿。似乎,他是喜欢上了这件“玩意儿”,他笑得更欢了,紧接着蹦蹦跳跳,手舞足蹈奔过来,嘴里语无伦次地絮叨着,“红的,绿的,红的,绿的……”他在看冷风儿邋遢衣服上的颜色。

一絮叨冷风儿听得出来,眼前这人乃是个傻子。

傻子奔过来,准备用手摸冷风儿的破烂衣服,冷风儿以为他要动手发招,遂一个推掌打到傻子胸前,傻子噔噔噔倒退十几步,噗通摔倒在地。傻子并不生气,或许是他已经习惯别人这么对他。他爬起来,仍旧傻笑着盯着冷风儿的衣服。

“你是什么人?”冷风儿仍旧戒备状态,拉开架势,百倍设防。

“红的,绿的,红的,绿的……”傻子并不搭话,仍旧如此。

他着实是个傻子——冷风儿断定。

他自不会与一个傻子有什么手段,遂不去理会,扭身径自向前而去。没想到,这傻子竟然狗皮膏药似的跟着他,他走傻子也走,他停傻子也停。如此行了要二三里地,冷风儿停下脚步,有这么个傻子像个尾巴似的跟着,着实有些不自在。

“再跟着,我就……”冷风儿先是举起拳头,接着又抡了抡手里的柳枝,意思是如果在跟着就找打。见他如此样子,傻子痴痴地望着,嘿嘿嘿乐得更加厉害了。

无奈。面对弱者的无奈。

又往前行了一程,傻子依旧不远不近跟着。冷风儿扭身又是一通吓唬,傻子蹲在那里,有几分畏惧,却并不逃去。别无他法,冷风儿气运丹田,使出飞身之数,登时身轻如燕,如一道闪电射向远处。回头看看,傻子早已被远远落下,直至不见了踪影。止了内力之气,冷风儿加紧了脚步。

日近正午,冷风儿也不知行了多久多远,前面是一个不算太大却颇为热闹的小镇。怎么说呢,如果登高远望,这小镇犹如镶嵌在山洼之地的一颗明珠,规规矩矩,十分醒目。打听路人得知,小镇名曰桃花镇。细细观看,冷风儿发现,这小镇确实被满视野的桃树包围着,树龄年幼不齐,树木粗细不一,尚未到花开时节,若在那时,定然一派繁花似锦的景象,好一个桃源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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