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剩下的课间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交流，我似乎是有意想要避开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会有一些尴尬。直到中午放学，我去办公室之前，我在门口碰到她，我们之间打了一个照面，但也没有什么可说，气氛有些莫名的微妙，她在我踏入的前一秒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像是看戏，但也没有恶意，可能只是有趣，似乎我是因为她而被老师叫去办公室责备，而她则幸免于难。其实我想这件事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更何况老师对我也不一定就是责备。
“夕言来了。”我刚进去，就听见钟老师唤我，她说小陈老师刚出去，一会儿就来。
我心想她这个时间出去，会不会是故意整我，让我多等待她，但我也不能去过问老师的行踪，只能乖乖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她让我先找个椅子坐下，“听说你上课又走神啦？”
“我……有一点吧……”想必小陈老师已经都把状告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如何解释。
“她说你写了一首诗。”她递给我小陈老师从我这拿的稿纸，“是这首吗？”
我点点头。
“写得确实还不错，很有意境。”我不知她是真的称赞还是在打击我，因此我没有回话。
“情景交融往往是代入自身的感受，夕言不会是……”她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累死我了，终于拿到了，本来我的外卖都已经拿到了，硬是等你那家奶茶。”只见小陈老师气鼓鼓地进来，将两个外卖的袋子一并放在钟老师的桌子上。
“辛苦你咯，还是你对我最好。”钟老师微微一笑，竟有些安慰小朋友的语气对她宠溺道。
“少抬举我，我可不吃你那一套呢。”她还准备说些什么，但看到一旁木讷的我，又瞧见我手里的稿纸，突然收回方才的嬉笑，假装心平气和，“我说蓝夕言同学，你这可不是第一次在我语文课上走神了吧，你其他课也这样吗？要不要我问一问高老师？看你在他的课上是不是也走神？”
“我……我没有。”我两次来办公室挨训确实都没有碰到我们班主任，估计他可能是中午回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陈老师知道我们班主任这个习惯，或者是为了照顾我的面子吗？总之我猜小陈老师应该没有告诉他关于我走神的事情。
“那就是对我有意见咯？是觉得我教得不好呢，还是觉得我太无聊了？”
“没，没有意见啊。”
“那是为什么呢？”她说着这句话，却是看着钟老师，“不会真是恋爱了吧？”
她突然八卦得笑起来，叫我显得有些难堪，我不知如何应对，便杵在那儿不敢动。什么叫真是恋爱了，这话听着好像她已经和别人谈论过我，那么那个和她谈论的人只有……
“陈亦媛，你吓坏夕言了。”钟老师终于为我解围，她刚解开外卖的袋子，我已经闻到扑面而来的饭香，想到自己还没吃饭，不由自主摸了摸肚子。
“那钟若馨你会怎么教育学生呢？”
“你是要偷师吗？”她笑。
“你又不是我的师，我有什么好偷。”
“那你问我又有什么意思？”
“咱们半斤八两，我借鉴一下呗。”
“都半斤八两了，那也没什么参考价值吧。”
我突然觉得我好像已经被隔离在外，成了她们两个辩论的旁观者了。
“你好像偏离主题了，陈亦媛。”钟老师戳开一杯奶茶，递给我，“不要紧张，陈老师也只是关心你才叫你过来。”
我双手硬生生捧着奶茶，不知是假装喝一口还是就这么端着，这些桥段我进来之前真的没有设想过，真的是超出我的想象了。
我看见袋子里只有两杯奶茶，应该是钟老师和小陈老师的吧，但她把她的那份给我……
“是啊，一是针对你写得小诗，我谨代表我个人觉得还不错，这个值得表扬。”
“我也觉得不错。”钟老师对我微笑点头。
“钟若馨，你吃你的饭好么。”小陈老师戳开她那杯奶茶喝了一口，然后假装用力地落在钟老师的面前，“请不要打断我教育学生。”
“OK，那陈老师您继续。”她挑了挑眉，顺手拿起小陈老师方才落在她面前的那杯奶茶，像是自然而然地也饮了一口。
“但是，”小陈老师故意咳嗽两声加强语气，“你写作的时间和地点是不对的，知道吗？不论是谁的课，都不可以。”
我连连应声说是。
她继续说，“我就不过问你的感情生活了，我们也都是经历过这个岁数的。”她说完望了望正在吃饭的钟老师，巧的是，钟老师听到后也正好放下筷子回过头对着我？或者说是对着小陈老师，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里充满着“你说的对”。
我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丰富表情的钟老师，想来她面对我们时都是一副淡然冷雅的温柔，表情幅度也微小，从未有过如此亲近的温度，即便是对我也很少，想来也许她们是同龄人，自然熟稔得多，不知为何，我竟有些小小的失落，大抵是觉得与老师之间，再怎样也不过是有着年龄差的师生关系，而不是我以为的心理上的朋友关系。
“所以，你要在保证不影响到学习的情况下，才能去做一些写诗这类发散思维的事情……”她又继续说了很多，总之都是些我也懂得的道理，末了她看看表，“不早了，你回家吃饭吗？”
我一时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想回去，这个时间回去吃完也午睡不了多久，又要再过来。见我没有回答，她说，“你没有手机吧，要不在这打个电话给家里，老师中午请你吃饭。”
我虽然不知道我到底想不想回家，但我的手却不自主地拿起办公电话，拨通了我妈的手机。
挂了电话后，小陈老师问我想吃什么，她说这个点食堂估计也没有吃的了，我说我去门口吃，我突然第一个想到昨晚和程曼曦吃的那家牛肉面，大概因为我也只吃过那家吧。
钟老师问我吃什么，我说了那家店，她们两个都一致表示那家还不错，说是食材都挺新鲜，看来也是光顾过的。小陈老师递给我一张20元，我不懂圆滑，也不会拉扯做做样子，就直接收下了，何况20块钱对她们上班族来说，也都是小意思。
突然觉得上班真好，可以有工资，能自己点自己喜欢吃的外卖和奶茶。我突然就很想以后就像她们这样，不上课的时候两个人面对面坐在办公室里，聊聊天吃吃点心，偶尔再“教育”一下调皮的学生……
那一瞬间我是真的向往长大工作了，而我脑海里代入的那个人，竟然是程曼曦，真的很好笑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象，工作？那应该至少是七八年后的事情了吧？而那时候，我和她，应该早已相忘于江湖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