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姐叹了口气,宣布重新开庭。
一上庭又问了一遍双方当事人,俩人都坚决不肯改口。李姐便问双方有无子女,得到否定回答后,又问女方有无身孕,女方很肯定的说没有。接下来就该分割财产了。
男方因有备而来,所以当庭递交拟好的财产清单;女方显然没有准备,便提出要回家清点一下。李姐宣布:“因被告需要提交新的证据,现在休庭,下午两点整重新开庭。”
看着两人出去了,李姐才说:“那女的呀根本不想离,刚才是让那男的给激的。现在他们俩一起回家清点东西,说不准唠着唠着又和好了呢。”
下午没到两点,志愿兵先来了。李姐问他:“你媳妇儿呢?”他说:“不知道,我没跟她在一块儿。”
正说着,女方就进来了,交给李姐一张单子:“都写上面了。”
李姐往下拉了拉嘴角,无奈的说:“那就开庭吧。”
两人的财产不多,一栋房子、两万三千元存款、几件家具电器和一些日常用品而已。
房子归女方,二人均无异议。分存款时,男方提出全部归他,理由是房子已经给了女方。女方坚决不让,说:“我们单位好几个月没开资了,我得留点儿钱过日子。他在部队上一个月拿一千多呢,根本就不缺钱。要么就给我留点钱,要么别离婚。”最后李姐居中调停,男方拿两万,三千元归女方。那志愿兵很不情愿的同意了。
家电用品大部分是女方置办的,只有双人床垫、煤气罐和有线电视是男方出资所购。
李姐对那志愿兵说:“你买的这三样东西也别拿了,让她按原价把钱补给你得了。”没想到志愿兵死活不同意,坚持要把东西拿走。李姐诧异的说:“床垫那么大,煤气罐挺老沉的,你怎么弄回去啊?再说了,你拿回部队上有什么用啊?”志愿兵说:“用不着,我摆屋里看。”把李姐噎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这时,正好有个年轻的法官进来问事,总算让李姐恢复了说话能力。李姐又对志愿兵说:“那有线电视你没法儿带走吧?让她把安装费补给你。”
志愿兵石破天惊的迸出一句:“不用,我把天线拆下来带走!”
此言一出,除他之外,李姐、阿蒙、女方,还有那个没来得及出去的年轻法官都象被点了穴似的定在那里,张口结舌的瞪着他,小小的法庭沉默了。
李姐脸上呈现出怒气:“你把天线拆下来干嘛呀?你自己也受损失,她还得重新花几百块钱去装去,你就让她补给你钱不就完了嘛!怎么也夫妻一场,干啥弄这么别扭啊!”
女方突然控制不住的喊出来:“让他拆!我花钱再装去,没钱我就不看!”没喊完便泪如泉涌了。
阿蒙赶紧翻自己的口袋找纸巾,李姐拍出一盒来,示意阿蒙递给那女方。呆立一旁的年轻法官瞪了志愿兵一眼便走了。
李姐绷着脸记录完毕,问:“诉讼费谁交?”
志愿兵说:“一人出一半吧。”
女方用力一抹眼泪,大声说:“又不是我要离婚的,凭什么我交啊!谁要离婚谁交去,我没钱!”
李姐对志愿兵说:“你收入稳定,又是你提请离婚的,还是你交吧,就几十块钱的事儿。”志愿兵总算同意了。
李姐让双方看过法庭笔录,并逐页签名后,告之取调解书的日期,就宣布退庭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去,那女子落在后面,步履沉重。一天之内,她的生活就发生了重大改变,以后的路确实是有些难走了。
那个年轻的法官又进屋来,正逢李姐在跟阿蒙评论:“那男的真是,挺大的个子,心眼儿那小,瞅他抠的那样儿!”那法官就说:“哼,山东倔县的!”阿蒙忍不住扑一声笑出来。
又一天下午,还没到开庭时间,一个年轻的短发女子风风火火的闯进来。李姐和她一照面,就笑着打招呼:“哎,你怎么来了?”
短发女子说:“还说呢,我嫂子要跟我哥离婚!我一打听啊,案子正好在你这儿,还是今天下午开庭。你说我能不来吗?”
“啊?这原告是你嫂子呀?”李姐也很意外,连忙又看了一下起诉状。
“可不嘛!哎,我跟你说啊,千万千万不能让他俩离。他俩闹到这步儿全赖我哥混蛋,在外头搞破鞋,谁劝都没用。我嫂子也是给整得没法儿了,才起诉离婚的。我爸我妈都说了,要是他俩真离了,我嫂子和我侄子跟我们一块儿过,把我哥撵外头去。我嫂子可是个好人那,真要是离了,我哥下半辈子累死他也找不着这么好的女人!这事儿可全靠你了啊。”
李姐面有难色:“哎呀,我可不敢打保票。万一俩人都同意离,我不能不让啊。”
“你甭担心。其实我嫂子对我哥挺有感情的,她这是使最后一招让我哥回头。我哥就更不用说了,肯定不同意离。他也知道我嫂子好,就是管不住自个儿,那女的一找他他就去,气死人了!我嫂子跟他说了几次要离婚,他都没当回事儿。不信一会儿他来了你看,准傻米了。反正我求你了,无论如何……”
话没说完,一个三十多岁、相貌忠厚端庄的女人就走进来了,短发女子立刻称呼一声“嫂子”。
那“嫂子”有点错愕:“你咋来了呢?”
“这我中学同学,”短发女子指着李姐说,“你的案子归她管。我刚跟她唠了两句,让她判的时候向着你。”
“哦。”她一听,勉强笑着向李姐点头,算是打招呼,脸上毫无欢容。
一个也是三十多岁、打扮得很齐整的男人随后跟进来,看见短发女子就笑着说:“妹儿啊,你也跟这儿那?啥事儿啊?你嫂子硬叫我过来,也不说啥事儿。”
短发女子拉下脸没好气的说:“你说能有啥事儿?我嫂子起诉跟你离婚,马上就开庭了。你还当跟你闹着玩那!”
那男人的笑容瞬间冻结在脸上,呆立在原地,一时没了反应。
短发女子对李姐和那“嫂子”说声“你们忙吧,我走了”,冲阿蒙笑了笑,看都没看她哥就出去了。
李姐对那男人说:“你别站着了,坐吧,要开庭了。”
那男人梦游似的坐下了。
李姐把前面的程序履行完毕,就让原告女方进行陈述。女方便说俩人性格不合、生活中经常闹矛盾,导致感情破裂等等,却只字不提男方有外遇的事。
女方陈述完了,李姐让被告男方陈述。
那男人从坐下后就一直低着头都快垂到两腿之间了,这个时候只得慢慢抬起来。张了几次嘴都没说出话,最后总算冒出一句:“老婆,别跟这儿闹了,咱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