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我的及笄的生辰宴,可我却溜到了后院,裹着大袄独自窝在凉亭中。
假山下有一个小池,许是天气冰寒,水面竟冒着雾气。
我吸了吸鼻子走到假山旁捡起几颗白乳石,一颗颗扔进了水里,看着水面上闪动的水珠,我倒是也感到有些无趣。
自小我心中便知,我的生日宴不过是一些富甲官员相互结交的宴会,几年这样下来被众人拥簇着也甚是无聊。
“小姐,我就知道你在这!”小眉笑嘻嘻的端着一碗点心脚步飞快的向我走来。
我盯着她手中的点心嘿嘿直笑:“算你有点良心。”
小眉自小与我一同长大,她虽顶着我贴身侍女的身份,但我与她情如姐妹。
“小姐,今日我去前厅瞧了瞧,来了位稀客,你猜是谁?”她冲我眨了眨眼睛。
我吃着糕点,脑子费力的运转着,总不能是皇帝,这些年皇帝身体不行一直窝在宫中,每逢我生日也只是赏赐礼物并不亲临。皇子们也很少来,我实在想不到能有什么稀罕的贵客。
“不知道。”我回她。
“是太子。”她笑嘻嘻的说道。
太子萧白靳?现在想到他我心里竟然还有些窝火。
幼时曾入宫去,他当时同我争一瓶酒酿,其实当时谁也不喝,只不过看包装精美加上我的骄横便争抢起来。到最后谁也没要成,酒酿被打碎在地上,乳白润滑的瓷瓶砸在我俩中间,瓷瓶中涌出的透明液体发出清冽的梅花香,现在想想那酒香似乎还萦绕在我的鼻尖。
因为此事,后来我便被父亲责罚,手上挨的板子现在想起来还火辣辣的疼。
“他来干什么?”我没好气的嚷道。
“给小姐贺寿啊!小姐是丞相唯一的千金,谁还不得巴结着。”小眉冲我拍起了马屁。
我白了她一眼,然后放下手中的糕点拍了拍手。“走,去看看这位稀客。”
许是生日宴平添的喜气,为严冬竟也添了三分暖气。我站在一颗梅树边透过树枝观察人群。说来我眼前的梅树应是与我同岁,在我出生那天所植,树下还埋着我的女儿红。
只是那天母亲难产去世,现在想来倒令我十分伤感。后来父亲也没在续弦,我便成了他唯一的孩子。
我在人群中一眼就发现了萧白靳,许是他的皇室的气质在一些富家子弟中显得尤为出众,或是他鹤立鸡群的长相,竟令我原先的怒气平息了一大半。
萧白靳身长玉立,白衣墨发,我脑海不知不觉就浮现出: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顺着他若有所思的眼神我看到了正在作画的许家小姐许清颜,许家小姐貌若天仙又多才多艺,不一会儿便完成了一副精美的画作,引得众人惊叹,我不禁有些恼怒,明明是我的生日倒让她出尽了风头。
“小姐,您在这干什么呢?”父亲的侍从徐朗不知从哪冒出来,音量格外的大。
我连忙扯过梅枝“赏,赏梅呢!”
我觉得我蠢得可怜,梅树的枝干连片叶子都没有。
众人已经朝我这看来,我只好整理了一下妆容面露微笑走出去。
我朝父亲作了个揖便坐到了他身边。
身边就有不少人便开始了对我滔滔不绝的赞美,例如越长越美,越来越有才之类的。不得不说,他们透过现象看内在的本事还是挺令我惊讶的。
“素闻柳小姐有咏絮之才,何不赏脸一作?”说话的是许尚书,许清颜的父亲。
我瞟了一眼许清颜方才作的梅,提起毛笔便在她的咏梅图上写下两行诗。
众人皆惊,有人举起画作念起了我所做的诗句:何时杖尔看南雪,我与梅花两白头①
众人安静了几秒,赞叹声便此起彼伏。我看到一向对我严厉的父亲眼底竟也闪动着几分赞赏。
倒是许清颜似乎对我在她画作上作诗有几分不满,一直沉着脸。我扭头看去,萧白靳神色意味不明,只是盯着那副画,不知是在看画上的红梅还是在看我题的诗。
到了下午宾客大都已经离开了,府中恢复了往日的冷清,此时我竟也感到有几分落寞。
我在大厅里拆着宾客们的赠礼,无非都是些金银珠宝。但是一个小巧的木盒吸引了我,我拆开一看是一个白色瓷瓶竟有些眼熟,我一打开,清冽的梅香便扑面而来,是萧白靳赠的梅花酿。
在众多礼物中我只将梅花酿带走了。倒不是因为送礼人的特殊,而是我要满足我多年的遗憾来品一品这梅花酿是何滋味。
我和小眉偷偷的躲在房间里,我看着那酒,不多,所以我没有分给小眉,而是一口气喝完了。虽然只有一小盅,但也足以让我醉的不省人事。按照小眉的说法,我当时醉得像坨烂泥。
那是我第一次庆幸父亲喜欢待在书房。并且我暗暗发誓,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沾一点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