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情之所钟
四足青铜鎏金熏笼里，红罗木炭吞吐着青红的火焰，厚实精美的地毯铺展在脚下。室内温暖如春，气氛却诡异紧张。娴妃面沉如水，眼内妒意狂翻，丽妃骄横跋扈，颐指气使，胸脯兀自气得一起一伏。
一旁的花蕊急忙跪下来替我求情道：“娘娘息怒！我家主子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还望娘娘大人大量饶主子这次。娴妃娘娘，主子真的还在病中！”
“哼！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花蕊你可是宫里的老人了，主子们说话有你这奴才插嘴的份儿吗？连这大胆的奴才一块儿教训了！”
“娘娘恕罪！”花蕊向门口的小太监方宝使个眼色，磕头如捣蒜的跪地求饶。我始终冷眼旁观着，看着那狞笑着的张嬷嬷越走越近，像提溜小鸡仔儿似得将我从床上提溜下来，估计她没少替她家主子干这个这勾当吧。
“啪啪！”张嬷嬷挥动肥厚的手掌，左右开弓，结结实实的两个耳光下去，口内一股腥咸的味道涌出，只觉天旋地转般，所有人皆在眼前乱晃，耳朵嗡嗡作响，意识在慢慢远离。朦胧中听到娴妃说了句：“好了。”那嬷嬷一松手，我便瘫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正德大殿，皇上正在早朝。
此时接近年关，来国都述职的各地官员甚多。越子都身着玄金色朝服，双手分置于龙椅两侧狰狞的龙首上，犹如一只振翅高飞的金斑喙凤蝶，龙颜冷峻，惊才风逸，龙尊神仪，不怒自威。其实，越子都早听得心不在焉，一颗心已经飞到乾铭殿的西暖阁。
昨晚，他使了个激将法，羽瑶果然中计，立刻便要求进食，他站在廊下，嘴角掠过一丝自信的微笑，但是当他听到屋内传出的剧烈的呕吐声，心立刻又揪作一团！他最终忍住想要闯进去的冲动，狠狠心拔脚来到御花园的太液池畔。
寒冷而潮湿的夜风扑面而来，吹在脸上生疼，寒彻入骨，不到一刻钟，便感觉这身子麻木的仿佛不是自己的了，面上僵的连眨一下眼睛都非常困难，可是，脑子里还是她挥之不去的倩丽身影，盈盈然水汽氤氲的秋水明眸。只一眼便令人此生难忘，魂牵梦萦！
想他经历无数腥风血雨、血缘亲情对他来说是最危险的劲敌！尤其自从吟风寨死里逃生之后，他以为自己的血已经冷了，心犹如一潭死水。女人只是他无上皇权的装饰物，是他召之即来挥之则去的附属品！再漂亮的女人，他都没有心动的感觉，任她们千方百计想要博得他的欢心，他却只是逢场作戏，一转身便忘得干干净净！
但是，只有她——羽瑶！当他再一次看到那双梦回千遍的秋水双眸，他的心在轻轻颤动，浑身的血液在奔流，是热的血在沸腾！他会抑制不住的想要抱紧她，在她纤弱的肩头靠一靠，让他疲惫的身躯得到片刻的慰籍怡宁，让他嗜血的心灵暂时忘却残酷血腥，原来她竟然是他解渴的那一瓢水，吹向他冰冻心灵的一缕暖风，是他中的蛊毒的那味解药……
只是，她却不愿意和别人分享他。想到这里，越子都的呼吸滞了一下，浑身的血液“呼”的一下往头上涌来，刹那间又如潮汐般悄无声息的退去，甜蜜的感觉渗透四肢百骸，浑身上下说不出的惬意。是的，只有她，也只有她可以提出这样的要求！也只有她的要求，无论是什么，他都愿意去满足。只是目前，时机还未成熟。羽瑶，且等个一年半载，他在这个位置上座稳了，到那时，他偌大的后宫，只要有她一个，他就心满意足了。
想到这里，越子都眼神微敛了一下，看了看殿中还在喋喋不休的叙述的朝官，轻轻蹙了下眉，眼角的余光看到殿前总管太监董志和徐徐的向自己走来，俯首在自己的耳边轻喃两句，他的龙目立刻瞪了起来，而后又渐渐收敛，眼神瞬间暗淡下来，吓得董志和急忙躬身退后。
越子都“腾”的站起身，一甩袍袖，从牙缝中挤出“退朝！”两个字，人早如一只蹁跹的黑蝶，消失在朝堂上。只余一众朝臣目瞪口呆的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董志和急忙扯开尖嗓喊道：“退朝——”
越子都快速的向乾铭宫走去，小太监方宝小跑着在他身侧，气喘吁吁的描述着乾铭宫里刚刚发生的惊魂一幕。越子都的脸色阴沉的可怕，本就威严瘆人的龙目几乎冒出火来。他后面紧紧跟随着抬着仪仗的御前伺候的太监宫女数十人，浩浩荡荡的队伍蜿蜒迤逦几十米。
“哐当！”
一声巨大的声响，乾铭宫西暖阁的门扇应声而裂，一股凛冽的寒风“呼”的袭来，房内众人不禁打个冷战。紧接着，满面怒容的越子都出现在众人眼前，在场众人当即呆若木鸡，那胆小的宫女太监皆浑身颤抖起来。娴妃丽妃惊恐的睁大了眼睛，赶紧跪下行礼：“参见皇上！”
越子都站在那里，一眼便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旁若无人的几个跨步走到那个昏迷不醒的人儿身前，只见她苍白如纸的小脸上，长长的羽睫紧紧的合着，左右脸颊各一个清晰紫红的掌印，如花的唇瓣紧紧抿着，嘴角蜿蜒一道醒目鲜红的血痕……
越子都只觉心如钝刀在慢慢的磨着，是一种他从未有过的心痛的感觉！他一把抄起我抱在怀里，身体微微的抖着，那如火山喷发般的怒气虽在竭力压抑，却更让所有人感觉到无形的压力在蔓延，凝重的空气几乎令人窒息。他嗜血的双眸微敛，不动声色的低低问着：“谁？是谁干的？”
那张嬷嬷半响才反应过来，体若筛糠般“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下牙打着磕，嘴唇哆嗦着道：“老奴……是奉了……丽妃娘娘——”
“拉出去，剁了双手，杖毙！”
越子都不等她说完，云淡风轻的说道。
就仿佛是在轻柔的说：“哦，是吗？吃饭去吧。”
“老奴冤枉啊——”张嬷嬷凄厉的呼叫一声，吓得昏死过去，被两个执事房的太监拖死狗似的拖了出去。
然后，越子都缓缓抬起眼，神色淡然的望向跪在一边，早已经花容失色抖作一团的丽妃……
房内众人均屏息静气惊恐万分的注视着眼前局势的变化，他们平日喜怒不形于色的威严凌然的皇上，终于让众人见识了他狠辣无情的一面。而接下来，他会如何处置丽妃娘娘呢？众人不禁都为丽妃捏一把汗，娴妃张张嘴，欲言又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