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公议,在左伊看来是很有必要的,左国立国一二十年,缺少这种让所有国人一起参与,一起努力的经历。
换句话说,便是缺少一份凝聚力,这也是此时几乎所有国家的缺点。
再者说,法方新出,要想让众人接受,开公议这么个仪式很是重要。
晨光熹微,天光破晓。
左伊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对着身边人点了下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肃静!”
偈者大呼。
“肃静!!”
“肃静!!!”
众卫士一齐打呼,让场上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城下众人昂首望向了城墙,努力的像看清国主等人的一举一动。
“今日,予一人有感于诸官吏横行,以故国主令等欺压良善,遂于众人约,往日令均作废,不做断案之据,
所据着,唯法三章耳,不论国野,奴隶、贵族等,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日后但有新政令,需得写入法令之中,传于上下闻之,方得为据。”
左伊声音并不大,但偈者和众卫士一齐高喝后,场上无人不知。
“诸人依次票决,此令若行,则铸鼎铭之,实行新法;若不行,则一切照常,依故令及旧例进行。诸位,你等且说,这法,该不该立呀?”
左伊一句一顿,卫士三传其声,把左伊的意思一子不落的传给了下面民众。
“该立!该立!应当立!”
城下山呼海啸,回应着左伊的最后一句问话,也让众臣再一次见到了左伊在国人间的声势,更加不敢乱为。
“既然如此,那便投票罢!”
左伊满意的点了点头,左国本来就不乏聪明人,再加上左伊自身的宣传,众人必然明白法出现的意义,做出这样的选择,不出所料。
所以左伊也没对场下的人做更多的解释,别看左伊方才只说了这么几句话,但因为扩音靠人力吼,这么顿下来,都花了一注香多的时间,更不可能长篇大论。
日光渐涨,天气也有些炎热,但左伊并没有躲到阴凉处,而是就在城头立着,看众卫士在人群中攒动,收着诸人的拟票。
投票过程中,更多的议论声,也嗡隆嗡隆的响了起来……
“国主对一个野人尚且如此怜悯,真贤人呐,往后我们的日子,也就好过咯……”
“对滴,但也希望国主铁血写才好,不要连外敌都怜悯上了,这可是会出大问题的……”
却是有一老人,想到最开始开拓的种种血腥,如此叹到,他以前是左棠的士卒。
“国主真贤者,必然知道夏夷之防,断然不会如此的,只是国主现在才才尚有一妻一子,这才让人担忧呐……”
“欸~国主还年轻,担忧什么,这不是因为之前守孝三年,才无有娶妻纳妾事么?要国主破戒,不孝,你才开心么?”
“现在三年期已过,听说伯主夫人在诸贵之间询问有无适婚女子,在张罗这件事呢,要是选妻纳妾的范围还扩些才好,我有一女,年方十七……”
“哈哈,我还有一女,年方十六呢……”
……
一粒粒黄豆,或投入左边的坛盂,或投入右边的坛盂,等其中某一个坛盂装满,卫士便回程,把豆子倾倒入城口的篓子中。
诸多卫士一齐上阵,两三万人的拟票,很快就集齐了,左伊也并没有在城墙上站太久。
但左伊一直站在城墙上的这一幕,落入有心人的眼中,也能在以后的谈资中,给左伊的赞誉上添上几笔。
结果出的很快,一个篓子中有半篓子黄豆,一个篓子只有薄薄一层,刚刚能盖个底儿。
三个卫士,两个人抬着半框代表赞同的黄豆,一人抱着近乎没有黄豆的不赞同框,在人群中打了几个来回,把框内的情况给众人检查一遍。
“结果已出,铸鼎立法。来人!,铸鼎!”
城门缓缓打开,卫士在城门外隔开了个环形场地,一辆大车缓缓驶出,卸下了铸鼎的泥范。
“法已立,鼎将铸,上朝食,予一人要与民同乐。”
广场两侧搭建了许多木棚,用帘子遮住,早已炊烟袅袅,左伊一声令下,帘子掀开,推出了一车车漂浮着肉末的浓粥,还有人均只够一小口的掺了大量水的浊酒。
左伊带着众臣下了城墙,在每个打粥的地方巡视了一下,遇到感兴趣的国人,年迈的国人,还时不时停下与他们交谈了会儿。
当然的,从这些人口中,左伊也明白了一些人对左伊的担忧,他们觉得左伊对野人太过于怜悯,日后这种怜悯甚至可能会给左国带来一些危害。
左伊对这些人解释了立法的缘故,表示并不完全是怜悯野人的遭遇,最主要的还是担心国人的处境给有疑惑的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但在左伊心底,却也默默的的下了一个决定,日后给众人看到的,不只有贤的这一面,铁和血的一面,也得适时展示出来。
朝食虽然如同大聚会,却也不能随意走动,诸多国人差不多都是打完粥水,便回到了原本站立的地方。
只是们可以在卫士画的圈,围住的地方随意走动,或走或坐,三三两两或或围在一起交谈。
在所有人都领完粥后,左伊又适时的走到了各个人群里面,或邀诸人饮一杯酒,或攀谈几句,姿态是做的足足的。
确定在大庭广众下铸鼎之时,城内也清理出了一块地方,搭建了个一次性的熔炉,自昨夜起,熔炉便升起了炉温。
左国缺铜矿,铸鼎的材料,是已坏的戈矛剑戟,还有伯府中的一些器物摆设。
实话说,单是这次铸鼎的耗资,伯府的府庭摆设,便空了一小半,但左伊并不心疼。
陶范前搭了个梯子,诸人围观着,工匠用陶盆一盆盆的把铜水倒入泥范,直到,直到泥范的铜水从限高空中溢出少许。
其中浇铸铜鼎时,有铜水接触到可燃物,迅速就是一到火光升起,惊的众人大呼不止。
等到众人用过了朝食,铜鼎差不多也铸造好了,土范没有拆除,退了一次火,然后等自然冷却。
绕过大鼎,左伊进了城,上了城楼,在仪式结束的时候,含糊着说了几句结束语,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期望。
而在场上的众人,还能在卫士那里,一人领一斤左右的黄豆,作为活动的恩惠……
……
夏季刚临,但燥热的气氛,已经让人只想打盹。
在一个上午的游走劳累之后,左伊半躺在花园的凉亭中,一刻也不想动。
姜氏拿靠着柱子坐在另一侧,单手倚栏撑着头,一摇一摇给左伊打着扇,驱赶蚊蝇。
“伯爷,府中物资快要不够了……”
“都有哪些物资不够啊……”
“简单点就是钱粮,今日公议,发放的粮食中,伯府内库就支援的许多,又浇铸了这么多铜器……”
“我上次去看,不是还节余着大量物资么,你还开心的跟我说,即便今年产业无出,屯留的物资足够伯府用到明年产出呢……”
“伯爷,哪些都还是故伯的存货,现在存货已经没了,侯爷上任后,侯府开销极速扩大,这两年都没有新货节余的……”
“没事的,还有一两月就到了收割的季节,府中绢布还多否,缺粮了就去几个大贵族家里买罢……”
“伯爷~这些操持家产的手段,妾身知道的,只是妾身觉得,伯爷日后可不能再这么大手大脚的了,不然伯府中无论有多丰厚的底蕴,都经不得伯爷这般消耗。
比如这次给所有国人发放粮食,原本都是国库出,侯爷却聪内库里出了半数,还有原本公议,也不用发粮哪,城外铸鼎,也可以不铸这么大的,都有三尺高了……”
一说起左伊的浪费,姜氏便滔滔不绝了起来,她操持产业的辛苦,难以言说,但总得有个成果吧!
比如这伯府,故伯离开前,在任氏的操持下,可是有着数十万斤的陈粮,丝娟布帛堆满了各个库房,皮货锦裘、铜器木艺摆设,一点不缺……
不说姜氏的操持,要超过任氏,但也不能落下吧,结果呢,到现在为止,淘人才、养身望、开公议、买人心任氏留下的物资,几乎全被左伊耗尽。
自己这几年来精打细算,费心费力,居然一点结存都没有,想到这里,姜氏真是苦不堪言……
如果左伊一直如此轰轰烈烈,怕将来只能留下个空壳伯府,下一代又该怎么造呢……
但话说到了这里,姜氏的声音也慢慢小了起来,因为她发现,左伊已经坐直了身子,仔细的盯着她看。
“夫君~”
姜氏不好意思的轻吟了一声,以往这种女强人气质,姜氏都只在下人面前表露的。
在左伊这里,她永远是一个只会小鸟依人的小妻子,没想到这么一急,把隐藏的这一面表露了出来。
“夫君,我不说了~你不会嫌弃我了吧~”
“哈哈哈哈!”左伊的手在姜氏鼻子上轻轻的刮了一下,仰头大笑。
“没想到夫人竟有如此威势,要的!要的呀!你就放心吧,夫人的指示,为夫一定遵守……”
“讨厌,就知道取笑我……”
打闹了一阵子,气氛消退后,左伊又瘫着了,而姜氏见左伊长眉头紧皱,便问起了缘故。
“经次公议,诸多国人便知法,能守法,往后小吏也不能随意按罪名处置国野人了……”
“这是好事呐,伯爷担忧什么?”
“哎,我担忧的,就是外庭大臣,会认为法律只是约束小民的,他们不顾一屑呐……”
“那么夫君,你记得我们上次钓鱼归来,路上发生了什么事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