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伊也不是傻子,之前只是苦恼着执行力的问题,法来必须对上层官员有个威慑,但想到种种方法,都是来立信的。
而此前的公议,现在还放在城门外的大鼎,其实就已经是最好的立信方法了,也不用徙木立信,或是千金市骨。
姜氏一提点,左伊就想到了吃稻谷谷苞的事,还有什么事,能比得上左伊自己作为一方伯主,违反法律,还要受到惩戒,对众人的威慑更大呢?
想着,左伊又坐了起来,到时候连同姜聪也一并带上,他作为司法,受理的第一件违法的事,就是姜聪自己’以及上司左伯盗谷苞,想来也是大家喜闻乐见的吧……
而且盗谷苞这件事,若不考虑粮食的重要性,只是很小很小的一件事,左国上下人也不会觉得,伯爷等人,就是缺了那一口谷苞吃,才去违法。
而是会觉得,左伊为了维护法律威严,以身试法,让所有人见到违法的后果。
“夫人真是好想法!”左伊打定了主意,便立即赞道。
“嘻嘻嘻,夫君到时候盗了谷苞,一定要留一点给我吃啊,我也想尝尝,能让国主放下身段,亲自盗取的食物,会有多美味呢~”
姜氏笑的如同小狐狸一般,这次盗谷苞,必然会成为左伊此生中,为数不多的糗事之一。
现在外边已经有些姜氏不贤的风言风语,就是因为上次左伊替姜氏驾车。
所以姜氏出的主意,也存着让左伊出个糗心思,也算是仅有的一点儿报复心在作怪了。
看姜氏笑的狡猾,左伊确是一头雾水,左伊此时已经在想着怎么安排这件事,才显得合理些,又怎么处罚,才会不伤名声,还拿到所有的益处……
看着眼前的人儿,左伊眼神一亮,
“夫人,到时候还得委屈你了……”
姜氏立即笑不出声了……
……
大鼎的土范已经取开,三条法律铭文,更是伴着大鼎的浇铸,完完全全的铭记在了鼎上。
司法署的架子很快搭好,不同于其他司职,司法署显得独立些,在伯府外找了个大院,衙门口也是朝外开着……
这只是个临时的,正式的司法衙门,还在建筑中,搭配监狱等等,估计得半年后才能完工……
“不好了!不好了!姜司法,出大事了……”
姜哲坐在案几后面,一字一句的品味着礼记。一个差役脚步凌乱,从门外跑了进来,冠饰歪斜,挎在腰间的剑,都移到背部后了。
不说礼记此书,本就是贵族们的行为规范,另一个原因,便是左伊的要求。
三条法律实际太空泛了,今冬,左伊准备弄一个大型堂议,对姜聪的要求,便是把法律完善一些。
哪些事情法律还没规定到,对于违法的量刑等等,这是一个系统性的问题。
姜聪最开始听到这些要求时,一个头两个大,一头雾水,后来还是左伊给他出了几个主意。
第一点就是翻礼记,礼记虽然没有量刑,但作为行为准则,算是比较规范的。
第二点就是汇总司法署成立后,依照法律,没法处理的案件,比如兄弟争夺家产等等……
第三点就是去各地官署,把以往的案件,判例汇总出来,对比弥补法律,进行量刑。
第二件事和第三件事都有属下在干,姜哲决定乘着此时司法署刚立,空闲时间较多,重新学习一遍礼记,等自己总结下属归纳,上奏报表,才能够高屋建瓴。
“出什么事了?如此急躁?成何体统!”
竹简超案几上一拍,姜聪就火了,重温礼记,又发觉自己学到了很多以前没注意到的,还有一些看了也不明白其义的内容。
正是看的兴起,就是眼前这个差役打搅了自己状态,再加上看到差役凌乱的样子,更看不惯。
差役连忙正好了行头,心急火燎对向姜聪汇报着自己见到的情况。
“大人,不好了,伯府的家令带着一大群国人朝司法衙门赶来,一路嚷嚷着,说是要、说是要、说是要状告国主违法呐大人!”
“嗯!快仔细说说你还看到了什么?还有那些个跟着家令的国人,是一同来状告国主的,还是单纯过来看热闹的?”
“这我不大清楚,刚才只顾留意前边的事儿了,哪有心思管那么多啊……”
“那你还不快去打探!”
差役听言,急忙往外赶去,便又被姜聪叫住了。
他们还有多久能赶过来?”
“估计只有盏茶时间,现在都快到门外了。”
“那算了,你去召集差役,摆好阵仗,大开衙门吧。”
姜聪这一瞬间也是心急火燎的。
昨日下午时分,伯主带着他去偷了一次谷苞,并说今日会有告状的前来,但没说场面会如此只大呀!
而且此时来状告伯主的,竟然是伯府家令,这也出乎了姜聪意料,他本以为最有可能告状的人,会是被盗的田主呢……
再加上家令后边还跟着这么多国人,不管他们是来看热闹的,也是告状的,一个不好,便是民势汹汹。
一边仔细想着应对之法,一边仔细整理好衣冠,摆置好案几上的器物,姜聪等着伯府家令的到来。
书佐差役各自归位,姜聪便看到衙门外乌央乌央的挤了一大群人,还好,众多的国人,都安分的待在差役的阻拦圈外,只有伯府家令一人入了衙门。
这证明告状的,只有家令一人,场面还好掌控。
伯府家令也姓左,叫左顿。原本也是左棠呆的闾里的贫户,但此人早年丧父,母亲将其养育大到十二三岁,也瘫在了床上。
此人年小时,就特有骨气,靠给人帮工养活自己和母亲二人,并对母亲十分孝顺。
所以在左棠当屠夫时,可怜也爱慕这个孩子,再加上往上扯几代,有些血缘关系,便时常将买不出去的狗内脏,饶一些给这个孩子。
等到左棠发达了,觉得身边得有个通文墨的管理产业,便送了这个孩子前去读书,这个孩子也成了左棠的家令,一直到建国,成为伯府家令。
左伊虽然带了许多门客归国,姜氏也接管了伯府大多产业,但左顿的地位,一直不敢有所变动。
对于左顿,左伊都是以顿叔称之,很是敬重。
当然,这也是左顿很识时务,比如在姜氏接管产业时,左顿就从未阻难,还大给便利,这个人对左家的忠心,是一点儿也不能怀疑的。
施人恩惠,必有回报,左顿这么不图回报,左伊也得替他找一个好的出路。
状告左伊,便是左顿转型的路线之一。
左顿进衙门,心里也是忐忑不已的,毕竟状告主人,可算的上是赤裸裸的背叛了,这在他忠心的思想中,是不可以接受的。
但这一切又都是左伊的安排,并且此前左伊已经把证据都都准备好了,而且那种强烈的要求,也做不得假。
国主怕不是想让我先有个被主的名声,然后好处置我吧?左顿在有一瞬间甚至有了这种想法。
罢罢罢,即便如此,我也照行,就当是回报伯爷的恩惠了。左顿这才踏上了状告左伊的路途。
等到按照左伊要求,一路朝司法署赶,一路吆喝,后边很快就聚集了众多国人,左顿就更加忐忑了。
公堂之上,左顿和姜聪对视着,若是两人知道都知道对方的心思,怕是要笑出狗笑声来。
这是一场,原稿状告自己和衙门上司,心里忐忑,但是衙门受理案件,比原告还忐忑的的事,更狗血的是,起因是几根苞谷。
“堂下何人,为何状告本官及上司!pig.”
……
“来者何人?有何冤情?”
姜聪有了把握,平静的问到。
“我乃伯府家令左顿,我所状告者,乃左国之主以及左国司法姜公。”
“哦,却是状告伯主与我的?所告何事,有何证据?”
“姜司法,我告此二人偷稻谷苞,破坏稻田之罪,人证只有我,当时或有一些耕作的农夫也看见了,物证有折断的稻杆,撕烂的稻叶,田中半截禾苗等等,我已经带来。”
“是这样么?先呈物证,状告文书呢?左家令,那稻田归属谁家的?田地方位在何处?”
“我不知道需要文书之事,无有文书,所盗之田,我已经带我车夫去看过了,大人可差一二差役前去验证,或可传唤到一些证人。”
“既然如此,书佐!”
“你来替原告写文书,以后成惯例,状告着无有文书,公堂书佐当堂需问清详情,写好原告文书,不得以无文书之事,拒绝受理案件!”
“好的,大人。”
“炙,你带着几个差役,跟随家令的车夫前去案发地点,传唤被破坏田地之主人,以及案发时的见证人。”
“是!”
“笠,你去伯府一趟,通报国主,情国主上堂对话……”
“是!”
……
随着姜聪如同行军发令般的指挥,外边众人一时嗡嗡嗡的议论开了。
以往断案,差不多都是入公堂走个流程,然后差役直接出门抓人,断案情节什么的,一概不可知,哪有这么开门断案,让所有人看的明明白白的?
况且严谨的断案流程,一点一滴证据,都要理得明明白白,还让原被告当堂对质,不使司法主偏听一方。也让众人大开眼界。
此时时间尚短,众人关注的也只有这些表面,案件到底有什么实情,以仆告主出现,对以后有什么影响,一时还无人谈及。
他们只是觉得,经历了这种断案风格后,再去看以往的官府理案,总觉得他们有些鬼鬼祟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