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河边点燃了篝火,烤干衣服,当慕清雪肚子咕咕叫的时候,徐风暗骂自己大意,他对慕清雪说:“清雪,我肚子饿了,我去找点吃的。”慕清雪为他的善解人意投去感激的目光,不一会儿徐风便抓来了两条鲥鱼,他赤着脚,裤腿被高高的卷起,身上那件灰黑色的单衣已经湿透了。慕清雪飞过去一个惊讶的眼神,“徐大哥,这么湍急的河流,你是怎么抓到鱼的?”
徐风说那是某个无良的父亲,为了教会儿子游泳,直接将五岁的孩子扔进了黑水河里,当时他在黑水河里呛了两口水之后,钻出水面哇哇大哭,徐擒站在岸上憋着笑看着他,他记得那一次他哭了很久,一边哭一边心里还在纳闷,“为什么父亲还不下来救我?我不会游泳啊!”
慕清雪听完这个故事笑得花枝乱颤,她笑得时候鼻子微微皱起,眼里汪着一泓春水,徐风的心也跟着春水在荡漾。
他们用树枝将鱼穿起来,就着火烤了。
“清雪你一直在真武山上生活吗?”
慕清雪眸子有那么一瞬间的黯淡,只听见她说道:“七岁那年,家乡闹旱灾,父母扔下我和五岁的妹妹去了,我带着妹妹好不容易活了下来,九岁那年家乡又发了大水,妹妹也离我而去。后来碰见了师父,将我带回了真武山。”
尽管她用极其平静的语气在叙述,徐风还是能感觉到她哀伤的感情,徐风有些自责,他不该挑起这么沉重的话题。
“清雪,对不起!”
“没事!这些年我在真武山生活得可开心了,有太师父和师父,还有一帮师弟师妹们。”
柴禾烧得噼里啪啦,鱼肉的清香直往鼻子里钻。果然,那鱼肉鲜嫩至极,就算没有任何调味料的添加,也是少有的人间美味,慕清雪落到忽地笑那粗人手里,现在自然是饿极了。徐风中午则光看金光上人享受那一桌美味,自己是一口都没有吃上,现在如此美味在手,两人也就大块朵颐起来。
溪流清澈见底,慕清雪用手掬一捧,手心冰凉,入口的时候觉得那冰凉顺着喉咙滑下去,觉得心里舒畅无比。
徐风砍倒了芦苇丛,将其铺在地上,寻来了一些干草加盖在上面,做了一个简易的睡觉的地方,两人头顶着一片灿烂的星光,分开躺下。
慕清雪突然问了一句,“徐大哥,你必须要去当金吾铁卫吗?”徐风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早就察觉到了慕清雪对自己的情意,但是一边是全家人的安危,另一边是爱情,他一生中第一次遇到了令自己无法抉择的难题。徐风淡淡嗯了一声,他忽然感觉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凝重,躺在身侧的慕清雪触手可及,徐风甚至可以切切实实的感受到她的体温和她身上茉莉花的清香,但是金吾铁卫就如同天上那道银河横亘在了两人中间,那距离胜过了天涯海角,金吾铁卫终生不能娶妻。
慕清雪的呼吸渐渐均匀,听声音应该是睡着了。“对不起!清雪。”徐风低声说道。有些事情不必要去解释,不然只会多添烦恼,无论事情如何发展,徐风都只能是金吾铁卫。
禹门河畔,地为床,天为被,两人沐浴在皎洁的月色里。粉红色的天空下,大地已经沉沉的睡去了,万物寂静无声,风已经停了。连一颗星,一片云都不忍惊动两人,只有不解风情的禹门河水淙淙地流,天上的星星对它怒目而视、河边的垂柳对它怒目而视、对岸那一大片一大片的黑影对它怒目而视,它们齐齐责怪这没有感情的河。
慕清雪睡得很沉,睡得比这二十年来的任何一次都要沉,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徐风是一个普通的庄稼汉,她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妻子。她们男耕女织,她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她们又回到了她小时候的那个村庄里,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画面一转,这一次她们成了江湖上有名的侠侣,一生相互扶持、相濡以沫,她们走遍天涯海角,一起哭一起笑,同风共雨,那些年轻时的经历成了她们老年时最珍贵的回忆。
突然黑暗袭来,她又回到了九岁那年,妹妹青衣病恹恹地躺在她面前,她们没有房子,所以她们住在破庙里;她们没有温暖的床,地上的干稻草就是她们的睡觉的地方;她们没有足够令她们活下去的食物,因此地上的妹妹奄奄一息。
“青衣!别离开我!”慕清雪梦中低喃。
徐风在三星正晌的时候被吵醒,他听见慕清雪睡梦中一只念叨着“青衣”,以为是地上的那把长剑,他想起身去拿,哪知慕清雪一把攥住了他的手,“不要离开我,青衣。”
徐风感觉她的手心有些烫,用手一探她的额头,果然,慕清雪的额头烫得吓人。
慕清雪体内的炁被封以来,不断被折腾,白天跳河又沾了水,终于还是病了,徐风脱下身上那件滚了金边的劲衣脱下,替慕清雪盖上,他自己只穿着那件黑色的单衣。
“青衣,都是姐姐没用,姐姐没照顾好你。”慕清雪的手紧紧攥着他,徐风替她掖好盖着的衣服,有些心疼。原来她说的不是剑,是她的妹妹青衣。
徐风又是一夜没睡,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就这样一辈子握着慕清雪的手,依偎在她身边守卫她的每一个清晨和日落。
拂晓的时候,天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暗沉,慕清雪已经烧得迷迷糊糊了,她的烧丝毫没有减退的迹象,徐风有些着急了,“不行,必须给她找个大夫。”做了决定他就不再犹豫,一个人腰里插着两把剑,背起慕清雪就走,他们沿着禹门河向荥水城的方向前进。徐风背着慕清雪,慕清雪背着月亮,徐风踩着细碎的星光出发了。他一路焦急地小跑,太阳迫不及待地跳出来为他们照亮前进得道路,却又不小心离他们越来越近,将他烤得汗流浃背。
背上的慕清雪已经彻底的失去了意识,刚刚还能回他两句话,现在彻底没音了。好在他遇上了一辆拉着柴禾进城的马车,他让慕清雪躺在柴禾堆上,头枕着自己的腿,那匹老马哒哒倒着步子,车轮嘎吱嘎吱直响。他一个劲催促那车夫快一点,那个耳背的车夫却一直以为他在打招呼。无奈之下,他将那车夫赶下了车,解开了老马的套绳和夹板,那车夫在一旁愤怒地表示抗议,他用一锭雪白的银子堵住了老车夫的嘴。他将慕清雪抱在怀里,飞跃上了马背,两人共承一骑,飞驰而去。
寸步不离地悉心照料了慕清雪一天一夜,慕清雪终于醒了过来。那个城里有名的名医,大家都叫他鬼见愁,对他说过,要是再晚来两个时辰,就连大罗金仙都救不了慕清雪。不管是真是假,慕清雪总算是挺过来了。
慕清雪靠在他怀里,一勺一勺喝完他喂的药,尽管脸颊有些发红,她还是希望时间能走得慢一点,让这温馨的一刻能够久一点。慕清雪已经能感觉到体内有微弱的炁在流动,封印已经开始缓缓松动,待封印解除,自己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能够将徐风留下。
徐风已经问了那大夫好几次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她有一种深深的预感,她们相聚的日子要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