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马漂亮极了,全身无一丝杂色,健硕骄傲。只那眼神却时不时露出一丝忧郁黯然。
陆离觉得很奇怪,自己竟能看懂一只马如此复杂的情绪,摇了摇头,才想上马车回府。
那黑马却看见她眼神一亮,飞快的跑了过来,拿头蹭她,示意她摸它的头,亲昵极了。
云起的脸上带了笑,“这马叫追月,是我一位故人亲自驯服的野马王,脾气向来桀骜,生人勿近。不曾想它竟如此喜欢你,看来你与它有缘。”
陆离眼睛望进追月那充满浓厚眷恋的湿润的眸子里,她能感觉到这马对她的依恋,想是她让它想起了它从前的主人吧。
云起笑了,“难得你们投缘,今日我便作主将它送给你了。”
陆离摸着追月的头,一下又一下,心里对它也是喜爱的不行,“我不会骑马。”
“拜我为师,我教你。”云起目中似有清朗的光。
宁木仙捂住了嘴,赶紧扯了扯陆离的衣角,轻声催促,“快答应!”
陆离瞧着母亲失态的样子,再加上她确实有些不舍这追月,那便这样吧。
陆离一拱手一揖到底,“拜见师父,多谢师父赠马之恩。”
云起勾起了嘴角笑了,霎如云开雨霁,天边彩虹。
回去的马车上,宁木仙拉住了陆离的手,激动的颇有些语无伦次,缺刻意压低了声音嘱咐她,“离儿,云起真人那在西疆可是深受两国百姓推崇的不出世的大儒。以往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拜他为师,他都不收。今日他竟主动收了你,实在是你的福气,往后你可要好好孝顺真人。”
陆离撇了撇嘴,“他也没大我多少吧?真的有那般才学吗?我还是觉得同姐姐一样去书院上学为好。”
陆离心下是有些不信服的,云起长得那般年轻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几岁,就当得大儒之名了?可别是因着他出色的外表才给了他一个虚妄的名头。
宁木仙突然就笑了,“没大你多少!”伸手点了点她的小脑门,“真人的具体年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可比你爹小不了几岁。三年前西疆初识,真人就已过而立之年了。”
陆离这回是真的震惊了,他怕不是个妖怪吧!哪有三四十岁的人长得像二十几岁的翩翩佳公子的,陆离打了个哆嗦。
晚间,陆离同宁木仙一起用的饭,回院的时候路过那片荷花池,池边站了一个人。
听的动静,湖边的男子回过头来。夕阳西下伴着天边晚霞,洒在他身上拖下一地暖黄,更衬得他如身披金甲的谪仙人一般,风华绝代。
云起看见她过来,脸上带了笑,“我送你的黑玉你可曾一直戴着?”
陆离从衣襟里掏出尚带自己余温的黑玉,这玉同那颗东珠缨络一样,是打从她醒了便挂在脖子上的。只不过如今缨络送还了楚幽,便只剩这黑玉挂在她脖子上了。
云起见着她掏出来的黑玉,目中露出一股温柔的神色,似乎是在看她,又似乎只是在透过那黑玉看向些别的什么。
“你魂魄尚且不稳,此玉镇魂,你可要日日戴着,莫要忘了。”
陆离向来不大相信鬼神之说,闻言撇了撇嘴,“那我若是不慎遗失了,岂不是还会变成从前那副痴傻的模样?”
“不会。”云起的话音顿了一顿,“你会死。”
陆离的眸子缩了一缩,这道士讲的是真的?不是吓唬她的吧?哪有人会因为不戴一块玉就死了的。
“所以,你一定要保管好它,不要离身。三年,戴满三年,你就应当无事了。”
云起望着她对自己防备不信任的眼神,心中一痛,“我不是骗子,我是你师父,你要相信我。”
那眼神如此真诚而又伤痛,陆离看的心头不禁一紧,伸手摸上那黑玉,触手温润,将它又仔细藏进了衣服里,陆离淡淡开口:“我知道了,请您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晚上陆谦回来见到云起心中高兴,拉着他要秉烛长谈。陆离也去将宁木仙请来了自己院子,美其名曰,从前都不记得了,想感受下同母亲一起睡觉的感觉。宁木仙自是疼惜的允了,自个儿抱了软枕过来。
母女俩躺在床上,宁木仙给陆离讲了许多她小时候的事,独独避开了楚幽同皇室那部分,陆离也懂事的没有过问,只娘说什么,她便听什么。
“娘,我这块黑玉,是师父从前送的吗?”陆离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想起云起的脸,想到他眼里隐藏的哀伤。
“对呀,当年在西疆我与你爹也算是拜访了不少当地有名的医者,却没一个能医好你的。你病的愈发严重。云起真人同你爹机缘巧合下相识相惜引以为知己,便也去看了你的病。他说你是失魂之症,若要痊愈需要机缘,他也医不好你,只将这黑玉送给你了你,说是可以温养魂魄。”
提起从前,宁木仙目光怜惜的看了眼陆离,拉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你可莫要弄丢了,好好戴着。云起真人可是说过,若是不慎丢了,离了黑玉的镇魂温养,你怕是会、会离开娘亲的。”
宁木仙到底说不出一个死字,只是伸手仔细的将那黑玉给她掖进了衣服里。
“我知道了,我定会好好戴着它,不让娘担心。”陆离安抚的拍了拍母亲。
“大儒那么多,白鹿书院又是咱们京都最出名的,便是连皇亲国戚都要去那里读书,为什么娘却要我拜真人为师呢?”陆离想扯开话题,不让母亲的心思在她的身子上打转。
“傻丫头,云起真人的学识,可不是京都大儒能比拟的。真人所学涉猎极多,一般人要么精通一门,要么贪多嚼不烂。可他不是,无论是君子六艺,还是文学医术武艺谋略与阵法,他无一不精无一不通。”
宁木仙想起陆谦评断他的话:“云起真乃不出世的奇才也。”
陆离嘴角勾起,“这么说,还真是我的福气了。”
宁木仙伸指点了她的额头,也欣慰的笑了,“谁说不是,你可要用心学。真人从不收弟子的,无论是谁想求,他从不破例。此番主动收了你,可真是你的福气了。”
“为什么他不收弟子啊?”陆离有些好奇,她不认为自己优越到可以让谁都看不上的他,偏偏一眼就认定了自己。
宁木仙叹了口气,“也不是从来都不收,据说他从前是有个徒弟的,后来英年早逝。许是真的伤了心,便动了再不收徒的念头。他送你的马,据说从前也是他徒弟的坐骑。”
陆离若有所思,“把他还肯收我为徒,总不会是因为他徒弟的马喜欢我,他便爱屋及乌了吧。”
陆离为自己所想到的,狠狠的抖了一抖。她居然是因为一匹马才被他收为弟子的!这委实是......不甚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