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室鸦雀无声,倒地的两人青白着脸不敢呼痛,隐隐约约能听见杂草丛中的蛙叫,不紧不慢的“呱呱呱”,像微小的漩涡一点点的开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不知在哪一秒会突然破网。
蒋拿收回脚,问姚岸:“吃完了?”
众人这才有了动作,循着蒋拿的视线往二楼看去。
十几双眼睛齐射而来,姚岸心头微慌,捏紧栏杆颤了颤唇,却难吐一字。
蒋拿撂话:“收拾干净了!”说着,脚步已经迈开,沉稳的向二楼走去。
姚岸下意识的盯着蒋拿的皮鞋,灰尘掩盖了油黑的本色,蛰伏的危险随时随地都能爆发。她往后小退了一步,才发现双腿些微打颤,灌铅似的难提。
蒋拿越走越近,又问了一遍:“吃完了?”
姚岸神经紧绷,故作镇定:“没有。”
蒋拿笑了笑,猛得探臂搂过她,铁铸的胳膊落下重力,姚岸微微吃痛。
蒋拿亲昵的点了点她的脸颊,“接着吃!”说着,便箍着她重回了房间。
许周为见到蒋拿阖了房门,才笑着拍了拍手:“别愣着了,该干嘛干嘛,大家知道拿哥今儿心情不好,难免的,别放心上!”
倒地的两人这才被旁人搀扶起来,悻悻的应了一声,心头惧意仍在,暗幸蒋拿并未动真格。
众人没了兴致,鸟兽散开,许周为无趣的晃了几圈,甩着姚岸的小包往另一栋楼走去了。
货运公司正对李山中路,后头是四层的小楼,大伙儿都住在这里,只有蒋拿将床搬进了前面的办公楼,二十四小时都能听见车来车往的杂音,白日推窗更有漫天尘埃袭进,桌椅上总有抹不尽的灰。
蒋拿搬了椅子坐在姚岸对面,指着茶几上的食物说:“继续吃!”他却一动不动,只凝眸看着。
姚岸举筷吃了几口,也不去看他,片刻便说“饱了”,蒋拿这才捧碗收拾残局,转眼扫荡一空。
对面墙上的挂钟已走偏了位置,姚岸归心似箭,却隐忍着不声不响。蒋拿踢开椅子往洗手间走去,冲了冲脸又拧了一块毛巾出来,二话不说覆上了姚岸的脸,用力抹了几下。
姚岸闻到热水浸泡毛巾的淡香,绞在一起的十指终于松了松,只是蒋拿太过用力,她的脑袋不自觉的晃来晃去,闷哼一声才重见光明,下一秒便被蒋拿吻住。
毛巾尚冒着温温的热气,被人不留情面的抛到了沙发的角落。蒋拿立在姚岸面前,夹紧她的双腿将她压向沙发靠背,勾着她的小舌缠绕几圈,动作愈发熟练。
姚岸紧紧皱眉,乖顺的任他愈吻愈深,双唇难阖,直到蒋拿又一次摸上了她的胸口,她才闷哼出声。
蒋拿微喘着退出了舌,情不自禁的又嘬了几口,捏了捏她的浑圆问:“刚才是不是把你抓痛了?”
姚岸紧抿双唇,涨红着脸摇摇头,蒋拿低低一笑,重重落坐,将姚岸搂抱到腿上,大掌徘徊在她的衣外,沿弧抚摸,“以后会轻点儿的。”他又问,“你多大了?”
姚岸一愣,双脚使劲儿够着地板,希望能将重力从臀部卸走,她垂眸回答:“二十二。”
蒋拿“嗯”了一声,抱紧她往后靠去,轻而易举毁了她的小心思,又去含她的唇。月光洒进窗户,车流的“轰轰”声随光划过,片刻又静谧下来,只余口舌交缠的低喘声浅浅溢出。
两人下楼时狼藉的地面已被收拾干净,零星几人正在喝啤酒打扑克,睨见姚岸面色酡红,他们心领神会的相视一笑。蒋拿唤来李强:“把她送回家。”
李强暗自嘀咕为何不留过夜,面上却不表示,领命去外头开出车子。
姚岸垂下头,面无表情的随蒋拿往外走去。车子远远驶来,蒋拿抬起她的脸,沉沉道:“听话点儿!”见姚岸轻应一声,他才有了笑,“这才乖。”
那头许周为将姚岸的小包送来,蒋拿示意一下,许周为便随他进了办公楼。
姚岸到家时已过了十点,姚母见她就喊:“怎么加班加了这么久,电话也不方便听!”
姚岸扯了扯嘴角:“嗯,时间紧。”她匆匆说了几句,便冲进了浴室。
温水倾泻直下,浇抚了哆嗦不止的毛孔。姚岸用力搓了搓被蒋拿吻过的脖颈,催眠自己就当做是被狗咬了,又无比庆幸再次逃过一劫。只是“哗哗”的水声下,心头却越揪越紧,深深的不解牵出了忐忑难安。
那头蒋拿冲了许久的凉水澡才浇熄欲火,许周为打趣:“这才走,你火气又来了?做了几次啊?那下次就留下来,兄弟们一定不会听墙角!”
蒋拿瞥他一眼,问道:“查得怎么样了?”
许周为这才正色:“查来查去,好像都是些小矛盾,前一阵PET膜质检三次不过关,陈总亲自跑了趟省检科院,还跟里头的人吵了起来,另外的不过就是些供应商的小问题,采购经理自己那头的,陈总根本就不管。”
蒋拿挥手打断,这些都不是他想了解的。“他和梁盛华这一阵有没有见过面?”
许周为摇摇头:“我问了厂里司机,他只去过一次南江,那回就上了省检科院。”顿了顿,他又突然说,“不过梁盛华酒吧里的一人跟我说,他见过这里牌照的车子停在酒吧后巷,貌似停过两晚,就在梁盛华出事的前一周。”
蒋拿蹙眉问:“车牌号不记得了?”
“他哪儿能记得啊,能记得这个就不错了,而且后巷没有监控。”
蒋拿敛神思忖,不置一词,许周为见他不再发问,便挥了挥手跑了。
第二日天上拢了一层阴,研发室众人都在嗑瓜子闲聊,视线时不时的投向姚岸,流言蜚语不知不觉的便倾倒出来。
姚岸恹恹的没有精神,中午也不去食堂,径直跑到了东楼。
东楼的同事都准时去就餐了,姚岸便独自理了理案上的资料,又打开电脑输入各项数据。
她动作快,片刻便已输入了一半,揉了揉眉心又往后随意翻去,见到数据栏里缺了冲泡饮料一项,正奇怪是不是落掉了几页,门外突然传来轻叩。
沈纶立在门口,淡笑说:“怎么没去吃饭?”
姚岸敷衍道:“晚点儿去吃。”又客气问,“沈总吃过了?”
沈纶应了几句,往后瞧了一眼,又说:“快去吃吧,待会儿都得是剩饭了。”
姚岸笑了笑,正想开口,却听外头有人不紧不慢说:“沈总怎么在这儿?”
沈纶侧了侧身,敞开的大门遮不住视线,姚岸突见蒋拿,心头猛得一沉。
蒋拿往研发室里扫去一眼,蹙眉看向姚岸,问沈纶:“她不是陈总那里的员工吗?”
沈纶笑道:“对,我这边挖来的,蒋总有事?”
蒋拿又瞥了姚岸一眼,才转向沈纶:“跟你说说生产线的事儿。”
两人往楼上走去,姚岸捏了捏拳,呆了半响才重新工作。手头动作加快,赶在蒋拿下楼前终于完工,她又立刻逃回了主楼。
蒋拿下楼时特意往研发室看去,见姚岸不在,他杵了几秒才离开。
姚岸心不在焉的忙了半天,临下班时又翻出李山中路的新闻视频,她想不通究竟是哪里露了马脚,反复回播数遍,直到新闻播报的内容都能复述出来,她才关机。
蒋拿打来电话:“这两天没空,周五找你!”
姚岸怔了怔,慢慢道:“周五部门聚餐,已经说好了,不能推。”
电话那头静了片刻,姚岸才听蒋拿说:“到时找你,挂了!”
姚岸捏着手机咬牙切齿,直到屏幕彻底暗下,她才有气无力的下班。
姚父凌晨归家,舒心道:“听说那家货运公司被曝光了,现在总算安分不少。”
姚岸热了饭菜出来,问道:“没人再收保护费了吧?”
“他们哪儿还敢啊!”姚父拧开白酒倒了半杯,喜形于色大快朵颐。
转眼周五,东楼的同事都在为夜里聚餐做准备,对镜补妆半小时,姚岸举棋不定,放下整理好的文件说:“我晚上不去了。”
同事大喊:“啊?怎么不去了?”
姚岸蹙眉想了想,见包中手机一直安安静静,眼看还有五分钟就要下班,也不见蒋拿来电,她心想或许蒋拿早已忘记,谁知铃声突然响起。
“给你两个小时,七点出来。”
姚岸一愣,“啊?”
蒋拿不耐:“听不懂吗?到时把地址发我手机,我去接你,今儿晚上陪我!”
姚岸心头一惊,“陪”字重重的跌入脑中,蒋拿却已挂断电话,不留给姚岸一丝反驳的时间。
一行人鱼贯而出,沈纶已候在车中,司机见姚岸神不守舍的走去车棚,问沈纶:“沈老板,要不要让姚小姐上车?”
沈纶摇摇头,凝着姚岸的背影问:“前两天,她真的被蒋拿抱进了车里?”
司机笑道:“是啊,我远远看到的,这两天还有员工议论呢,只不过不知道她是哪个部门的。”
沈纶笑了笑,悠悠问:“你说,我要是追求她,她会不会喜欢我?”
司机愣了愣,转头看向沈纶:“蒋老板会有想法吧?”
沈纶敛了笑,瞥他一眼:“开你的车。”
司机悻悻转身,看了眼后视镜中已跨上自行车的姚岸,他发动车子,慢慢向酒楼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