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么多,再进去亦是浪费时间,赫连容晟转身就走,莲心不明所以,急急的跟在后头。因为事情不以宣扬,她也不好脱口就问,只得按捺着心中的疑惑,察觉到她二人正是走进了先前素衣女子离去的小巷子。
那女子因衣着单薄,哆哆嗦嗦的并未走多远,离莲心他们也不过十几丈。
“王爷,您这是……莫非那发钗,是她的?”
“带回去问一问便知。”
林绾绾只觉着后颈一阵酸麻,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等她再睁开眼睛之时,眼前的场景已经千差万别。屋内的摆设之华美,身下的被褥之舒适,鼻息间嗅到的香味之怡人,是她今生从未感受到的。难道她已经魂归黄泉,此刻是在那阎王殿?
“你倒是醒的及时,再晚上一会,我可就要捏你的鼻子了。”莲心凉凉的开口,“将这碗热汤喝了,便说说你是如何逃脱傅侍郎之手,又是如何撬开城郊破屋之锁,害得我家小姐不明踪迹的吧!”
虽说是因为林绾绾,苏清婉才没有落到柳如云的手中,但比之更让人焦心的是,苏清婉下落不明,到现在也不知安危如何。
莲心口气不善,林绾绾也并未在意,她接过莲心递过来的碗,喝了一口,哑声道:“你……是傅侍郎的人么?”若是她仍旧是落在傅渊林手中,此刻还不如死了算了。
傅渊林,乃是当朝丞相萧仁贵的侄儿,年纪不过二十有五,就当了户部侍郎,里头有什么猫腻,一猜便知。是以这傅渊林,仗着舅舅权势滔天,在京都因是皇帝脚下,不敢造次,但是京城周边的城镇,却是嚣张跋扈,强抢民女,霸占田产,无所不为。
他样貌讨了便宜,一副儒雅的模样,来青州办事,跟着一群官员去了梨园,第一眼就看中了林绾绾。
林绾绾的扮相,是青蛇,淡绿色的纱裙,两鬓贴了银色的亮片,羞涩的站在一旁。她是没有台词的,风华全然被一身白衣,妖艳绝美的师姐白蛇抢占了去。但傅渊林那天刚从怡红院出来,猛然瞧见林绾绾这等青涩的女子,一时间心神荡漾,就绕到后台,想着三言两语哄得小姑娘开心,一同睡了去。
但林绾绾出身并不是戏子,她家也算是小有富余,在小镇上算是名门。只可惜天灾人祸,父亲母亲出游时,被土匪要了性命,堂哥堂弟视她无物,分了家产就将她赶了出去,走投无路这才进了梨园。
傅渊林样貌生得好,但举止轻浮,林绾绾自当是不从。傅渊林甩袖而去,本以为这事情就算了,可是到了夜间,傅渊林竟派人来捉她。林绾绾来不及收拾细软,从梨园后门就逃了出去,她慌不择路,夜色中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天头刚出来时,就听到开城门的声音,林绾绾咬牙,就冲了出去。
她逃了一夜,惶恐不安,到了城郊,还以为那傅渊林不会追来了,岂料远远的就听到呼喊声。林绾绾一转身,就看见了一间破屋。这山间别无躲藏之处了……
“是以我用发钗撬开了锁,扒开了一个草垛躲了进去……角落里……确实是有人的,但是我没有看清,只记得是绯色的衣裳,等我从草垛里出来时,墙角的人都不见了……”林绾绾咽了咽口水,眼前质问她的男子,眼神凌厉,看得她从心底的都冒起了寒气。
莲心气恼的瞪着林绾绾,骂道:“你这人也忒过分!如此一来,我们家小姐不就被那傅渊林给抓走了么!我家小姐若有什么闪失,你的小命有十条也保不住!”
林绾绾喏喏的点头,自知自己间接害了另外一个人,心底也隐隐有些不安,等了一会,才小声道:“我听傅渊林说,他要把我安置在凉州的一处宅子里,你们家小姐,会不会被抓去那里了?”
赫连容晟闻言,双眼一眯,若真的是在凉州,那这一次傅渊林来青州的目的,就让人怀疑了。傅渊林是萧仁贵的侄儿,此人早就在他的监视之中。凉州虽然距离京城只有一天的路程,但凉州是赫连容雅的封地,傅渊林的宅子若在凉州,那想必就是雅安王赫连容雅送的了。
赫连容雅近天亦在凉州行宫,看来,赫连容晟是必须要亲自去一趟凉州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希望,千音能给予他想要的答案。
青州城郊,一座院落之外,千音轻轻叩门。屋内许久才传来脚步声,来人隔着木门道:“是谁?”声音清冽,一时间,千音也分辨不出是不是九王爷赫连容瑜了。毕竟当年赫连容瑜遇刺时,还是声音软糯的少年,一转眼数年过去,成熟了也是应该的。
“砍柴的樵夫,方才使劲了些,口干得厉害,来向公子讨些水喝!”压低了声音,装作老农的样子,千音期待着赫连容瑜开门。
这山野间确实有樵夫,但这个时节正是早春,万物复苏之际,哪里有什么干柴可以砍。赫连容瑜皱了皱眉,心中有些怀疑,但是却又想不到是谁要用这种方式诓他开门。
门外头的千音等了一会,这才惊觉自己出了纰漏,也顾不得其他,后退几步翻墙而上,稳健的落在了赫连容瑜的身后。赫连容瑜当即回转过身,正要抬手劈过去时,瞳孔一缩,身形竟晃了两三下,双眼瞪大,喃喃道:“千……音……”
这句低喃原本极轻,不用内力根本听不出来。等说出了口,赫连容瑜才清醒过来,顿时收敛了神色,蹙眉道:“阁下是何人?”他此刻还易着容,心底想着千音或许是为了寻找苏清婉才误打误撞进了此处,也许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
千音大抵是猜出来赫连容瑜为何到此刻还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因而心底也对赫连容瑜的经历感到十分的揪心。他轻叹一口气,盯着那可以想要平静的眼眸,道:“九王爷,若是您仍旧不愿意回到主子身边,那主子就要孤军奋战了!”
当朝局势紧张,赫连容雅成了摄政王后,朝中大臣十之有七都成了他的幕僚,余下的那些真正为大鸢朝江山社稷着想的,却是权势地位都不如萧仁贵的,也撼动不了大局。且不说他们坚持多久,若赫连容雅真成了新帝,这些人为了家人,仍旧是会屈服的。
赫连容雅一贯主张重税,又喜好扩张疆域。等他登基后不出两年,势必要对富饶辽阔的南疆出兵,南疆虽然不如大鸢朝地大物博,但是他们的将士善于施毒,一人可抵千人。到时候两方百姓,将会家破人亡,国家民不聊生。
而赫连容觉,此人阴险狡诈,本就不是君王之范。等他继位,余下的王爷世子,不论是否对他忠心,都会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千音这话一出,赫连容瑜微微有些动容。他人在青州,身边已经没有了供差遣的的人,哪里知道宫内发生的事情,所听所见,也不过是外人传给他的。甚至于靖安帝去了万佛山的事情,他都不清楚。
因为朝廷对外,只是称靖安帝身子有恙,去了某行宫修养而已。
“王爷身上有皇上的谕旨,新帝之位可是主子的啊!主子在朝中势力单薄,王爷难道忍心看自己的兄长受奸人所害?”
赫连容瑜抿了抿嘴,半晌才抬眸哑声道:“皇兄他……一切可好?”
千音微微一笑:“主子已经觅得佳人,只差与九王爷团聚了。”
两人并未叙旧许久,一来是赫连容晟还在等着他们,而来,关于苏清婉失踪一事,千音也有要问的。从之前他的调查来看,赫连容瑜是认识苏清婉的,这其中的缘分自当是要问清楚了。
两人边赶路边说,等到了苏府,事情的原委也都清楚了,千音身为下属,并未插话,等赫连容瑜进了房间,才招手让莲心过来,想再深入的了解一番。若是天后主子问起来,他也能对答如流。
赫连容瑜听见外头千音的回禀,就有些坐不住了,等赫连容瑜进来时,他才深吸了一口气。他与赫连容瑜相差三岁,两人分别时,赫连容瑜才十岁出头,个子只到他的腰腹处,如今,却也是风度翩翩,与自己一般高的大人了。
兄弟俩一时间都无人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对方,双眼都有些发红。
最后赫连容瑜轻声喊道:“哥哥……”
赫连容晟这才走上前,将弟弟拥在怀里。今天之喜,远远超过他今生任何一次惊喜,本以为去世多年的弟弟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岂不是上天的馈赠?!
兄弟二人促膝长谈,赫连容瑜细数了这些年来自己在外头的生活,他自离开的京都,就一直在青州,鲜有去别的地方,若非赫连容晟多次来青州,怕是两人此生都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如此说来,萧将军倒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他师承何处,竟然还会起死回生的本事?”
“这个我倒是不清楚了,他性情冷僻,我与他相处时,几乎不闲聊,若是皇兄你想问的话,过些天子我们可以一起去。”
赫连容晟摇头:“怕是没有时间了,今夜我就要去凉州,容雅在凉州行宫,我担心清婉就在傅渊林手里,她一天不离开凉州,就多一天危险,若是容雅查出来清婉的身份,怕是要对她不利。”
“皇兄,我也一起去!凉州是容雅的封地,一定都是他的人,多去一个人,也好办事一些。”苏清婉是他认定了的嫂嫂,不论如何,他都会帮助他的兄长,将人救出来的。
当夜,赫连容晟和赫连容瑜,千音带着莲心,消失在苏府之中,好像他们几人从来没有在苏府出现一样。那些个天夜围在柳如云院子外头的侍卫也都不见了,待她清早发现时,忙让人去查看苏清婉的院子,结果一样,什么人都没有。
“绝对不是我做梦,他们走的如此匆忙,想必是知道苏清婉在什么地方了!”柳如云恨得咬牙切齿,对方是王爷身份,她有几个胆子也不敢和王爷对着来。若是八王爷找到了苏清婉,那苏清婉将自己的遭遇告知八王爷,她的命还能保得住吗!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就在赫连容晟他们走后的第二天,柳如云带着碧荷,也消失在苏府之内,当然跟着一起走的,还有莫无言。留在别院养身子的苏振河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他吐血之后,身子愈发的虚弱,每天只能小走几步,多的时候都在躺在床上,而苏凌云只知道自己被送来的别院,每天教他上课的夫子也换了人。
却说苏清婉在那贵气逼人的屋子内住了两天,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倒是无事可做。那侍女名为青萝,据她自己说,是打小就跟着王爷的,若非王爷宠着她,她早就要被宫里的某一位妃子指名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