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赵焱锦陷入了失眠的深渊，不管意识是何等的虚弱，都会坚韧的保留一根清醒的弦。赵焱锦任由那根线在脑子里毫无节奏感的跳动，他感觉自己就是一个提线木偶，是一只蝼蚁，更是一粒尘埃，每日的所思所想、所做所为皆是神明的安排，他突然就没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活着的意义。
赵焱锦虽然极不情愿，但在内心深处，他开始惦记齐雪梅的状况了，他想起齐雪梅乌青的手背，他知道母亲一定欠安，可与那个家之间隔着的一堵怨气，让他无法心安理得的去关心至亲的人。他也交往着三五好友，可情感大多要靠饭局来维护，他没有一个可以真正交心的人，否则，也不会将自己与林夏的故事讲给王月听。倒不是说王月有什么不好，他只是害怕在与她的交往中失了自己本该有的分寸感，最可笑的就是这所谓的分寸感，赵焱锦突兀的笑着，它来的毫无根据，毫无理由，仿佛只是为了提醒自己心中还有那么一个难以决断。现在好了，虽然只毫无根据的听说，但他仍然恼火于林夏的选择，因为她的选择就是远离自己，好在屋里没有可以再由着他摔得东西了，那张名片，成了他最后的出气筒。
权当为了自己而活吧，那样倒还轻松一点！
很多个绝望时刻，赵焱锦会想起奶奶，因为奶奶在他撒娇哭闹的时候总往他嘴巴里塞一块糖。赵老太太生完最后一个儿子也就是赵焱锦的父亲赵石涛，赵老太公便去世了，没有读过什么书的她靠着二亩田地养活着两儿一女，谁知大儿命薄即将成年时掉入水库淹死了，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迷信上周易八卦之说。当她从摔伤中再次醒来时，着急忙慌的把儿媳齐雪梅唤到跟前，她说在昏迷之际，有神明告诉她，如果能挨到站起来，还可以再活十年，如果挨不到，这辈子也就到头了。
她永远闭上眼睛的那天下午，曾试着站起来，因为她想给去学校填报志愿的小孙子烧柱高香，可任凭自己怎么使劲，终究无法如愿。她躺在床上莫名其妙的想到了死去多年的丈夫，家里的老狗不知为何悄悄进了屋，老太太好似对着它说了一句：“你也该走了”，又很像是在自言自语，老狗呜咽了一声，赵老太太便沉沉睡去了。等到赵焱锦慌张的回到家，老狗也断了气，父亲早已哭的没有了声音，他自顾自的，慢慢的，走到了老太太床边，轻声的唤了句“奶奶”，奶奶没有再回应他，他停顿了好一会儿，轻轻理了理奶奶有些飞乱的头发，描画着奶奶脸上的皱纹跪倒在了地上。
赵焱锦没有直面过死亡，他不知道那一刻奶奶脸上的表情算不算安详，他能从那张脸上感受到的只有冰冷。直到赵焱锦的姑姑赵玲芳赶来，赵石涛才从巨大的悲痛中站起来，用早已干裂的声音嘶喊着“妈不在了！妈走了呀姐！妈不管我们啦！”紧接着姐弟俩便抱在一起进入了更加撕心裂肺的丧母之痛。不久，村支书也赶到了赵家，一句“老姐姐你不该走啊！”从屋外哭进了屋内，齐雪梅见状赶紧拉着赵焱锦的姑父上去劝慰，支书也顺着两人的搀扶将二人拉出了门外，他擦拭了泪水，语重心长的说：“老姐姐走了，做儿女的可不能再哭坏身体，你们都是孝顺孩子，听老叔一句，马上就是三伏天了，不能让老母亲再遭罪了，尽快给老母亲擦身子，早些入棺。”
看着满屋子前来悼念的人赵焱锦始终面无表情，他想起了赵老太太从医院回到家修养的那段时间，自己每天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便是唤一声奶奶，听到回应，他才能有力气起床。中午离开家的时候，他照例起来喊了奶奶，赵老太太不仅回应了，而且声音比平时大很多，他很放心的去了，临走前还不忘胸有成竹的对奶奶说“我一定能考上北京的大学”，老太太乐的合不拢嘴，并嘱咐他要早点回来报告消息。早知是最后一面，应该多停留一会儿的。
傍晚，一家人终于从悲痛中寻回理智，村中的热心妇女也纷纷赶来帮忙给老太太擦拭身子，赵石涛则被姐夫张志文搀扶着来到院中与本家的叔伯兄弟商量着丧礼的操持。后半夜来人纷纷散去，整夜安静，连角落里的蝈蝈都不再喧哗，家里的老狗不知何时卧倒在了老太太的床边。第二天清晨，赵石涛领着赵焱锦出了门，一路上父子俩鲜少有话，与平时倒也并无二致，他们定下了棺材，买了代替讣闻的黄纸，回到村中，挨家挨户送黄纸报丧。按照传统，父母去世要矮三辈，赵石涛每到一家不论是长辈还是晚辈皆单膝跪地，将黄纸递上，告知对方老母亲的去世时辰和葬礼时间。赵焱锦将这一幕深深的烙进了心里，此前对父亲母亲产生的怨恨一扫而空，内心的愧疚却再次升腾。
连续七天的守灵夜，赵焱锦都在一旁陪伴着，此时，包括赵石涛在内的所有人，好像都不那么悲伤了，大家口中讨论的是赵老太太生前身后的美名。赵焱锦的脑子里却始终浮现着奶奶刚刚住院的场景，那时，老太太就像现在一样紧闭着双眼，隔着ICU厚厚的玻璃，他也能感受到那种被捆绑在病床上的窒息，他完全记不得父亲砸在自己身上多少个拳头，他也想不起母亲在一旁说了多少责骂的话，他就安静的站在病房外面，如此刻一般，静默的等待着老太太睁开眼睛。等到他泪流干了，赵老太太也终于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就是：“老二找到了吗？”医生通过传声筒把她的话传到外边的时候，赵焱锦似乎早已明白了奶奶在说什么，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
赵石涛是个孝顺的儿子，他将母亲从医院送回老家后，快速的和齐雪梅商定将歌舞厅关停，赵焱锦在窗外听得这个消息，竟有些失落，可转念又觉得林夏不用再做小姐了，稍稍还是有些安慰的。去学校填报志愿的那天，他没有直接去学校，而是先去了农商街的家拿填报志愿的书，他万万没想到当自己费了半天劲打开后门时，林夏就赫然站在他的眼前。看着刚出浴的林夏，赵焱锦说不清自己的心里是喜悦还是恼火，他们相顾无言的站了好一会儿，他才冒出了一句：“奶奶没事儿了”。
上楼拿书，下楼离开，林夏始终在门口站着，他本想着不会再见到她了，可再见到时，内心的欢喜还是要更强烈些的。走到门口，他意识到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她时，忽然停了下来，头也没回的说了声：“你妈妈的事，对不起，我只想着救你！”林夏依旧没有说话，而是快速的跑了过去，不由自己的从背后抱住了他，那个琥珀吊坠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脖子后面，在她抱住他的时候膈应的他生疼。
这已经足够让赵焱锦的心狂跳不止了，他害怕自己再失了分寸，赶忙收拾起衣服逃走了。等他端坐在教室里，填报完志愿，听着讲台上的班主任老师最后的训话时，才感悟出“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的曼妙，脑子里无休无止的出现着林夏的影子。就在这时，电话打断了他的白日梦，他接起来，只听到凄厉的一声：“快回来，奶奶要走了！”
从报丧到入土，赵焱锦首次见证了一切，他没有像其他亲友一般悲恸不能自已，而是认真的做完了一系列的后事，他甚至没有流一滴泪。一个月后，通知书降临，全家人才从老太太去世的低迷中走了出来，而却在那天晚上赵焱锦梦到了奶奶，梦境很清晰，知道现在赵焱锦依然记得梦里的每一个细节，他坐在老家院中的树上，老太太在树下呼喊他下来，他忤逆的就是不从，老太太只好拄着拐杖离开了，走到很远的地方，老太太才回头说了一句：“宝贝孙子，奶奶走了啊！就是可惜没有见到你考上大学，娶上媳妇！有缘再见！”赵焱锦这才从树上跳下，想要追上她，可她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赵焱锦猛然惊醒，痛哭不止，他在心里念到：“奶奶真的走了……”
眼见天就要亮了，赵焱锦冷静的捡起地上早已不像样子的名片，撕了个粉碎，丢进烟灰缸，然后，照常洗漱上班。
一夜未睡让他头脑昏沉，来到办公室后他熟练的接上了同事的加湿器，享受这片刻的滋润。“赵焱锦来的早啊！”仍是胡丽，自从来到信用社工作，赵焱锦感觉时间就像是陷入了无尽的循环。“丽姐早”赵焱锦依旧是头也没抬的应了一声。可今天胡丽像是换了一副面孔上班，对赵焱锦的态度出奇的和善，那句“任务完成的怎么样了？”没有平时的审问口气，变成了一种关怀。赵焱锦还未回答，胡丽紧接着说：“没关系啊，只要认真干，客户迟早都会来。照片拍得不错，上了省社内刊，以后再多写写报告，说不定还能调到总行办公室。”不等赵焱锦客套，胡丽已经出门去了。
一切如常，同事们的八卦、贷款调查、审贷会，一上午就这样过去了，中午吃饭时间，王月坐在了他的旁边，一张口也是那句：“照片拍的不错呀兄弟。”赵焱锦没有搭茬，王月继续说道：“你那一组老人头的照片被省联社发函表扬了，说什么表现了当代农信人服务三农的情怀之类的，我爸好像要把你调到总行办公室。”话音还未落，赵焱锦就被叫到了理事长的办公室，同去的还有胡丽，之前新员工见面会上他见过这位王林虎王理事长的风采，说话行事风格干练，果不其然，赵焱锦刚刚进门，王林虎便直入主题。
“赵焱锦，喜欢拍照哈？马上就要改制了，对于如何树立我们农商行的新形象，你有什么看法？别站着，坐。”赵焱锦还真想过这个问题，他在采风过程中有大量的故事素材可以反应老百姓心里的信用社，要说树立新形象，除了产品和服务，宣传工作必须是首位的，赵焱锦张口到：“我觉得我们应该把宣传工作放在首位，就拿小微贷款事业部来说，我们开发了许多新产品，但客户不知道，下乡过程中客户看到我们总认为我们是搞传销的，因为在他们眼中贷款是需要托关系的，没有哪个银行会主动上门请他们贷款。但是，从我的相机镜头里也发现了一些乐观的事情，就是老百姓对我们信用社还是认可的，尤其是农村金融综合服务站，因为铺设的比较多，所以有什么金融需求，信用社肯定是他们心里的首选。所以，我认为要想树立新形象，就要结合我们服务站点多面广的优势，把宣传工作做的细枝末节。”
王林虎听到这番话是有些惊讶的，他没有想过一个刚入职不久的新员工能有这般见识，他当然也想不到赵焱锦这些话多半来自单位的宣传画册，真正让他觉得惊喜的，是赵焱锦关于农村金融综合服务站的观点，因为这个思路就是他大力倡导的，他喝了一口红彤彤的茶水说到：“这些想法有依据吗？”赵焱锦继续说道：“有的理事长，依据就是平时下乡宣传的见闻和摄影采风的经历。”王林虎也不再啰嗦，转向胡丽说：“胡丽，让他先调到办公室锻炼锻炼啊，做好交接，小微部最近不错，要再接再厉继续增户扩面。”胡丽可是个人精，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是她的特长：“好的王理，虽然您调走我一员大将，但工作这块儿您放心，那您先忙。”
王林虎这才反应过来眼前坐着的是赵石涛的儿子，立马说到：“胡丽，你先去吧，小伙子你留一下”，见胡丽出了门，他继续说到“你爸最近怎么样？”王林虎竟起身给这小子倒了杯茶水，到不是因为赵石涛有钱，而是他发自内心的佩服这位白手起家的创业者。赵焱锦胡诌道：“挺好的。”王林虎立马说：“你照片拍的很好，但是以后要把镜头多对准我们的信合人。”赵焱锦回复赞同，王林虎也没有了一个理事长该有的威严，竟有些语重心长的说：“好好干，今天的调动是因为你，不是因为你父亲。”此话一出，让赵焱锦心中温暖，他也是破天荒第一次萌生了对这份工作的好感。
下午，领导班子一行五人，总行办公室、小微贷款事业部以及人事科三部门经理召开了一个简短的行务会，会议决定将赵焱锦调到综合办公室。会后胡丽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平时不声不响的小员工，竟是大名鼎鼎的赵石涛的儿子，她才发自内心的觉得失去了一员大将。自知无法挽回局面的胡丽将赵焱锦叫到自己的办公室，表达了自己对他的欣赏，并用一种极其谦卑的口吻请求赵焱锦以后要多对小微贷款事业部进行宣传，末了还私自允许赵焱锦提前收拾下班。对于这些人情世故，赵焱锦也是见怪不怪，他依然践行着与王月去调查客户的约定。
出门后，两人并未对岗位调动的事进行太多交流，赵焱锦就忍不住表露着自己的内心：“她找我了，你说我应不应该见她一面。”王月对于赵焱锦的纠结没有给与太多同情，像她的父亲一般直截了当的说：“看你自己吧，你要觉得还是放不下，就见一面，把以前的事情说清楚，多大的事儿啊。”赵焱锦心中似乎也偏向于听到这样的回答，喃喃自语般说：“见不见吧，我都说了不再见她，可是，哎……。”王月却觉得赵焱锦心中真正的疙瘩不在林夏，坦白说到：“你不觉得你应回家看看嘛？或许家里有解开你心结的钥匙呢。”王月是一语道破了梦中人，赵焱锦愣在那里，突然发觉，这些年让自己生活的不开心的，并非是与林夏的那段短暂的爱情，而是那个家，那个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囚笼的家。
晚上回到家，赵焱锦把烟灰缸里的碎纸屑拿出来，一点点的拼凑着，等到勉强可以看清上面的电话号码，那段他永远不愿想起的记忆也完整的出现在了脑海中。
在赵焱锦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齐雪梅开心的差点蹦起来，她略带哭腔的打电话给赵石涛，嘱咐他要早点回来见证这个好消息。赵焱锦的暗自欢喜早已散去，齐雪梅还在拿着那张录取通知书，激动的给每一个亲戚朋友打电话。眼看已过晌午，齐雪梅终于恋恋不舍的放下了电话，对赵焱锦说：“儿子，我的好儿子，你想吃啥，老妈给你好好做一桌。”赵焱锦此时正在研究入学的相关事宜，毫无波澜的说：“方便面吧，我饿了，等不了。”齐雪梅似乎并没有听到儿子说的话，开始掰着手指说：“红烧鱼，油焖虾，排骨，鸡腿……还想吃啥儿子！”还不等赵焱锦回答，齐雪梅疯疯癫癫的继续说道：“我去买菜啦儿子，中午你随便吃点。”
晚上六点，赵石涛和赵锐锦回到了家，赵石涛来不及放下手中的酒，便直奔通知书而去，就连平时对赵焱锦百般刁难的赵锐锦，在得知弟弟考到名牌大学的消息后，都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后门的邻居们听说了这个好消息，也纷纷前来表示祝贺，最让赵焱锦意想不到的是，林夏也被齐雪梅叫到了后门。餐桌上的菜一个接一个的上着，赵石涛和两个儿子的酒也是一个接一个的喝，酒过三巡，盛夏的燥热和酒精的火辣让男人们都脱去了上衣，赵焱锦那个明晃晃的琥珀吊坠刺眼的败露在外。这时，齐雪梅才停止了厨房的操劳上了桌，看着餐桌上的菜被家人吃的所剩无几，她更加神采奕奕，她端起酒杯豪迈的说：“来，都倒满，林夏，你也倒上。今天我们热烈的庆祝咱家的小状元考上了名牌大学！咱们干一个！”大家开心的一饮而尽，林夏还忍不住鼓起了掌，齐雪梅却在放下酒杯的那一刻哭了出来：“我是真开心，要是老太太能等到今天该多好！”赵焱锦挽住妈妈的手说：“妈！你和我爸辛苦啦！”赵石涛又举一杯，吞吐的说：“老齐，今天这个日子，咱……咱不能哭，咱妈，咱妈……在……在天上……看得到！”也记不清是几点，骤风突起后一家人才收拾起热闹回家。
半夜阵雨连连，巨响的闷雷将赵焱锦唤醒，伴随着腹部的一阵憋涨猛然起身，脑袋里却立马翻涌上一阵漩涡，窗外的狂风骤雨密集的砸向玻璃，让他感到窒息，喉咙的暗色也在催促，他终于姗姗起身下楼。站在楼梯口，赵焱锦恍然发现二楼父母的房间亮着灯，很是刺眼刺眼，他急躁的走到近前，又意外的看到房门大开着，下意识的想要进去关灯，可进得门后，他彻底的惊呆在那里。床上躺着的是鼾声如雷的父亲，以及光着身子的林夏！雷声、鼾声和雨声，忽然变的凄厉刺耳起来，除了畜生他想不到别的词来形容床上的父亲，晕眩再次袭来，搅扰的他步步退让，一个趔趄，竟从楼梯上滚下，他顾不得这身心的创痛，带着残存的意识跌跌撞撞的跑出了门，还不及雨水将他彻底唤醒，黑暗便蜂拥至眼前。
不知多久后，身体的疼痛才慢慢将他拥入怀中，眼前的一片模糊让他不知自己已身在诊所，直到齐雪梅的哭声传来：“医生，你可得把他给我治好啊……”赵焱锦才看清楚自己手臂上的针管。他强忍着那股撕心裂肺睁开眼睛，毫无预兆的坐了起来，然后一言不发的挣脱了手上缠绕的胶带，鼓起好不容易回到身体的一丝力气逃离了诊所，这一系列的举动不仅吓坏了医生，更是惹的本就伤心欲绝的齐雪梅手足无措，他就像是身受重伤的战士，以一种独特的姿态，走出了悲怆又坚毅的步伐，幸好还记得家的方向。几番折腾，赵焱锦终于逐渐好转，家的氛围在无声无息间变得奇怪而冰冷，医生将最后一瓶点滴挂在床头的那天下午，赵焱锦只说一句“送我去上学”便不再开口。
不见了！赵焱锦暗暗发誓，他不想要再打扰林夏的人生，他心中的百转千回从来不是因为林夏，回忆的错乱纷扰让他刻意放大了与林夏之间的美好，也让他埋没了对自己人生的审视，他面对的煎熬或许从来不是要不要再见林夏，而是，如何回到那个早已不熟悉的家。可就在赵焱锦将那些碎纸片彻底丢掉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条短信：“我是林夏，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联系你，哪怕只是像老朋友聊聊天。明天晚上6点，我会在丰泽园火锅店等你两个小时。”
赵焱锦第十次看完那条信息时，早已忘记了刚刚在心里暗暗许下的诺言，他此刻可以想得到的，只有林夏发信息时怀抱着的那股没有期待得到回复的绝望，他甚至抛开了刚刚脑子里翻涌的一切，想象着明天的见面要说些什么，可无奈两日无眠的困倦将他直接推倒在了枕头上。
赵焱锦猛然醒来，才发现闹钟早已声嘶力竭，想到今天是去综合办公室报到的第一天，慌张的来不及洗漱便奔出家门。来到单位，赵焱锦去卫生间，用冷水冲洗了一把脸，收拾了一下仪容，面对这镜中的自己却再也想不起昨晚的梦，可对于接下来的工作，赵焱锦心里透亮。他努力做出一副笑吟吟的模样走到胡丽办公室，表达了对胡丽的知遇之恩后，主动请求胡丽带自己去综合办公室报到，胡丽对这一系列举动的态度如同赵焱锦料想的一样满意，不仅如此，胡丽还特地给人事部经理王彦军打电话索要调令，王彦军虽直言开了行务会不再需要这般繁琐，可终究拗不过这张能说会到的嘴，竟亲拿调令前来捧场。
总行办公室作为上传下达的咽喉科室，在信用社的地位自然不必多说，能得到小微和人事两大部门经理的亲自护送，办公室主任杨俊峰自然是不敢小看这个小小的新员工了。一夜之间，赵焱锦是赵石涛儿子的消息在整个信合大厦里蔓延传播，赵焱锦虽然听到了些风吹草动，可他拎的清，在这个“水深王八多，遍地是大哥”的单位里是谁的儿子固然重要，可不让大家看到你本身的能力，那些把你拱上天的流言照样也能将你拉下水。
果不其然，三个经理相互吹捧了一会儿后，杨俊峰亲自带着赵焱锦走到了旁边的综合办公室，比起胡丽的严肃，杨俊峰说话温和许多，“大家停一下。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的新同事，赵焱锦，他是从小微部调来的，大家看到省社内刊上的照片就是他拍的，很优秀，以后工作中大家要相互帮衬。”
介绍完赵焱锦后，他又捎带安排了今天的工作：“张楠，收拾出一张桌子来，一会儿再去财务上领台电脑。经营分析会和案防例会合并了啊，会议时间也提前了一个小时，晓燕你再给领导们打一遍电话，通知一声时间改了。志雄问问业务部的那几个大爷通报写完了没有，没有写完让他们会后再写吧。会议室收拾好了吗杨洋？不要忘了把话筒的电池换了啊方敏，焱锦一会儿就先拍拍会议的影像资料。”赵焱锦虽然受不了他的啰嗦，可作为一个新人，这样详尽的安排让他快速的了解了每一个同事所负责的事情以及他们在这个集体中的地位。
杨俊峰离开后，同事们纷纷上前寒暄。赵世雄表示了欢迎后坐回到了座位上，孟晓燕和张楠夸张的赞美着他的摄影技术，杨洋和方敏两个小朋友更加夸张，直接拿来相机，非要赵焱锦给他们拍一组写真……这里的氛围远比小微部和谐，让赵焱锦感觉亲切。直到业务部送来通报，大家才纷纷散开去工作。看到张楠出门，赵焱锦赶紧跟了出去，如果没有猜错，她应该是要去给自己领台电脑，途中两人简单交谈，让赵焱锦更加了解了自己的新同事。
孟晓燕是办公室的副科长，也是个热心的老信合人，除了负责领导的通联，还管理着重要档案、文件、证照和印章。赵志雄也是副职，主要负责给领导写材料，赵焱锦经常翻看的信合画册，都出自他的编辑。张楠不是本地人，因为爱情来到他乡，形象气质都很好的她沟通表达能力很强，是单位文娱活动的主要组织策划者。杨洋和方敏虽然年纪小，却也是办公室的老人儿了，他们俩学历不高却靠着父母的关系，勉强在这里上个临时的班，可一转眼已有五年时光。关于杨俊峰，张楠没有过多置喙，赵焱锦也是理解的，毕竟在这样的体系工作，背后的话还没说完，当事人就会前来质问了。
上午九点半各基层信用社的负责人陆续签到，会议于十点准时开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的开至中午，内容单调而枯燥，但也丝毫不影响赵焱锦的积极性，他把各个角度各个景别的照片拍了个遍，情绪还越发高涨起来，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喜爱和擅长被运用到了工作中。终于，在一阵掌声的催促中迎来了一把手的总结发言，台下人用慵懒表达着不满，来自肚子的抗议此起彼伏，王林虎似乎铁打般依旧精神抖擞：
“都是什么状态！啊？！旺季工作刚刚结束，一个个就像霜打的茄子。这种态度，如何推进改制工作。改制！咱改的是什么？光改个名儿？！
不要因为银监办的领导在这儿，就光说这些听见美好的数字，什么全市存、贷款占比，54.8%、52.5%。我要问问大家，存款净增额是多少？不良贷款率是多少？想过没有？其它的咱先不说，就说说这个不良率，截止到上季度末22.9%！我想再问问大家！二级监管指标又是多少？不知道？不知道不怕，正好咱银监办牛主任在这儿，咱问问牛主任是多少，5%啊！这中间差了10个亿啊！同志们！平时让大家收不良，大家是这个也不合适，那个也有牵扯，现在，这个关键时刻，让大家认领不良，大家又是一肚子牢骚，有什么不满意？上台来说一说说，有什么好建议你也可以给我提一提。
我经常说，巨额不良的形成是历史问题，既然是历史的问题，我们就要历史的看待，历史的解决。1:1入股、认领不良，就是在解决这个老大难的问题啊同志们！在座的各位都是老信合啦，全家都在信合系统的也不在少数，改制的目的，还用我一再重复？今天谁要能站起来和我说上一句信合亏待了你啦！以后开会可以不提这一项！
我说的很清楚，让大家认领不良，不是让大家承受损失，等到改制成功，会专门成立资产保全部，清收这部分资产，收回来还不是大家的钱？好多员工说，收不回来呀，收不回来！为什么收不回来？！条件够好了吧，全国改制完成的农商行，有哪个地方是1:1，就咱了吧？！动员了仨月！没有一个来认领！我很心寒！既然是现在这种情况，我也不和大家废话啦！最后仨月，愿意入就入，不愿入算逑。咱们这个历史问题，有多少人为的因素，你们比我清楚，等到改制结束，咱就好好的来算算总账，看看这10个亿里面有多少见不得光！
散会！”
赵焱锦听得傻了眼，虽然王林虎讲话的内容他不完全明白，但为了改制那不顾一切的劲头深深的震撼了他。台上的领导们陆续离席，办公室主任杨俊峰紧随其后出了会议室，台下的中层们像是忘记了腹中饥饿，对刚刚认领不良贷款的事情展开了讨论。
赵志雄收拾好会议记录，示意赵焱锦同自己一起出去，赵焱锦赶忙把伸长的耳朵收了回来，带着几分好奇跟上了他。还不等赵焱锦开口，赵志雄率先说到：“焱锦，吃完饭和我一起加会儿班吧，把上午拍的照片挑出来，我得整理一篇通讯稿。”赵焱锦连忙答应，并借机含蓄的表达着自己对这场会议的看法：“志雄哥，你说针对今天上午开会的内容，我可不可以写一篇题为‘全员认领不良贷款全力推进农信改革’之类的文章呀。”
赵志雄笑了一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说到：“听起来是两‘全’齐美，但这文章你千万不能写。”被否定了的赵焱锦有些摸不着头脑，赶紧问其原因：“我认为理事长的讲话就是在表达这个观念呀？”赵志雄走进办公室，放下资料继续神神秘秘的：“因为我是给领导写报告的，我得用领导的思维想问题，这种习惯性的思维告诉我你那样写是不合适的。”赵焱锦并不满意这个回答，于是递上了香烟继续追问：“这个尺度的拿捏除了经验积累，还有什么技术手段可以借鉴吗志雄哥？”赵志雄接过香烟在桌上一磕，上前关上办公室的门，故作高深的说：“办公室的工作职责是上传下达，上传需要客观，下达需要威严，我们写文章自然也是为了履行这个职责，而你这篇稿子指向性是模糊的，说是上传可以，但很容易失了客观，说是下达也可以，但很容易招人烦。办公室是万金油，最好不要有不和谐的声音。”
赵焱锦乖巧的点点头，心里却并不同意这种说法，在他的认识里，文章从来都是为了表达思想启迪思想，而不应该粗暴的被冠以什么职能，赵志雄的观点无非是中庸的办公室政治。不过听完赵志雄所说，赵焱锦突然觉得这篇文章应该是触及到了什么敏感点，于是他决定“曲线救国”：“哥，我请你去单位旁边吃点东西吧，说了这么多，耽误您吃饭了。”赵志雄看赵焱锦姿态诚恳，看了看表没有拒绝。
两人在小餐馆坐下，赵焱锦另辟蹊径的问道：“志雄哥，你到办公室多久了？”赵志雄喝了口水，举起了四根手指。赵焱锦故作惊讶的说：“四年？这么久！那您马上就要提干呀！不是说在办公室待几年出来都是领导嘛？”赵世雄无奈的摇摇头：“兄弟呀，那你是刚来办公室啥也不知道，哪那么容易！当这个副主任我都觉得烧了高香了！”赵焱锦顺着话题开启了拍马屁模式：“哪有，您刚刚和我说的就让我很受教。”赵世雄忍着欢喜摆了摆手，赵焱锦趁机问道：“对了志雄哥，上午领导为什么发火呀？”赵志雄脱掉外套，也放下了防备说：“你小子呀，一听就是还不知道改制、员工入股和认领不良三者之间的关系，得，反正也都是明事，我不妨和你说说。
信用社成立至今，虽经历了千难万险，产权变来变去，但说到底它终究是一个银行业金融机构，本质就是一个企业，既然是企业，最终目的还是要赚钱。你在小微部也干了这么久，那你应该知道，贷款对于借款人来说是负债，但对银行来说那是我们的资产，而老百姓存到银行的存款对我们来说确是负债。
借款人可以按期偿还的贷款，就是我们的良性资产，借款人无法按期或者已有迹象表明无法按期归还的贷款将被划归到损失类贷款，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呆账，就是经营过程中产生的损失，对于这部分贷款我们会限定一个期限来处理，在这个期限内仍然无法收回，那就会按照监管要求进行呆账贷款核销，核销的目的是为了降低贷款管理成本和不良贷款率，但核销本身要用利润来核销，为什么要用利润来核销呢？
这就好比一个卖苹果的人向种苹果的人以一元钱一斤的价格批发了一万斤苹果，并约定卖掉多少水果就交付多少苹果钱，如果卖的过程中苹果坏掉了，卖苹果的人要自行承担坏苹果的费用。卖苹果的以两块钱一斤的价格销售，一个月后卖掉了九千斤，销售额一万八千元，利润就是九千元，这时种苹果的来收账，卖苹果的支付了九千斤苹果的成本九千元。那卖不掉的苹果就是呆账，尝试着再去卖一卖就是限期清收，最终苹果坏掉了，拿出之前的九千元利润去支付成本就是呆账核销。
所以在利润率没有大幅度增长，不良贷款却持续增加的情形下，我们没有那么多的利润来核销不良资产，这就会再次导致不良贷款率的攀升。像如今，我们的不良率突破了20%，也就是领导说的10个亿，联社拿不出10个亿的利润来核销，那就必须要通过改制的方法引进资金来冲销这部分坏账，否则，我们就会陷入资不抵债的情形，如果是其他类型的企业可以倒闭，但毕竟银行牵涉到千家万户，不可能轻易的通过破产来处理。
所以，改制，说白了就是要处理资不抵债的状况。按照现行法律来讲，并不强制员工入股，从实际角度来说，也没有必要强制员工入股。只要符合法律要求的股东资格，任何人都可以自愿入股，领导坚持要求员工入股，无非是三个原因：一是为了保持自有属性，信用社成立之初便是社员入股组成的集体所有制。二是优化内部管理，事实表明员工持股有利于整个集体的团结与发展，因为有持股就会有分红，企业经营的好坏不再只是一把手操心的事，而是全体员工共同奋斗的目标。这第三个原因就是不良资产的消化处理。
不良贷款的形成原因复杂，但在管理混乱，产权不清的背景下，信贷人员的道德风险很可能是不良贷款形成主要原因。改制只是第一步，不良资产不会通过改制而消失，只是从表内转移到了表外，如何收回这部分资产才是重中之重。社会资金冲销不良，只能解决表面问题，员工认领不良才能真正解决不良贷款过高的现状，一旦不良贷款与员工自身挂钩，那么贷款的审批和发放将更加客观与严格，所以改制最缺的不仅是钱，如何通过改制彻底转变信用社的落后面貌才是领导真正考虑的问题。”
经过赵世雄的详细讲诉，赵焱锦才真正明白这篇文章不能写的原因并非是什么指向不明，而是这件事情本身就不能被宣传，不良贷款是银行经营管理过程中产生的问题，哪有将家丑外扬的道理。想到这里，赵焱锦不禁自惭形秽，一直以来他都看不上这份工作，觉得这份工作就是流程化的操作，太过于简单，可了解了这些背景后，他意识到是自己太过于傲慢。他也不再多问，饭后，乖乖的跟随赵世雄去办公室加班。
不得不说综合办公室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赵焱锦二人回到办公室才发现所有的同事都在加班，还不及赵焱锦惊讶，办公室主任杨俊峰出现在了门口，还是不紧不慢的语气：“大家中午都加会班，下午两点半要开改制工作推进会，世雄和焱锦跟一下。运动会的参赛人员定了没有晓燕？张楠你联系一下体委，看看能不能给我们批个训练的地方，四点半啊，定了人和训练场地，时间来的及的话去筛一下人。杨洋和方敏，你们帮着财务科收拾一下会议室，下午他们要技能比武，还有啊，下午开会的资料看看准备齐全了没有。六点，准时都在办公室集合，我们简单开个会，然后聚个餐，欢迎一下新同事。”赵焱锦听到六点，才忽然想起了林夏。怎么办？难道这是天意吗？同事为自己组织欢迎仪式总不能推脱掉吧？可依旧来不及仔细琢磨，他便像这办公室里不可缺少的齿轮，紧张的旋转了起来。
两点半转眼就到，改制工作推进会议准时召开，参会的只有总行的领导班子和做会议记录的综合办公室成员。王林虎依旧是单刀直入，毫不拖泥带水的说：“银监分局出具的《改制工作验收报告》现在就在我手上，大家传阅一下，我还是希望大家能够明白一点，农村信用社的改制，是历史在推进，我们这个改制工作领导小组只是历史车轮上的一个齿，今天上午的会大家也看到了，一个个不以为然的样子，不是员工无知，是我们无能啊各位。每一个班子成员都有包片网点，思想工作做到位了没有，反过来说，在座的各位思想到位了没有。
今天这个会，我说两点。第一点，改制工作方案不行，这不是写报告应付一下就可以的事情，这是要指导我们改制以后工作的决策书，今天下午不管讨论到几点，这个事儿必须定下来。第二点，下个月，也就是五月上旬我们就要向银监局提交筹建申请了，员工入股问题怎么定？真的入不入无所谓？勒紧裤腰带去打仗肯定是谁也不愿意上，攻下城池瓜分利益的时候一个个可就要冒头啦。”
改制工作方案，最重要的无非资产与负债的处置、员工的安置以及发展设想三个部分。资产与负债的处置问题尤为突出，就如上午经营分析会上王林虎所说，10个亿的不良贷款如何消化，按照王林虎的设想，外部股东和内部职工共同认领是最优方案，可认领之后如何处置又是一个全新的问题，员工不愿意认领的症结也就在于此处。至于员工安置，难在清退部分老职工。谈到未来的发展设想，最重要的是内部管理制度的变革，因为这关系到业务的细分，关系到发展的方向，而且，因为农村信用社的特殊属性，农信社改制农商行本就没有过多经验可以借鉴。再说这员工入股的难题，无非也是在解决不良资产处置的问题。
会计出身的杨俊峰突然说道：“理事长，各位领导，我觉得不良贷款的处置不需要向员工表达太多情怀，因为说破天，那也是将别人的贷款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别人借的钱，我来还，任谁也不会太乐意。不过我们可以算一笔账，入股五万，认领五万的不良贷款，按照同等规模信用社改制后的分红比例，五万股一年可以收回大约九千到一万三的分红，光靠分红六年内也可以还清这笔认领的不良，那六年后，这笔贷款就会还清，如果收得回来，五万直接返还认领人，收不回来，也不亏呀，因为改制后随着负债的减少，资产会增加啊，股本金也会随着增值。我想算清这笔账，没有人不乐意吧。”
说到底，大家不是不愿意入股，而是不愿意承担这额外的责任，如果放大入股的优势，那认领不良的弊端也会逐渐被大家接受，赵焱锦叹服的看向杨俊峰，他还是慢吞吞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没有过多的表情。王林虎说到：“你个家伙，有方法不早说，我们就是要这种实际的，让员工能够接受的观点。”良好的开端，让接下来的讨论变得顺畅起来，老员工的清退问题，承袭了接班制度，只不过将接班变为了“置换”，老员工并非年纪很大的员工，而是有一定资历，但却没有更大贡献率的员工，这部分员工可以提前退休，让子女替代自己的岗位，这样不仅解决了员工思想老化的问题，还避免了许多矛盾，虽不是最好的选择，但也相当具有突破性了。
王林趁热打铁，说出了自己改制后的发展设想：“前面说到的办公室记录一下，就先暂定成这样。关于未来的发展道路，我想和大家说说我的想法。去年下半年，我们班子成员去了浙江台州，考察了当地的农商行，也是因为受到了他们的影响，我们回来成立了小微贷款事业部。经过小半年的发展，小微贷款事业部累计新增贷款120笔，金额900万，收息110万，最重要的是不良率只有1.3%，虽然不是什么大的突破，但也打破了小微贷款难增长的僵局。”说到这里，赵焱锦看到王林虎看了自己一眼，然后他继续说到：“所以啊，要学习先进，也要有自己的创新，我觉得事业部制就值得学习，创新等照猫画了虎再说。业务科改信贷管理部，财务科改财务管理部，银行卡业务科改银行卡部，领器材这一块专门成立后勤服务部，考虑到互联网的发展科技部是一定要有的，改制后中间业务这块大蛋糕我们也要尝尝鲜，成立理财事业部，资金运营部，上报报表之类的琐事专门成立个统计部应对，至于公司贷款这块也专门成立公司业务部，收不良这个是要着重提到的，就按华东地区的资产管理部来……”
赵焱锦听得津津有味，直到结束也没有觉得困倦，之前信贷岗位细枝末节的工作带给他的局促感在今夜完全消失掉了，他甚至有了一种涌入时代洪流的感觉。直到杨俊峰招呼大家一起吃饭，他才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时间，晚上七点十六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