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朦胧的眼睛睁开,周边已再无一人。
低头看看刚刚巨大冲击感的地方,衣服分明已经被击碎,再仔细一看,我暗自笑到,殊不知,是这打火机救了我的命。
双手被长时间的后绑,早已麻木失去知觉,我艰难的挪到石柱破碎的角上,不停的将绳子在角上摩擦。
不知磨了多久,我终于将绳子磨开,人也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刚刚我记得那两个麻衣壮汉说按大清律,我现在怎么会是在大清?
难道我卷进了时间漩涡?为什么刚刚火车上的人看到我都那种表情?为什么这些人要杀我?满脑子疑问的我,脑袋嗡嗡作响。
不再去想,躺在地上。
我摸出上衣内侧口袋里的打火机,银色的外壳上,嵌入了一颗不大不小的钢球。
继续翻腾自己的口袋,只有一部手机、一些零钱和一支装饰用的钢笔。此时此刻的我,万分想抽一支烟,好让自己的大脑冷静下来。
如果说我自己的确是穿越了,那么我现在的着装是不是显得太过与众不同,所以才会有那种疑惑恐惧的表情?
换位思考,如果我看见了这样一个人问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第一反应也许会觉得他疯了。
我疯狂的进行逻辑猜想。
罢了,不管这么多了,我得先活下来再说。
慢慢的站起身。
四周尽是密林,我艰难的迈开步子,朝林子外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走出了林子。可是四周都没有见到一家店、一个人。放眼望去只有一条土路和几个小土坡。
现实打破了我被恶作剧的最后希望,我可能真的穿越到大清了。
终于,几缕炊烟打破了我恐慌的情绪,前面好像有人在做饭。
我看到了希望,步子也快了起来。几间矮房子映入我的眼帘。
刚准备敲门,心中想来,前一幕在火车上可能因为我的着装与言语问题,已经吃过一次亏,这次要时刻提醒自己,尽量表现的像个同时代人,不然很有可能又惹出祸端。
定步,敲门。
“烦问有人家吗?”我礼貌的问道。
晌久,屋内传来了脚步声,旋即门被开出一个小缝,一头裹巾饰的妇女探出头来,两耳的金耳环格外灿目。
妇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道:“公子欲何?”她的声音里显然带着疑惑与惊讶。
“大姐您好,我乃是留洋人士,现路上遇强匪劫去我等一干行李干粮,路遇贵家,不知可否借食一顿,借宿一宿?”我温润的说道。
妇人犹豫了片刻,向我答道:“既是这样,我去问了当家的,便给公子答复。”
“多谢!”
过了晌久,妇人又探出头来,“公子,当家的说家中米面不多,又逢小儿突染怪疾,医病花去家中大量积蓄,实无闲粮招待公子。多有得罪。”说罢,便准备关门而去。
今日我若是找不到人家借宿,可能就要睡在这荒山野地了。
想到这,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没有金刚钻,我也要揽这瓷器活。
“烦请大姐告知你家当家的,小生不才,留洋便是学医,我可医你家小儿之疾。”
说完这句话,我已经后悔了,我一个文科生,连青蛙都没解剖过,竟说出如此大话,若是一会收不了场,不是又落个尴尬境地。
“公子稍等,我再去告知。”妇人明显一愣,便收头回去。
我听见了她急促的脚步声。
“吱”的一声,门被打开,一个黝黑的庄稼汉站在我面前,后面站着刚刚与我对话的妇人。
“公子当真能医此病?”庄稼汉急切的问道。
我深呼吸一口气道。“且带我去看看你家儿子。”
其实,我对医学的了解,也就是来自《本草纲目》、《伤寒杂病论》等一些书籍。
能不能治,我自己心里一点底没有,但我实在不想宿于荒山野地,只能碰碰运气了。
这是一个很穷苦的家庭,小小的院子里堆满了务农工具,晾晒的衣服与野菜挂在同一根粗黑的麻绳上,坑洼不平的地上,还会长出一根根发黄的杂草。
进到内屋,一个小男孩平躺在床上,我走近观察,见他脸色苍白。
一摸额头,高烫如火,但呼吸却还算正常。
我不会把脉,只得转过身来问那两口子,“此模样有多久了?”
庄稼汉答道:“该是有8天了。风寒药也服了,就是高热不退。”
他用了风寒药,却没退烧,我轻轻掀起孩子的被子,见他两只小手紧紧的放在小腹上。
“这孩子是腹痛吗?”
“昨日小儿小解,便中带血,而后便说小腹疼痛。”庄稼汉点头说道。
高烧不退、便中带血、小腹疼痛这……我快速在脑中搜索。
《伤寒杂病论》曾记:伤寒有热,少腹满,应小便不利,今反利者,为有血也,当下之,不可余药,宜抵挡丸。
有了!
“你速速记下,且去买来药材!”我对庄稼汉说道。“水蛭二十个、虻虫二十个,大黄三两、桃仁二十五个。”
庄稼汉连连点头,交待了几句,随即离去。
妇人给我端来一杯热水。
“多谢。”我接过妇人的水。
靠在凳子上,我感觉我睡着了,睡得很香,很静。
过了很久,被庄稼汉叫醒,“公子,药材已买来,且论如何用药。”
“水蛭熬用,虻虫去翅熬用,大黄酒洗,桃仁去皮尖。上四味,杵,分为四丸,以水一升煮一丸,取七合服之。”我说道。
还好《伤寒杂病论》有这相似症状记载。
不然若当真是疑难杂症,我真的收不了场。
庄稼汉让妇人去煎药。
拉着我走到院中,摆一小桌,端来食物。
我一看,竟只有些米汤咸菜。
“恩公,小人是松江府(今上海)人士,以种地为生,本能自给自足,不料前段时间官府修巨龙,将我这地征了过去,加上小儿又患病,今日只能以此招待恩公,恩公见谅。”
“巨龙?”我诧异的问道。
“恩公不知?便是那吞烟吐气的巨龙啊。”庄稼汉说道。
我明白他说的是火车,而且可能就是那天我出现的那一辆。“这里是松江府何地?”
“近吴淞口。”庄稼汉答道。
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1875年,英商怡和洋行组织“吴淞道路公司”,将铁路器材从英国运至中国私自筑路。
1876年修成上海至江湾段,7月初正式通车。
我现在,应该是回到了1876年。
“大哥,现在可过夏至?”
“恩公,刚过夏至,且论如何?”
“没事,大哥,我随口一问。”
“恩公,今晚您便在我偏房安卧,稍作休息。”庄稼汉客气的说道。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感觉我太需要休息了,原来穿越也是要倒时差的。
食闭,叮嘱了庄稼汉用药的注意事项,我便回了偏房,倒头便睡。
第二天一早,我便被庄稼汉急匆匆的敲门声吵醒,“恩公恩公,小儿说话了!小儿说话了!”
我起床跟随他一起来到小男孩床前,见那小男孩面色有所好转,用手去摸,高热稍退。
“此药要按时服用,不可懈怠,几日之后,便可下地。”
“多谢恩公!多谢恩公!”庄稼汉激动的都快哭出来了。
“对了,家中余药尚可足备?”我转身问庄稼汉。
“水蛭不多了,大黄也不够了。”庄稼汉说道,“敢问恩公还需备几日药?”
“至少七日。”
庄稼汉拉着妇人走出里屋,晌刻便进来了。
我观察到,妇人耳朵上的耳环已少了。
“恩公,我准备去松江府抓药。”庄稼汉说道。
“我可以同去吗?”我看着庄稼汉问道。
“恩公欲去何为?何不在家中再歇息几日?”庄稼汉以为我要走,急切的问道。
“初来松江府,我想去看看。”我答道。
其实我知道过不了几天就是吴淞铁路通车大典,我想去看看盛况。
“那便也好,那我去借马车。恩公稍作准备。”庄稼汉说道。
“甚好。”
一刻钟后,庄稼汉不知从哪借了一辆马车,在门口吆喝:“恩公!可以出发了!”
坐上马车,一颠一颠,与庄稼汉聊谈甚趣,不知不觉,前方已至松江府。
“这,便是百年前大上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