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不是别人,却是行周。
只见行周抬头似乎在盯着什么看,我半俯下身子朝他打招呼,他却对我视若无睹,手压在透明的壁垒上才忽然想起来行周说我捕捉不到这里的黑色,这块不知深厚的阻隔物对他来说是无法探视到底下的,也就是说,他看不到我,他不是在看我,那他在看什么?他在看那堆衣服吗?不久后行周出来,我忙问他刚刚是不是看到那些东西了?他说是的。
“有看出什么不同吗?”
行周说那些衣服好像被吊上去一般,我说知道,只是笼子里面的骨头会跟他们有关系吗?
我说,“你不觉得头顶是黑的?你可以看到东西?”
行周奇怪的问我什么意思。
我说,“我刚刚看见你了。你就在井里。”
行周皱起眉头,他漂亮的眉毛轻轻压了下去,戴着玉手镯的那只手伸了出来,好像在指点什么,开始绕着井口走,我问他刚刚有注意过里面有什么吗?行周说他看不清楚里面有什么,这就奇怪了。
我说,“你什么都没有看到吗?”
行周说,“没有。我看不到井里有什么。”
我说,“这还真是奇怪,我可看见你在里面来回几次停在那里,你在里头视线没有障碍?”
行周说,“没有。”然而这井口的一层对于他来说就是墨黑的一层,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他说完用手去摸了一下,我们两个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几乎是挨到墨色一层的瞬间,有什么东西爬上了他的手臂,拖拽着他的手往下,要把他拉进去,他的手随即被铺上了一层黑色的鳞片,鳞片往上逃窜,上升的速度之快,几乎要包裹住他整个人。按说我的本能反应应该是退开一步,但是我却反常的拉了行周一把,他刚刚手不仅像是被人往下拉,而且还像是被冻住了拔不出来,我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本能的拉了行周一把,这万一要是它连同我也一起解决,我的故事就停在这里了,但是没有,这井似乎一直对我很宽容。
我盯着行周,确认危机解除以后不经意抬头一看,我说,“行周,你看,那是什么?”刚刚被我一脚踩掉的铁笼子,那里不知什么时候从根里生出一截铁器,正是笼子的上半部分,要不是有周围的铁笼子做样品,估摸谁都以为这是一个大开口的铁铃铛。
我说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一个这样的东西生成。但是隐约觉得这个事情应该是跟刚才发生的事情有关系的。
行周说,“光厘,恐怕你得再进去一趟看看了。”
我说,“你想要看看你能否看到我?”
“不是,我有一个猜想。”
行周让我再进去一趟,这次转了大半圈以后才找到进去的入口,这让我想起饭桌上的转盘,底座稳固不动,上方的菜品谁想吃就转到他面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心一横还是走了进去,里头发着微量的光,足够能够让人看清这里的环境。这里的光源其实是石壁里来的,它是多处灰白,偶有几处呈现灰黑和褐红色,这些色调的洞壁如同坏死了一般不透光,剩下的灰白色洞壁上布满了发丝般纤细的裂缝,从一定角度渗出的流光,跟对面的洞壁里射出的光线形成两个吻合的板面,我可以感觉到我整个人经过时成了一个人体反射镜,它们从我身上弹射开来又到了别的洞壁上,向外呈环形逐层生长,好似会叠加成为一个盾状,投射到灰黑和褐红色的洞壁上。由这里可见异界的光似乎被调整过了一般,可能这是为什么我不能捕捉到行周能看到的色调的原因。
我直接到了那处蛇腹隆起处,这里亮光更足,只是我忽然发现,我的手上也沾了一些黑色鳞片,但是它只是依附在我的手臂上,我掸掉它的时候,发现它就好像一块黑色的皮肤组织,如果不是颜色,就像是我的另一层皮肤,被我剥开后才脱离我,扔在地上再看,如同褪掉的皮肤一般。
顶上还是那样子没有变化,我正想要转圈从多个角度观察,却忽然听到铁锁移动的声音。就好像一条巨长无比的蛇开始收拢盘绕,顶上的衣服之间也发生了摩擦移动,有一件衣服被卷了上去,片刻后又出现在最下面。
我沿路返回以后见到行周,问他情况怎么样。行周的脚旁挂着一个有碎骨的铁笼子,他让我再去拿一个,他似乎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我问他是要空的还是有碎骨的,他说都可以。我无意间盘点后发现,这里多出了一个铁笼子,算上行周脚旁那个有碎骨的铁笼子的话。
我拿过去又数了一遍问他,总共就几个有碎骨的笼子,说行周好像不对劲,你数数这个铁笼子的数量,还是那么多,怎么是多出一个了吗?行周说,你看好了。
他将我给他的笼子放进了井里,黑雾几乎是攀爬上它,但是只在笼子里打转,好像被囚禁其中。
空无一物的铁笼子里忽然被黑雾包裹出一样东西的形态,逐渐展开来,先看见她的脸,准确来说是她的头,竟然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子,只是她眼睛似闭似睁,看着莫名诡异。然后是她的上半身,也渐渐显现,从这里开始有一件衣服不知从何处来裹住了她,让人兴致全无不说,她的脑袋在铁笼子失去中心位置被挤到笼子框上,五官被铁条挤压,眼皮都翻开了,里面是空的,她竟没有眼球。行周看了我一眼,我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巴,等到她的双腿开始成型,整个铁笼子已经完全容不下她了,我可以听到骨头咔吱咔吱被扭断的声音,我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敢看,等到行周将铁笼子放在地上,我才睁开眼,笼子里只剩一小节碎骨,看起来有点儿像是腿骨,我觉得我脚一软,差点儿跌坐在地上。
我才明白,原来这些碎骨是这么来的。总共12个笼子包括刚刚被我踩下来的一个,这么说,有十二次这样的试验?为什么?这些铁笼子里怎么会囚禁着一个人?
如果刚刚不是拉了行周一把,行周的下场会是什么。
行周说,“可能你会见到我的衣服。”我当场“呸呸呸”了三下,让他不要胡说八道。
行周说,“可能也不会,”他指了指之前他放在井里的一个铁笼子,“这里面还是一个女人。”
我说,“这……,难不成这里实际上是你们的青楼?”我将手放在嘴边,做了一个保密的动作,“她们肯定看到了什么不该看见的,被挖去双目,毁尸灭迹?”
行周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说,“你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