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姑娘,我们夫人可是要我送你去将军那边呢。”我完全忽视了身边那个长着一脸单纯,美貌也不怯于孙权的任何一个妻妾,眉宇间却透出一股说不出的狡黠的丫鬟。她像是迫切想要我去孙权那边,难道她就不怕。按理说徐夫人心狠手辣但是她在我眼里却没有那么聪明。
我转过身笑笑说:“告诉夫人,沉鱼已经不打算告知孙将军,虽知道现在放了家父是为难她了,但请她不要对年老的家父用刑。”我看着丫鬟那么想要我去孙权那么边想必有诈,我看还是缓缓为好。
而她却掩面笑笑说:“我家夫人说了,要事想要你家父平安无事那么久去将军那边说说夫人现在的身体状况。”而后她扶起身边的紫鸢,对着身边的紫鸢说道:“夫人说了,你们父亲的生死就都决定于华姑娘对将军说的话。若是夫人听了喜欢,兴许会对牢中的老人家多担待的。”
心里有种莫名的声音在提醒我:此事已经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了,不单单的争宠这方面。
“华姑娘,可否随我去将军那边啊?”
我看了一眼紫鸢,她却紧抓住我的手,我的眉头慢慢舒展开,而后我抹了抹她眼角的泪水,笑笑说:“放心吧,我不会让子期有事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习惯性的许下承诺。对天香的,子期的,还有孔明的。其实在我这么说的时候,自己也不会预想到有怎样的结局,但是我却真真切切的说了出来。没有什么奢求,只是希望它不会成为信口开河。
我扯开紫鸢的手,转过身对她说“有劳了。”
突然很畏惧这条路,虽来过几次,但也说不上熟悉。畏惧只是因为这条路的尽头是未知,就如同死亡带给人的恐惧。
“姑娘?”身旁的丫鬟轻拍我的肩膀,我才恍然醒过来,看我这般她笑笑,笑的很恬雅,我只是略微有些尴尬。
“失态了。”我点点头。
“我叫弦月,其实,你一点也不像别的什么高傲的小姐。”她说话的时候不曾有作为一个丫鬟低人一等的感觉,这样觉得很亲切。因为是徐夫人的人,我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很谨慎的回复她的问题。
“弦月吗?名字很特别。”我本能的微笑,而后说道:“沉鱼本是平民百姓长大,自是没有那份傲气。”
“原来如此。”她沉默了下来,不知道她在思索什么。我再一次反复的回想脱口的每个字,是否有任何疏漏。
气氛又回到刚才,沉重而陌生。
将我带到孙权处,我便对身旁的弦月说:“多谢了,你且回去吧。”
“姑娘怎么忘了呢,弦月还要负责将姑娘的话带到夫人那边。”随后她便一脚踏入了殿堂。我想可能是礼数还没有完全学会吧,或是徐夫人太过于宠爱她。
就好像本来孙权就这应该在堂上,就好像这一切只是为了等着我的到来,或者这是错觉吧。殿堂上只有孙权,子敬,还有就是我和弦月。我看了眼一旁的子敬,子敬却一直没敢抬起头来。
“华医师,你所来何事?”看不到孙权脸上本该有的丧子之痛,而那过于平静的声调也让我怯懦。这样的口气不带一点好奇,只是顺理成章的在进行有人所安排的棋路。
“方才沉鱼为徐夫人医治过,由于夫人小产体质尚弱。还须多些静养,为此事前来提醒主公,请务必要多加照看徐夫人。”我低着头看着自己相互拨弄的双手,我到底是不是该这么说。
“既然华医师都这么说了,那么怎么来定华子琪的罪呢?”虽然我是低着头的,但是却可以想象他一只手托着腮帮子,饶有兴致的问这个问题。
“沉鱼以为家父没有自己的意识,方才的事情实属不得已。还请主公看在沉鱼为江东将士医治,华夫人一心服侍你的份上放过家父一马。”
“死罪。”
这两个字就好像是两把斧头重重的敲击在我的膝盖上,双脚不自觉的跪在地上。
“请主公饶了家父吧,若不是家父细心照料,也没有办法让沉鱼长大为主公效命。”
“好吧,饶了他也可以,但是……”
“主公请讲,沉鱼若是做得到,定当全力以赴。”我可以听见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子期,我可能真的错了,原本我就应该死在吉府。
“你别答应的那么快,我可以给你一些时日考虑,不过我劝你还是答应。”
“请主公明示。”我将自己冷静下来,华沉鱼是个冷静的人。
“我会昭告整个江东,你随着你的父亲子期被我杀害了。你只当做是从我说中逃去荆州的。”
“你的意思是,让我做内应?”
“不愧是智慧过人,想尽办法不让我知道诸葛亮出城的奇女子。”
我好像什么都明白过来了,这一切的一切从子期早上为什么会这里开始一系列的事情我都明白了。原来一直在算计的不是徐夫人,而是眼前这个高高在上千方百计要算计刘备的孙权。我看了一眼子敬脸上既是难堪又是惭愧的表情,我相信他,我相信这是孙权逼问他的。
“主公的意思可是若沉鱼答应下来可保住子期,若是不答应那么我便和子期一同死?”
“不错,我现在就已经到处散播你和子期的死讯了。你是什么意思,你自己选择吧。”我抬头看着他,他却下意识的回避,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样很残忍吧,我想到甘宁告诉我孙权是如何诉说自己对不住我,而这些我都听不到,感觉不到。
“孙权,你觉得愧对我吗?”身边的弦月和子敬听到我说出“孙权”两个字的时候就已经愣住了。而我却反过来平静的出奇。
孙权低着头,我便嘲讽笑笑说:“可是你对得起江东。”
华沉鱼死了,在这个本以为可以安定下来的日子里被孙权杀死了。街上,院子里到处流传着这样的消息。虽然我不曾走出门看过,但是我可以想象百姓茶饭过后的言论中多多少少会提及此事。有甚者可能会同情我的遭遇,或是对他们将军的做法表示不解。我能够想象甘宁去找孙权的场景,想必孙权总是托病不见吧。我可以想象天香默默的在家中等着我,她只是不语。而尚香应该会和孙权抱怨吧。但是我却想不出伯言会怎么样,我甚至不敢想他会怎么样。
可是去荆州是我唯一能保住子期的办法,孙权将我安置在这个看似奢侈的屋内,却不让我离开这里半步。每日负责我饮食的只有弦月一人,没有人知道我在这里。
听弦月说,那天孙权在大牢里找了一男一女两个死囚。我没有让她再说下去,我也可以知道后面所有的经过,包括他们是怎么对着那两具尸体痛哭的。
“我真不明白,仲谋为何要你去做内应。”弦乐倒了盏茶,疑惑的看看我,她的口气本不是个丫鬟,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便察觉到的。而今她那么称呼孙权便也了解了一二。
“我也不明白你一个贵族小姐,为何偏偏甘愿委曲求全来服侍我。”我接过她递过来的茶杯。
她嘴角微微上升了个幅度,站起身来,将花瓶里的花换上新的,只是边做边说:“我好像明白仲谋为何怎么做了,你是个他驾驭不了的聪明人。”
“是吗?”我只是淡淡的回答,我走到花瓶面前凝视着刚换上的新枝,花开的过于艳丽甚至到了妖媚的地步。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觉得弦月和我很像,处事或是有目的的处事。
她走到窗边望了望窗外的荷塘,微微皱了皱眉头,她的转身使我有些措手。我便有些尴尬的微笑,她说:“我是张昭,张子布的女儿,仲谋大我十岁。但是我从小就只喜欢跟着他。在父亲面前我总是叫他孙将军,可是在他面前我喜欢直言称呼仲谋,这点他不介意。”她摆弄了下自己的双手,而后又将其搁在窗户的沿上。
她边说边想着,嘴角还带着微笑:“我喜欢仲谋,但是他从来没有表过态,所以我总是在乎他做的事情,从小事到政事。”
我只是做一个听者,她触到我的眸子便笑笑说:“和你说这些真是太失礼了。”
我摇摇头,我不敢太轻信她所讲的,毕竟她是孙权派来监视我的,但是看她很真挚的眼神我有不免对她有些怜惜。
她见我这般笑笑说:“你在怀疑我吧,不过这也是应该,本就该这样的。这样才是华沉鱼嘛。”她拿起案上那几支谢了的花,走出了屋子。我惊讶的是我的所想竟逃不出她的眼睛,看来往后的日子里我便得多防着她才是。
孙权常常会一个人来问我的选择,我只是一直拖着,我明白这是终究要去的。即便如此都还是无法以一个潜伏者的身份看着孔明,对着他说我的所想。那个时候连我自己都不明白到底是不是我所要说的,所要做的。孙权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耐心,没有看错的话,我在他的脸上依稀可以看见那深深的歉意。
孙权找我问话的时候会支开弦月,我仔细的观察了弦月,她只是同一般人一样的淡然。这非但没有让我对她所说的话感到怀疑,甚至还加重对她的怜惜。她是个聪明人,若是骗我那么以她的头脑定是可以装作一副灰心失意的样子离开,而她没有。真是个可怕的人,怪不得这样的事情他会放心的交给她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