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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缘起(3)

难道是愤怒?是因为受到我的责备,还是因为朝鲜这片土地被外人践踏?看样子,他是来自于倭乱发生以后的宣祖时期,毕竟倭乱以后过了十多年,宣祖还一直在王位。也就是说,爸爸带来的这家伙所处的时代不是壬辰倭乱就是倭乱结束后的时期。

渐渐地,我的担忧涌上心头。虽说爸爸具有穿越时空的能力,即便遇到危险也能避开,但是他何必把这个家伙从那个时代带来呢?

爸爸在穿越时空时恪守不对历史造成影响的原则,一般不会直接把关系到历史转变的人物带过来。那么这个家伙应该跟历史没什么关联,所以才把他带过来吧。即便如此,我也想着等爸爸回来以后,一定要问问他为什么偏偏要带回这个家伙。

沉默之中,他单手拿着我给的《郑监录》,坐在了书斋的地板上。我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那家伙绑头发的网巾上。

“很久没见这样的发型了,我还真有些好奇。咦?头发还散发着香味,你用了什么东西洗头?”

我为了摆脱尴尬跟他搭话,但是他却没有回答。那家伙从一打开书就完全忽视了我,让我有些不快。我开始用手指去碰他头上固定着的发髻。

戳了他两次。

啪!

那家伙一只手抓住了我拨弄他头发的手腕。虽然我们年龄相仿,但因为他是男生,所以手劲相当大。

“干什么你!”

“啊,好疼……”

已经喊疼了,可那家伙别说松开手了,反而更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他一脸就忍无可忍最终爆发的样子。

“疼,好疼!”

我放柔了声音喊疼,他这才松开全力抓紧我手腕的手。我的手腕就像断了一般地疼,于是皱着眉头嘟囔:

“如果我话说得太过了伤害到你的话,我向你道歉。但是也没必要用这种方式发火吧?”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我却有些底气不足。因为我比较胆怯那家伙身旁的剑。他要是发了火,拔出剑来,我的小命就没了。毕竟就算生命受到威胁,我也不能把警察叫过来。

“要是明白的话,就出去吧。”

刚才明明还那么郑重来着,我一示弱,他就露出了贵族的本色。我记得这种颐指气使的语气,对,就是这语气。我曾穿越时空到朝鲜世宗大王时期做御膳房宫女的时候,把我当成小狗一样玩弄的江尚宫就擅长用这种语气。

我心头冒上来一股火,但想想还是算了,怕那家伙无聊已经把书给他了,现在还是随他去吧。正当我打算抬脚离开的时候——

咕噜噜噜噜,咕噜。

这声音我并不陌生,但是在这个时代这种声音已经很少能听到了。我循着声音,转身朝向着那家伙坐着的地方,这时声音再次响起来。

咕噜噜噜噜。

好像合唱一样传来的声音令那家伙满脸通红。

“咳咳,咳咳”

他虽然试图用与年龄不符的干咳掩盖声音,但是已经晚了。

“你……”

“咳咳!让你出去没听见吗?”

我这才知道那小伙子带着怨气的发火来源于肚子饿了。

“肚子饿了?”

“唉咳~”

那家伙干咳着,避开了视线。我哈哈大笑,弄得他的脸就像火烧似的,变得更红了。这样的神情让我的笑声变得更大了,他边看着我,边呵斥我:

“让你出去,你还不走?”

“算了,跟我出来吧。”

“说什么?”

“你不是肚子饿了吗?肚子饿了就该吃饭啊,今天算你走运。”

我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有了想和这个家伙亲近的想法。

他从书斋出来后,环顾客厅。那会儿,我把饭从保温锅里拿出来,盛在新的碗里,然后加热了之前吃剩的牛肉汤,把葱切成细细的放在汤碗里。正摆上餐桌的时候,那小子闻着香味来到了厨房,他打量着我在餐桌上准备的食物,但没有坐下。

“干什么?不坐下?”

说完,他看着我,似乎不知道应该坐在哪里。我用手拉出餐椅说道:

“这东西明朝也有呀。”

他似乎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坐下。但是,不知道是椅子不方便,还是想保持身体平衡,他把两手放在了餐桌上。我差点又一次笑出声,好不容易忍住了,然后递给他筷子和勺子。

“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话音还没落,那边就传来了呼噜噜吞咽的声音。

那家伙似乎等了很久一般,狼吞虎咽地吃着饭,看上去就像个叫花子。贵族怎么也会露出这幅模样?

“慢点吃,会噎住的。你到底有多饿啊?”

就像要把饭吸入到嘴里似的,那家伙抬着碗,瞬间就把一碗饭吃光了。我又给他一碗饭,然后给他倒了一杯水。可能因为一碗饭下肚后没那么饿了,他被我拿着的玻璃杯吸引了视线。我解释道:

“这是从中国来的,中国。”

在千元店买的,很明显是中国制造。

他双手举起玻璃杯,就像举起茶杯一样,将里面的水喝光。然后接着吃饭。

“你饿了一天了?”

他摇了摇头。

“那么……饿了半晌了?”

那家伙再次摇了摇头,然后停止进食,把头抬了起来。那一张比女人还要白皙的脸庞上,两只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然后说道:

“四天。”

“四,四天?真的吗?竟然饿了四天!怎么搞的?”

身为贵族的他竟然饿了四天,莫非离开了故乡就过起了流浪汉的生活?但是从他的衣着来看,看不出来他是饿了那么久的人,从他腰上挂着的半个玉佩来看也不像。

“要是饿了,还不如把玉佩卖了充饥。”

我的话让他把视线转移到了挂在自己腰上的玉佩上。不知是不是因此没了食欲,他放下了刚刚举起的筷子,然后他小心拿起只剩一半的玉佩,说道:

“就算把所有的东西卖了也不能动它。”

“为什么,它就那么珍贵吗?”

“它是一个我最看重的人给我的,但不知由于什么原因碎成了两半。不过这是我来到这个地方以后才知道……”

听他这么一说,这似乎不是家里流传下来的宝物。

“不吃了?”

“吃完了。”

估计是吃得差不多了,那家伙再次恢复到了贵族的神态。我虽然想拿刚刚他那狼吞虎咽吃饭的样子来开玩笑,但看到他因只剩一半玉佩而伤心的眼神,还是忍住了。

“你有喜欢吃的东西吗?我会尽力给你做的。”

“饭后点心?”

“恩,零食。我还是有些厨艺的。”

“不用了。”

我从他的婉拒里发现他还是不相信我的厨艺的。虽然让人很难相信,但我孩童时代有五年都是在世宗祖的御膳房度过的。也就是说我在五年间看到了像这家伙一样的普通贵族一辈子都看不到的食物。

“就算再不行,我还是有御膳房宫女的实力的。别担心,想吃什么就说吧。”

“御膳房宫女?这地方也有御膳房?”

“御膳房只在宫里才有,这里没有。我的意思是,我有御膳房宫女的厨艺,别担心,你就跟我说你想吃的东西,我们也算是同龄人,所以特意做给你吃。”

“我们是同龄人?你说咱俩是同龄人?”

“嗯。”

我开怀地笑了,猛地点了两下头,他马上做了个哭笑不得的表情。但是他似乎想了些什么,过了会说:

“我想吃煮鸡蛋。”

“煮鸡蛋?为什么吃这么平常的东西?我以为你要吃类似神仙炉的东西呢,但是就算是神仙炉,因为没食材也没法做。”

“你不是让我说喜欢的食物吗?我最喜欢的就是煮鸡蛋。”

“为什么?煮鸡蛋很常见啊。”

“它是我妈妈曾为我做的唯一的食物。”

我觉得十分意外,就问了他一句:

“你妈妈就只给你做过煮鸡蛋?”

居然不是精心准备的小菜,而是煮鸡蛋。不过如果说他最喜欢的东西是煮鸡蛋,对我来讲就挺简单的了,正好昨天晚上去市场时还买了一盘鸡蛋放在家里。

这时候,他无力地说道:

“我的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对妈妈的印象只有一个,就是她给我煮的鸡蛋。”

这时候我才明白他的妈妈已经过世了。但他起码对妈妈还有些回忆,而我对妈妈却一点记忆都没有。因为我的妈妈在我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

“但是,我做出来的可能和她不是一个味道。不只是我,任何人都不可能做到。”

“我知道。”

在他更无力的声音里,我故意提高声调回复他:

“相反,我会给你做一个在朝鲜朝时期任何地方都不可能见过的煮鸡蛋。”

“在任何地方都见不到?”

他做出一副既疑惑又惊讶的表情。

“恩!敬请期待!”

我自信满满地回答,之后便离开了,走到厨房旁边的小仓库拿出四个鸡蛋。为了做出特别的鸡蛋,我先用热水把鸡蛋煮熟,又忙着拿出厚厚的纸张、勺子和两个橡皮筋。

我正忙活着做饭时候,怕他看到煤气灶问这问那,就偷偷地看往餐桌的方向。但是,他也许是在思念去世已久的母亲,我煮鸡蛋的时候,他一直看着手里拿着的玉佩,目光没有转移。

我开始对他产生了同情心。但是虽饱含同情,我却没空照顾他到他离去的时候。不管怎样,我都要去培训班。但是,我不能留下如同定时炸弹一样的家伙若无其事地去那里,只好祈祷爸爸赶紧回来。

我把煮鸡蛋做成特别的模样,切得漂漂亮亮地盛在碟子里,放到他的面前。我做的正是心形的煮鸡蛋,用勺子压鸡蛋的中间弄出形状后切开,就成了心形。

他盯着盘子里放着的变型的煮鸡蛋看了好久,一旁的我等待着来自朝鲜时期的他的评价。但是他还没有给出任何评价,就用勺子小心举起切放好的煮鸡蛋,一口吃了下去。

“怎么样?这个鸡蛋的亮点在于外形,而不是味道。”

他拿起几块切好的煮鸡蛋吃完后,抬头看向我。

“没有妈妈的味道。”

他看起来非常冷漠。我对于他那样的表情并没有感到失望,而是觉得有些抱歉。我抬高音量说道:

“所以我不是说过吗!那样的味道不是谁都可以做得出来的!”

他看了看我,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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