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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初雪时至(5)

我也有想过,如果我来到的这个时代没有珲的存在,就凭我那么依赖定远君这一点,说不定自己会喜欢上他。但是这种事情哪里是可以假设的。

“我去叫刘尚宫娘娘过来。”

我为了平缓自己那颗对他感到不安和愧疚而难受的心,从地上站了起来。就在这时,他一下子用力地抓住了我的一只手腕,硬是让我重新坐了回去。

“不要走。”

他坚决地说着。不管他对于我的回答是喜欢也好,讨厌也罢,现在对于我最重要的是,要把手腕从他手里面抽出来,因此我使了劲。但是越是这样,他就越加用力地抓住我的手腕。他的这个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所以我渐渐感到害怕。

“放开我吧。”

“不要走。”

第二次了,让我不要走了,虽然这次的语气没有之前的那么坚决,但是反而让人觉得诚恳而又殷切。

“就这样吧,我该走了。”

“我不想让你走。我打心眼里知道,二哥的心里面有你,而你的心里面同样也有二哥的存在。这些我都知道,但是……但是即使是这样,我也没有办法放开你。”

定远君通过他那只紧抓我手腕的手,把他内心的情感就如同单向直流电一样,不停地传到我身上。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在定远君用他的感情完完全全地征服我之前,我必须要离开这个地方。

“放开我吧,求你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哀求道。但是他看到我这样的眼神之后,再一次不依不饶地对我说:

“就今天,就今天不要离开我。过了今天的话,我不会再让你为难。所以请你别走,别丢下我,景敏。”

定远君背后是一扇关得紧紧的窗户,窗户前面放着一支燃烧着的蜡烛。难道是因为这个烛光的缘故么?窗外,不断地从天空中落下的如棉花般的雪团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影子,阻拦着我的视线。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是猫儿弄出来的声音还是人弄出来的声音呢?

在附近响起了某个生命体在雪上行走的声音,听到了这个声音之后,我闭着的双眼一下子睁开了,从睡梦中醒了过来。面对这个被黑暗包围的世界,我最先感觉到的是甜津津却又刺鼻的酒香。随着时间的流逝,周围的东西也开始慢慢地被我一一看清了。

我的手依然被定远君抓着,但是这一次他抓的并不是我的手腕,而是我的手心。除了大拇指之外,我的其他四个手指都被定远君的手紧紧握着。

隔着酒桌,定远君在对面躺着。他仿佛就像一个小孩一样,安安静静地睡着,乖巧得令人怀疑他是真的睡着了。房间里,皎洁的月光倾泻进来,而我就顺着这月光小心地观察他的脸。因为如果确定他真睡着之后,我就可以抽回自己那被握着的手。

虽然这是第一次见到他睡着之后的样子,但是却和之前每天看到的倧儿睡着之后的样子非常相似。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想到,倧儿长大之后,肯定会和现在定远君的脸很相似,就像一个模子雕刻出来的那样子。

我把手小心地抽离出来之后,尽最大的努力不发出任何声音,然后小心地从房间里出来了。外面已是一片白雪皑皑的世界。从雪刚刚开始下的时候就来到了这里,那时到现在肯定过了一段很长的时间了。

现在已经是半夜了,我想起了去了后院的珲,可是他还会在等我吗?现在已经是半夜了,而且还过了那么久。雪依然不停地落下,整个世界都被白雪覆盖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不能确定他是否还会在后院等我。至少,崔内官如果在他的旁边的话,肯定会一边安慰他不要担心,一边劝他回东宫殿的。

即使我在头脑里面描绘着这样的场景,但我的脚步还是走向了后院。我一定要用双眼证实他真的走了,不在那里了……

但是如果他真的走了,那我应该怎么办?去东宫殿吗?还是像美英一样,隔着一堵墙去确认东宫殿的灯是亮着的还是灭着的?

这所有的问题我都没有办法得到答案。只有到达了约定的场所——后院,我才能够获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我的嘴里面不停地冒出白色的气,每次呼吸的时候,寒冷的北风溜进嘴里,带来的寒气把整张脸都冻得刺疼刺疼的。可就算是这样,我也依旧踩在雪地上向后院跑去。

在我越来越快的奔跑中,我的袜子变得很不方便,压住了我的脚。我的手没有任何的装备,是完全裸露在空气中的,所以我的手好像就要被冻成冰块一样,让我感到非常的疼。当我穿着用了很多棉花做成的冬衣,但是包裹在衣服里面的身体也开始感觉到寒冷的时候,我终于到达了后院。

“哈啊……”

在冷风面前艰难呼吸着的我,第一次感觉到了挫折。如果珲在后院的话,那么崔内官就会一如既往地守在后院的入口了。可能是天太冷了,哪怕是第一场雪,雪也下得很大,行宫的后院就像自从倭乱之后被遗弃的昌德宫后苑一样,所以现在不仅仅说是看见崔内官他人了,这里就连人存在的痕迹也完全找不出来。

快速地走进后院的我更加焦急起来,再加上进入后院的道路完全被干净的雪覆盖住了,这条道路上一个人的脚印也看不见。这看起来就更像是证明了珲已经不在这个地方了。

珲走了……

我无精打采地走着,感觉好难过,眼泪都快流下来了。进入后院的道路上面只有我走出来的脚印,在我最后的期待崩溃之前我开始责备自己。因为用双眼证实了珲不在之后,我就陷入了深深的愧疚中。

为什么要去定远君的宫殿呢……为什么不能完全地放下他呢……

定远君说这是最后一次了,哪怕是说说而已,他说他再也不会把我放在心里面了。一直以来,他的爱意让我感觉到很有负担。和定远君之间的完全结束,在我的心里面就如同丢掉一个包袱一样轻松。

但是,即使是这样,我竟然会忘记和珲的约定,竟然沉沉地睡着了!

我甚至怨恨上了在这种寒冷的天气中,把房间烧得暖烘烘的——定远君宫殿里的宫女们。而且,我那种死死睡着的安逸状态也应该要被怨恨。

在珲经常一边沉思一边行走的竹子路的前面,我的脚步停住了。在这个地方,我又再一次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在这条寂静的竹子路上,一个人,一个人也没有。

“等待雪的到来。”

雪仍旧下个不停。才刚刚开始的冬季里,就算这场雪明天停了,在今后的某个日子里,雪还会再次降落的。然而,雪再次落下的那天将不再是我所等待的那个日子。我所等待的下雪的日子就是今天,因为今天是第一场雪来临的日子。

眼眶火辣辣的,泪水也最终忍不住,从眼角边滚落下来。都怪这个天气太冷,我不能放声嚎啕大哭,就连盈眶的泪水也不能畅快地倾泻而出。我怀着沉重的心情,就要转过身离开。

——嗒哒,嗒哒

就在这时,与堆满积雪的后院极不吻合的一个声响传入我耳朵里。我停下转过身的脚步,开始寻找发出声音的那个方向。发出声音的地方是后院最深处的内侧——后院尽头的那边。

虽然在行宫里面住了那么久,但是那个地方我一次也没有去过。一般来说,如果那个地方有阁楼的话,应该是非常小的,但是那个地方的亭子似乎有点大。我之所以知道,这是因为我从英美那里听到过有关于这一个小阁楼的故事:

春天的时候,那个阁楼的周围,百花争妍,万紫千红,后宫嫔妃们会经常光顾这里。这里还有一个小小的池塘。但是,冬天那个小池塘就会被冻得结结实实,周围空空如也,就像一块空地一样什么都没有。我凭着直觉,向后院最深处的内侧开始走了进去。

然后,我就看到了只从英美嘴里听说过的那个阁楼。还有在那个阁楼前面,迎着鹅毛大雪“噼啪”燃烧着的火柴堆以及站在火柴堆旁边的人。

珲站在火柴堆旁边。他头上戴着翼善冠(国王处理政务时戴的帽子),身上穿着黑龙袍。黑龙袍的外面还披着由高档貂毛制做而成的冬季外套。我听到的那个声音就是柴火堆燃烧发出的声音。

珲在柴火堆旁边背着手,看着从天空中落下来的雪花儿。我站在树丛尽头的那个位置上,呆呆地望着这个样子的珲。实在是太难以置信了。夜已经很深了,他还在那里的事实真是让我难以相信,而且一想到他还在那里的原因,很明显就是为了等我,这样的理由我就更加不敢相信了。

我在树林中听到的柴火堆燃烧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于是,原本看着雪花儿的珲因为这个声音,暂时把视线转向了柴火堆这边,然后他就发现了在树丛尽头站着的我。因为寒冷,连跳动都感觉不到的我的心脏,现在我开始感觉到了它在剧烈地跳动着。发现了我的珲,好像是要把我看穿一样,看了我好一会儿,然后露出了一个连我也看得见的灿烂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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