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慢慢撑着身子起来,去掐白涟漪的人中。
上官修转身看着她的动作并未阻止,那双眼睛里漆黑,让苏月看不透。
“可是那日表哥突然过来找我,说你有事求我帮忙。你让我假意答应刁秀儿,我也在想,或许成家了我觉得配不上你了,便会死心给你安稳的生活。”
苏月凝眉,“你真的只有十五岁?你丫的不会是千年老妖吧!”
一开始她只是觉得有些怪,但是今日一见面她就明显的感觉这人看自己的眼神极为的不对劲!
上官修浅浅的笑开了,还是很天真,很好看,但是那话却让人心寒。天色愈暗,苏月感到脊背发凉。
“可是成婚那日清晨,我睁开眼睛的第一个想法便是想看到你,所以我放下一切去找你。是你说的,你是不在乎名分的。我真的很高兴,因为那个时候表哥他怀疑我,敌对我,我只有娶了刁秀儿他才能用丞相府的关系给我铺路。但是你不在乎名分,所以我真的很高兴。”
“所以你就刺杀了厉承?”苏月忽然想到那次厉承的信,军营之中那么多人怎么可能会混进去刺客?除非那人武功极好!
而白涟漪说过,这个人完全吊打白建!而白建又是何人?那是让她老爹都赞不绝口的人,论武功而言在这个姜国怕是数一数二!
上官修毫不在意的点了点头,“是,军营里的刺客是我安排的。自从爹娘死后我便跟随江湖的一个老头,他将武功传授给我,我给他养老送终找女人。他死了,我才回来的。”
苏月觉得变态她遇见过,可是这么变态的人真的是打破她的底线,忍不住破口大骂,“王八蛋,百姓水深火热你很有快感吗?先不说你杀我爹,伤我夫君,便是你杀了三军主将,于国家你良心就没有不安?”
“并没有。”上官修走向她,苏月往后退了退,脊背磕在桌子上,蹙了蹙眉。
那人却继续走进她,低头指尖抵在了苏月了额头,静静的看着她,“我也杀了敌军的主将,并且我和皇帝已经有了交易。”
苏月心底一慌!
只见那人缓缓漏出一个笑意,低声似呢喃的语气,“我和皇帝说,丞相府少夫人小产去世。然后,上官夫人刁秀儿意外猝死,丞相大人战死北疆,上官修被封将军出征北疆,临行前,皇帝赐美人,一个。”
“你想死吗!”
苏月扑上去抓着上官修的领子,第一次她恨极了一个人。她这个人从来都是没心眼的,可是这一次的这个人真的很让人厌烦!
上官修却浅浅的笑开了,伸手搂住了苏月,侧头间嘴唇若有似无的碰了一下她的耳朵,浅浅道:“睡一觉,醒来便什么都好了。你说过,你不在乎名分的。”
苏月气的要死,纯感觉好心当做驴肝肺,只是还未骂出口便眼前一黑,昏迷了过去。
日京都平稳的日子过得飞快。
近来京都发生了几件大事,一是丞相少夫人于四个月前便已经小产导致死亡,白家的大小姐白涟漪也突然人间蒸发。
而这都是小事,大事是在几个月前这个世界经历了一场大灾难,三国北疆开战。苏王爷,厉丞相父子战死沙场,白太尉至今昏迷不醒,不过这场无主将的战事却在一个小小将军的带领下赢了。
三国统一的太过迅速,以至于百姓们那几日都是迷迷糊糊的,到处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不管怎样,皇帝真的做到那句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大赦天下,万民同欢。
以上这些都是星儿哭着说的,她说现在的人已经忘记丞相府和苏府了,那个突然出现的小将夺去了所有人的关注。
取代了苏王爷,也取代了原先的丞相府。皇上对其宠信有加,百般恩宠,指不定又要封王赐下封地。
听到这时苏月只是笑了笑,继续绣着那锦缎上的荷花。
她在想自己到了这个世界多久了,眨眼又是一年,三月桃花盛开,她若是记得不错是四月初一的那一日厉承过来求亲。那时她在自家的花园里调戏了那个叫上官修的混蛋小子,然后现在便糟了报应。
上官修走到苏月身后的时候,她还在发呆想着往事,直到被他抽去手里的锦缎才回过神。
她的肚子已经很大,八月多,转个身子也很费劲。上官修按住她的肩膀,让星儿回去,星儿咬着嘴唇离开了。
她不愿,可是更不愿那个人让夫人难受。
“你在想什么?”
“想家,想我母亲知道我爹死了会不会也随着去了。”一夜之间突然发现夫君和女儿几个月前便死了,也不知道那个坚强的女子可否能承受的住。
上官修搂着她的肩膀坐在她旁边,地上铺着厚实的毯子倒是舒服。闻言淡淡回道:“我去看望了,你娘还好,并未生病,只是有些憔悴。我亲自送去了一些补药,很是有用。”
“恶心扒拉的,做给我看的吗?”
那人坦然承认,“自然,不然我可不认识她是谁。”
伸手去撩她的头发却被那人躲开,上官修也不恼,一手掰着苏月的脑袋一手拔掉那翠玉的荷花簪子。随手一扔,扑通一声落入了一旁的池塘里。
缎面般的长发倾泻落下,盘在一起落在地上。上官修伸手拿起一缕,放在鼻尖轻嗅了一下,勾唇道:“那个簪子不需要了,我送你几个好看的。而且我一向记得你是讨厌那些荷花饰品的,说是俗气。”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又偏爱荷花吗?”
上官修被勾起了兴趣,笑问:“为何?”
“因为,我自私。”苏月伸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拍掉他的手往旁边挪了挪拿回那锦缎继续绣着那荷花。
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即使听到自己的母亲不是太好。
“我一直都是自私的,付出一些便想要他的全部,对你是利用,毫无心理压力,事后不过轻飘飘的补偿。对厉承也不过是尽了我应该的义务,换了人我照样一样。不过跟了他日子过得会舒服而已。”将心里的自己解析出来,苏月莫名的感觉自己其实也是坏透了。
“荷花,一身的东西都可以利用,而我只需要处处显示我喜欢它,旁人就会说我是爱荷花之人。可是,我只是觉得它有用而已,而且用的十分彻底。”
这就是苏月,一个,从来不肯吃亏的却心思冷淡的女人。
那人的冷淡言语让上官修脸上的笑意渐渐挂不住了,可是不知为何心里就是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不能放她走。
执着,那是一个魔鬼。
丢下她,上官修几乎是狼狈逃走。
剩下的日子苏月就过得舒心的多。有些话是得故意说,说了便没人打扰了。似乎早就说过,换了个人,她也是一个样的。
四月一号,孩子早产。
苏月从来没觉得自己会离鬼门关那么近,也从来没有那么痛过,那种撕裂般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只能经历一次。
肚子里的孩子迫不及待的要来到这个世界,可是这么着急做什么呢?外面并不美好,我想让你被善良以待,可是你爹那混蛋就是辜负了你娘,没有回家。
苏月含着泪生下了一个邹巴巴的男孩,只看了一眼便被上官修抱走了。星儿哭着求他,却被他不知关到哪里去了。
这次,苏月只是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他。
她又感受到了,感受到了那种早就知道的感觉,似乎一切自己已经明白结果,可是只有经历了才能知道到底如何。
苏月知道自己看着很好,但是却活不久了。
她问:“厉承没有死对吗?”
上官修阴沉着脸一声不吭,往日这个时候苏月总是要生气的说他败坏她的胃口的,只是今日却淡淡的笑了,从他的神色中她能感受到那个答案。
上官修缓缓抬头看向苏月,慢慢凝眉走到她的床前,看着她惨白的脸色终于漏出了一丝慌张,紧紧的握住苏月的手那表情又让苏月想起了第一次相见的时候。不过她晃了晃脑袋将那身影给晃了出去。
嗯,她是有夫之妇,不能胡思乱想的。那样,就不符合她良善的形象了。
“你,会离开我是吗?”
“你问这个问题不符合你的人设,你应当是个十恶不赦,把折磨当做爱的大魔头才是。”这个时候苏月也终于有了兴致去开玩笑,口不择言,可是却已经不能逗笑身前的人。
她说:“我们本不应该有交集,可是却偏偏牵连的痛苦,你说我上辈子欠你钱了吗?不过也不重要了,我这辈子再求你一件事,下辈子我还你如何?”
上官修低着头不去看苏月的眼睛,可是那紧紧握着的手却显示着他的慌张,“......嗯。”
他极为的平静倒是让苏月奇怪了,那么变态的一个人现在不是应该撕心裂肺吗?你这么平静显得我很没有吸引力呀!
不过那话还是要说,“那你把孩子送给厉承,说这是我给他最后留下的,算是赔罪。作为妻子,没有死心塌地的爱上他,还总是伤他自尊心,真的很抱歉。”
“那你爱的是谁?”苏月却感觉他指尖一直在颤抖,或许那一直低着的眸,眼圈也是红的吧。
这大魔头,原来被打击之后是极度的平静。
不过还好,不然他若是使尽的晃悠她的身子,她可能即刻就嗝屁了,死的会不是那么光彩。
苏月抿了抿唇,回答了他那个问题,“我谁也不爱,只是感恩而已,感恩遇到的每个人。”
说完这句话苏月突然感觉自己矫情的很,甩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对着上官修抿唇一笑,商量的来,“我不说话,你也别说话,行不?”
一滴液体低落在苏月手上,苏月愣了一下,伸手缓缓擦去了,然后闭上了眼睛,又低声说了句,“我这个人向来说话算话,你要是把孩子给了厉承,下辈子我肯定是要还你的。”
上官修似乎有些迷茫,静静的一瞬不瞬的看着那个明明难受的很还要硬笑的人,半晌轻轻嗯了一声。
缘分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苏月心里陡然放松下,却感觉自己陷入了一处旋涡之中,彻底消散了意识。
上官修身子一颤,“嗬”的一声,那将自己隐藏再深的男子,这一刻再也抑制不住心底暴发的情绪,埋头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