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棍子,得折!”
当少年说出这句话后,在场所有人不禁一愣。
不同的是,兵士们和马晓之认为这只是一种虚张声势。
只有寥寥几个人真正理解左心禅话语中的魄力和狠劲,因为他们亲身经历过或目睹过。也知道,这种感觉,已经好久没有出现在少年身上了。
钱宝看着左心禅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恍惚,似乎再一次看到了当年那个独自一人,以一把木刀从贼窝中将自己救出的少年。
他不由得握紧了云绣刀,心中满是期希。
而自持武力高过左心禅的马晓之突然冷笑一声,一个箭步,竟然先一步出手。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在他看到少年平静的眼神后,心底猛然感觉一阵悸动,那是出于某种不妙联想而产生的莫名恐惧。
因此,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点害怕的马晓之不再让步,准备以最快的速度打败少年,然后狠狠的踩住他的脑袋,让其明白自身的卑微,让其再也不敢以同样的目光直视自己!
“砰!”
木棍与刀鞘相撞,马晓之势在必得的一刀竟被少年轻松挡下。
武道四境,是最基础的四境,主要以打熬身体为主,所以即便练过气,因为丹田经脉还没有经历过磨练,也施展不出来。故这四境的武者在对决时,比的就是谁的速度快,身体强。
练气境,练出一口丹田真气,强化五脏六腑。
硬皮境,敲打浑身表面,辅以药水和药浴,坚硬肉身。
锻骨境,以真气为火,将自身骨骼烧炼凝实。
强筋境,强化筋膜,锻炼得浑然一体。
这四境练成后,肉身坚硬,寻常刀剑虽可伤之,却难斩断。
若是放在几十年前,此等境界已经算是二流高手。
但随着时间流逝,现在这四境却变得稀松平常,即使是天赋较差的练武之人,二十二岁前,也可达到。
而天赋好的人,往往十七八岁,就已经踏过四境,进入另一片新天地。
马晓之天赋算不得好,二十岁,才刚刚跨过锻骨境的门槛,这还是靠李总旗赐予的药浴,但即便如此,他依旧有着自己的优越感。
至少对于几位少年少女而言,他在肃武司呆的年头更久,也亲手逮捕过一些盗贼和罪犯。
如果以实战而论,他认为即使左心禅高他一个境界,也难以与自己对敌。
在他心中,这些人都是啥也不懂的小屁孩。
所以当左心禅挡住他的攻击后,他有些恼火。
“好小子!挺灵活的嘛!”马晓之翻转手腕,变砍为刺,尖端处镶着铁皮的刀鞘狠狠扎向左心禅的心口。
少年不紧不慢的单手下压,打偏马晓之的攻击,同时一个轮转,将其佩刀顺势推开。
“什么?”马晓之面色一惊,心中觉得恼怒。
尤其是当他看到左心禅一直以一只手对敌时,更觉得可笑!
你凭什么这么小看我!
于是在狠辣念头作祟下,他左手握住刀鞘,右手拔刀而出!
亮闪闪的白色刀光迎着众人的目光,接连不断施展出一套沧浪十八叠!
正劈、反劈、侧身劈、回斩劈、进步直劈……
刀锋不断的撞击在木棍上,木屑乱飞,好似冬日飞雪之景。
这一套刀法本叫沧浪十八劈,是肃武司一位镇府使某天观海领悟到的刀法,后将其写成武书,传于同僚。
但同僚觉得这名字不够威武,故改劈字为叠字,取层层叠叠,一浪高过一浪之意。
之后,这刀法便流传了下来,成为了肃武司基本刀法之一。
在场的兵士们,都或多或少练习过这套刀法,但还真没几个人能像马晓之这样一口气不断施展出十八叠,因为每一叠耗费的力气可都不小,尤其是最后几刀,对于还未到强筋境的人来说,施展起来极为勉强。
所以他们都面带惊叹,有些佩服马晓之的毅力,能如此流畅的劈出十八刀,其背后必然付出了极大的心血。
而钱宝、陈威和阚丽丽则忧虑的看着左心禅,不知他能否挡下这如闪电一般的刀法,如果抵挡不住,很可能就是身受重伤的结局。
只有马鲎,显得很淡定,因为他曾经在无意间见过年方十五岁的少年与左大人的比试。
那场比试的经过和结果,他至今都历历在目,难以忘怀。
“当当当!”
正在他回忆的时候,少年已经完好无损的挡住了马晓之的沧浪十八叠。
除了木棍。
那本来光滑的棍身上,已经遍布刀痕和缺口,十八刀的痕迹一个不少。
“这还没断?”周围兵士不由得惊呼出声,同时感慨少年运气真好,没有两刀砍在同一地方。
只有站在远处墙顶,以极好目力远眺的镇府使李渊并知道,这可不是什么运气好,这就是实打实的实力。
同时他也回想起当初左肖升对他说过的话。
“小子,终于走出心结了么?”李渊并低声说了一句,眯起眼睛。
“大人,你咋站在上面?”
忽然,墙底下传来千户王刚疑问的声音。
李渊并脸上一僵,转头看向王刚。
王刚这圆脸汉子此时正拿着一件衣服,抬着头。
“本府觉得这里风景很好,适合种地……”李渊并一脸笑意,看起来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种地?”王刚有些摸不清楚大人的意思,这肃武司啥时候能种地了,不过大人说行就行,要不今晚回去和婆娘说一声,从家里拿些种子过来?
“咳咳……你现在是要去做什么?”李渊并试图岔开话题。
“哦,大人,卑职要去酒楼探听消息。那个大人,种地的话,需不需要……”
“不需要!”李渊并打断王刚,一挥袖子:“你赶快去吧!”
“好的,大人!”王刚不敢吱声,赶紧离开。
只是心里还合计着,明日是不是要把锄头之类的工具都带过来。
打发走了王刚,李渊并总算有机会再次看向大门,而在那里,少年已经开始反击!
当左心禅挡下这十八刀的时候,马晓之是完全不敢置信的,他瞪着眼睛,喘着粗气,看着脸不红气不喘的少年,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就升腾到了最高处。
可还没等他缓过劲,少年便挥起木棍,一个竖劈!
“当!”
马晓之狼狈的用刀挡下,然而少年却好似看透了他,右手不停,木棍划出一道弧线,直直打在了他的腿上。
“啪!”
同时伴随着的还有少年对他的评论:“你脚步松散,身法不精!”
“啪!”
“刀法差劲,心绪不定!”
“啪!”
“骨骼疏松,真气不凝!”
“啪!”
“反应迟钝,境界不行!”
“啪!”
“啊!”马晓之一边挨打一边听着少年的尖酸刻薄之词,被气得三魂出窍,七魄升天!嘴里哇哇乱叫,手中的长刀乱挥一气。
可没等他发威,又是一棍子下来。
“啪”
“就你这样的人还有什么资格嘲笑别人,有什么脸面在肃武司大门狺狺狂吠!”
每说一句,少年的木棍就会在马晓之身上狠狠的打上一下,马晓之左抵右挡,却根本跟不上少年的速度,只能强忍着疼痛,不断向后退却。
于是少年每迈一步,每打一下,马晓之便痛呼一声,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两人从左侧一直走到右侧临近槐树之地。
而当少年说完最后一句话时,木棍狠敲在马晓之的背部,“咔嚓”一声断成两截,完成了少年之前的诺言。
马晓之抱着身体,瘫倒在地,嘴中低声呻吟不断。
左心禅拎着手中的半截木棍,先是摇了摇头,似乎在感叹为何马晓之实力如此不济,然后看向那些围观兵士,表情似笑非笑。
“哄!”
所有人倒退一步,不敢与之对视。
没人能料到,这个平日里最没心没肺的少年,今日竟展现出如此峥嵘!
那将马晓之打趴在地的轻松写意的姿态,实在令他们心惊不已。
此时,这些人才意识到,这位总旗的武功尽得左大人亲传,早就比同龄人乃至这些老兵高出不止一层。
老虎不发威,发威要吃人!
他们再也不敢小觑这位年纪尚小的左总旗!
阚丽丽也是同样,虽然她父亲之前和她说过不能小视心禅哥,但她没想到,心禅哥的武功能高到这种地步,若是换作她,估计也就比马晓之多支撑一会而已。
只是生性不服输的她依然“哼”了一声,似是在埋怨为何少年此时才出手。
陈威彻底放下心,咧嘴笑了起来,马鲎则“啧啧”感叹,因为这一刻少年身上的锋芒,和两年前那个能在招式上与左大人分庭抗礼的少年,如出一辙!
在这些人中,只有钱宝的眼眶有些发红。
因为在他的眼中,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终于回来了,那个让他一直印象深刻的背影,终于从回忆中走出,踏入阳光之下。
左心禅收回目光,静静的看着马晓之:“你输了。”
“我,我还,没输!”马晓之杵着刀颤颤巍巍站起身,唯一完好无伤的面部紧咬着牙关,不肯承认事实。
“不认?”少年嘴角微翘:“我说过,挨打就要站稳,如果你不甘心的话,那就继续!”
说完举起来半截木棍作势要打,把马晓之吓得浑身一震,后退两步,没注意后边的台阶,啊的一声摔了下去。
然后整个人因剧痛蜷缩于地面,模样甚是凄惨。
“左总旗!你不要太过分!”同样身为总旗的李奎星从人群中走出来。
左心禅扭头与他对视,没有说话,只是用清澈如湖泊水面的双眼直视他。
李奎星皱起眉头,正要说话。
左心禅忽然猛地举起木棍,对着他的脑袋,使劲抛出!
“呼!”李奎星完全来不及反应,只觉得一阵呼啸声音从耳畔响过。
之后一阵巨响从身后传来。
当他回过神时,脸部顿时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同时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被擦出血迹的耳朵,后怕和惊怒霎时间从脑海里喷涌出来!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他大声斥责着左心禅。
少年一脸笑呵呵的模样,似乎完全没意识到如果自己手歪了,就是一条人命。
面对李奎星的责问,他眯着眼睛开口道:“李奎星,这是我的第一次警告,也是我最后一次警告。如果以后再唆使他人挑衅我,那马晓之的今日,就是你的明天!”
说完,少年转身离开。
浑身淤青,痛苦缠绕的马晓之勉强用刀撑地,一条腿弯曲,另一条瘸着,望着左心禅潇洒的背影,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恐惧和不甘。
而李奎星一直阴沉且平静的面孔上,也第一次在人前表现出了极为明显的愤怒情绪。
同时他的大拇指指甲紧扣在食指上,陷入肉中,仿佛不知疼痛。
那些兵士见他这副噬人模样,皆不敢言语,默默的准备离开。
就在他们刚踏出脚步的时候,一声大喝突然从远处传来!
“都给我站住!”